钱庄当差 练达人情

胡雪岩祖籍安徽绩溪，后落籍浙江杭州，在此建立让他声名远播的事业，他是明清以来新安江贯通徽杭促成商帮流动和地域文化交融的背景下，创业在杭州的典范。

胡雪岩出生时，父母为他取小名叫“顺官”。他的父亲名鹿泉，号芝田，自幼喜欢读书，成年后有高士之风，隐居不仕。母亲金氏，生育四个儿子，胡雪岩最大，下有月桥、秋槎、鹤年三个弟弟。

幼时的胡雪岩已表现出种种聪颖过人的素质，胡鹿泉对长子寄予发财致富、光大门楣的厚望，20世纪30年代《上海半月》杂志曾刊登胡雪岩曾孙胡亚光所写，记述其曾祖父生平的《安定遗闻》，内中讲到胡 鹿泉曾召集家人说：“欲兴吾家，其惟顺儿乎。吾私 蓄二千五百余金，今悉以赐顺儿，使顺儿将来有十而百、百而千倍之利益，则吾亦瞑目矣。”胡雪岩发迹时，其父早已过世多年，他对母亲侍奉至孝，金氏晚 年患病，他祈天祷神，亲自抓药端水。胡雪岩对兄弟也很友善，各选购良田美宅相赠。当然，那是后话。

胡鹿泉去世时，胡雪岩年纪尚小，由于家境清贫，胡雪岩无钱读书，全靠自学才粗通文墨。为了养家糊口，作为长子的胡雪岩经亲戚推荐，进杭州一家小钱庄当学徒。

钱庄也叫钱铺、钱店，是中国封建社会金融业 的主要组成部分，鸦片战争以后，随着开埠通商，钱庄扩大了经营活动，钱庄内部大体分工有内场、外场、信房、库房，等级森严，职员视上一级职司有无出缺而定升迁。胡雪岩进钱庄学生意，从扫地、倒尿 壶等杂役干起，由于他诚恳、勤快、活络，所以三年师满，就站柜台，成了这家钱庄正式的伙计，后来，又获得东家和“大伙”（相当于经理）的器重，分管“外场”。“外场”俗称“跑街”，主要从事联络客 户、放款和兜揽存款的业务。

汪康年《庄谐选录》卷十二记载了这样一个传说：一天晚上，身为钱庄伙计的胡雪岩睡在柜台上，半夜时分，忽听人声嘈杂，急忙叫醒众人起来，果然抓住一个小偷。这人叩头言道：我穷困潦倒，难以过活，才越墙进店行窃。不料刚进门，就见一金面神卧于桌上，因此 惊骇欲绝。众店伙闻言，私下都认为胡是奇人。

说胡雪岩天生是个财神，是因为胡雪岩日后飞黄腾达的缘故，人们以传奇的笔墨追溯其店倌生涯。但胡雪岩在钱庄当店伙的经历，养成了他善观察、精事务、肯吃苦的素质，奠定其日后成功的要素，倒是实情。

胡雪岩幼年丧父、家道清贫的家世和钱庄“店倌”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不敢奢望像当时的读书人那样，沿考取功名、升官发财的奋斗目标去出人头地，不过，正如北宋哲学家张载所言，“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出身寒微、早早感受世情百态的经历，倒使胡雪岩在仰人鼻息的生活体验中洞悉世故，练达人情。

胡雪岩在钱庄当差之际，清廷对外要支付列强巨额赔款、内部因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军费开支剧增，而国库入不敷出，为筹钱粮，清政府开捐，公开卖官鬻爵。那时，杭州城里，捐班、候补人员也多得很。他们花了钱纳粟，就巴望当个知县、知府或道台，以便利用职权搜括民脂民膏，捞回买官本钱后发笔横财。但这些人当中，有的在候补期间已身无财物，有的虽然谋到了职位，上任之前却也少不了上下打点铺设关系，所以，他们往往要先到钱庄借钱，胡雪岩作为钱庄跑街，主要业务之一就是跑这些人的放贷生意。

根据同治、光绪年间曾在山东做官的四川人陈代卿在《慎节斋文存》中记载：有一天，钱庄跑街胡雪岩碰到福建侯官人王有龄（？－1861），见王生相不凡，却穷困潦倒，便说道：看你不是平庸之辈，为什么落魄到这般地步 王有龄把自己的来历和处境告诉了胡雪岩。原来王幼年时跟随父亲来到浙江，后来，其父死于任上，眷属滞留浙江，难归故里，他虽在道 光中叶就捐了浙江盐大使，但没钱进京。胡问他需多少钱，王说需500两银子。第二天胡约王到茶肆，边喝茶边闲谈，胡雪岩自称刚好为东家收了—笔500两银子的款子，叫王有龄拿去快快赴京图个官职。王有龄担心连累胡雪岩不肯接收。不料，胡雪岩年纪虽轻却有敢作敢为的魄力，他叫王有龄只管放心地把这些银子拿去，只是希望王有龄得志后快快回返，不要忘了他。

王有龄携了银子北上，以钱开路，果然被委任粮 台总办。他把借款加息还给患难知交胡雪岩，还叫胡雪岩辞去原来的东家，支持他自开“阜康”钱庄。后来，王有龄因粮台积功保举知府，公元1855年，授杭州知府，后升道员，1860年升浙江巡抚。随着王有龄的官越做越大，胡雪岩也水涨船高，接管粮台，除开钱庄外，还开起好多的店铺，成为杭城一富。

吴沃尧《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六十三回讲到有家大钱庄，“这位大财东，本来是出身极寒微的，是一个小钱店的学徒，姓古，名叫雨山。他当学徒时，不知怎样，认识了一个候补知县，往来得甚是亲密。有一回，那知县大爷，要紧要用二百两银子，没处张罗，便和雨山商量，雨山便在店里，偷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过得一天，查出了，知道是他偷的，问他偷了给谁，他却不肯说，百般拷问，他也只承认是偷。死也不肯供出交给谁，累得荐保的人，受了赔累，店里把他赶走了。他便流离浪荡了好几年。碰巧那候补知县得了缺，便招呼了他，叫他开了钱庄，把一应公事银子，都存在他那里，他就此起了家。”显然，古雨山的生活原型是胡雪岩，不但故事情节与胡雪岩做钱庄跑街时接济王有龄的经历如出一辙，便是“古雨山”三字也是取自“胡雪岩”三字的偏旁。

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记载：胡雪岩在钱庄干了几年后，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身穿戎装的人，自称湘军营官，因军中断粮，想借2000元鼓鼓士气。 那天碰巧店中主事的人都外出了，胡雪岩自作主张借给了他。老板回来后大怒，将胡赶出店门。不久，营官来还钱，问以前慨然借钱的少年怎么不在老板谎称病了。实际上，胡雪岩被斥退后，穷无所归。有一次踽踽独行湖边，正好被营官撞见，营官惊问：你为什么这样憔悴胡雪岩说：为借钱给你，我被赶了出来，失业已好久了。那位营官怅叹自己连累了胡雪岩，于是，把胡雪岩请到军营里去，更衣进餐，并把在作战中“暴得”的10万资财借给胡雪岩，叫他自开钱店。

胡雪岩的曾孙胡亚光在《安定遗闻》中则另有一说：胡雪岩学生意的阜康钱肆主人姓于，没有儿子，他很欣赏胡雪岩勤敏、有胆略，病重时，把胡雪岩召到榻前，吩咐道：你的才识比我高百倍，我的店虽小，但好好经营，不怕没有用武之地，随即以全肆相赠，数额不过5000两银子。但胡雪岩经营有方，把这小钱肆发展成了银号。

以上各种说法虽有不同，但大致反映出店倌时期的胡雪岩就表现出勤快、聪明的素质，而且急人所急、敢作敢为，这是他日后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中国有句古话：“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胡雪岩有意无意间下的人情投资，在他以后的事业中得到了回报。胡雪岩至迟在公元1860年已自开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