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端礼

钱端礼是谁，他出生在怎样的家庭中，他对南宋还有哪些贡献。

绝大多数杭州人应该听说过吴越国。这个由钱镠在五代十国时期创建的地方政权即以杭州为都城，全盛时期下辖江南地区的十三个州。五代十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乱世，大概也是最为血腥残忍的时期之一。所以钱氏政权虽然对百姓收取较高额的赋税，但为了招兵买马谋求自保，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吴越国没有经历太多战乱，这在那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中已属极为不易了。

吴越国的国力自保尚可，但想要逐鹿中原则是几乎不可能的。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后周政权而代之，建立北宋。中原地区由此进入赵氏王朝统治时期。开宝七年（974），赵匡胤的兵锋直指吴越国的邻国南唐。南唐国主李煜自知无力抵抗，便向当时的吴越国王钱弘俶（钱镠之孙）致书求援。信上说：“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钱弘俶并没有被李煜“唇亡齿寒”的道理所打动。据史籍记载，这位吴越国王看完之后，把信扔在地上，说：“以此诱人，不亡何待？”随后他便发兵协助北宋，灭亡了南唐。

钱弘俶赌对了。或许见到钱弘俶很是忠心，赵匡胤没有继续南下，反而颇为优待钱氏家族，吴越国也得以延续。两年后，赵匡胤暴毙，其弟赵光义即位。赵光义似乎不像他哥哥那样有耐心，他于太平兴国三年（978）“邀请”钱弘俶上京，且不让钱弘俶离开。最终，钱氏同意放弃执政，把吴越国版图并入北宋，史称“纳土归宋”。不论主动还是被迫，钱氏愿意和平放弃自己的国王地位，让江浙民众免于涂炭，都是十分伟大的行为。

钱氏家族此后一直受到北宋政权优待，不少家族后人在北宋为官，甚至还与帝室有姻亲关系。其中一位叫钱景臻的钱氏族人就娶了宋仁宗的第十个女儿——秦鲁国大长公主为妻，他们的长子叫做钱忱。作为公主之子，钱忱的名字乃是宋神宗所赐。长大之后，钱忱又是宋哲宗的近侍，皇帝很喜欢他。史书上说“哲宗爱之，常使侍左右”。钱忱为人谦恭，又恪尽职守，连宋徽宗也赞赏他的性格特质，让他做了泸州节度使。北宋灭亡后，钱忱举家南迁。绍兴元年（1131），钱家定居于临海（今浙江临海）。经历过北宋末年的兵荒马乱，临海的生活显得格外安逸。30年后，时年81岁的钱忱安详地去世了。

钱端礼就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如果往上追辈分，这位钱忱的三子算是钱弘俶的六世孙。钱端礼出生于宋徽宗大观三年（1109），字处和，祖籍杭州。家世显赫的他以恩荫步入仕途。绍兴三年（1133），20岁出头的钱端礼添差台州通判，这是他第一次担任地方官。有一次台州闹饥荒，官员们正在开会商议如何赈灾，一千多名食不果腹的灾民就已经聚集到城门外，意图不明。台州知州十分紧张，觉得这是聚众闹事，想要派兵驱散。钱端礼却认为这只是灾民走投无路，前来讨点吃的而已，他对知州说：“您这样做反而刺激他们闹事。”很快，州中的粮仓被打开，灾民们排队领取粮食，秩序井然、无人喧哗，一场可能发生的“群体性事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年轻的钱端礼由此在官场上添了一分名气。四年后，钱端礼调任明州（今浙江宁波）通判。当时的明州知州年事已高，他认为钱端礼很机敏，便放心地把许多州里的政务交给这位年轻人去决定。公务繁杂，经验却弥足珍贵。

绍兴十五年（1145），钱端礼成为提举淮东茶盐公事，这是他第一次被任命为专门的财政官职。此时的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半生会与财政问题结缘，甚至还将在中国货币史上留名。两年后，他升任淮东转运副使。淮东民众要交纳许多不合理的杂税，大家对此多有怨言。钱端礼看在眼里，向宰相秦桧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文书，请求减税。秦桧被信中的文字打动，下令免除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税种。在此基础上，钱端礼兢兢业业地发挥财政专长，为淮东地区的官府储备了够用三年的经费。此后几年，钱端礼辗转在婺州（今浙江金华）、衢州、抚州等地担任知州。宋高宗非常欣赏他的才干，史书专门记载说“高宗材之”。绍兴三十年（1160）二月，皇帝命他做临安知府。钱端礼非常有经济头脑，临安城内的便钱会子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看着人群来来往往、便钱会子进进出出，钱端礼的脑海里也许曾经闪现过这些问题：既然民间可以使用，官府难道不能使用吗？于是钱端礼上书朝廷，请求将发行便钱会子的权利收归临安府，仿照寄附铺的方式经营，并让便钱会子在临安城内外与铜钱平等流通。大概是知道便钱会子20多年来对临安府经济的好处，宋高宗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搞封杀，他批准了钱端礼的请求。便钱会子自此正式在临安城及其周围地区获得了和铜钱一样的地位。官营便钱会子开展得十分顺利。钱端礼不再满足于按照老办法经营，想进一步升级改造便钱会子。他向宋高宗上言说：“临安府里流通官营的便钱会子有几个月了。不妨用官府的资金作为本钱，我们主动发行便钱会子。另外，请允许民众向官府交钱纳税时也使用便钱会子，这样于公于私都方便。”宋高宗再一次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样，便钱会子从最初民间自行经营、发行、兑换的汇票，转变为官营且可以用来交易、纳税的地方性纸币。此举当然存在风险，或许我们可以认为这是钱端礼在临安城主导的一次“货币试验”。

不久，宋高宗退位，宋孝宗即位，金海陵王南侵。作为曾经的户部高官，钱端礼为刚刚上位的宋孝宗说明国家财政状况，针对战争局势出谋划策，也曾亲临江淮安排防御事务。他的意见在几次涉及战、和决策的关键节点上影响到了皇帝。有一次，宋孝宗看过钱端礼递交的文书，觉得很有道理，他当面称赞道：“前日札子议论甚好，朝臣皆不及。”深得宋孝宗信任的钱端礼在战争期间一步步进入政治权力的核心圈子，并在“隆兴和议”后担任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达到了自己的权力顶峰。钱端礼本还有机会成为宰相，不过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皇子，加上一些大臣提出宋朝没有让外戚做宰相的先例，此事只好作罢。

以此为拐点，钱端礼的政治生涯开始走向平静。闲居之日，他以“松窗”自号，与来自四方的士人高谈阔论。晚年遇圆悟禅师，遂专心修习佛法，闭门不出。淳熙四年（1177）八月，这位68岁的老人在家中走完了显赫的一生，朝廷赐予他谥号“忠肃”。而他没有做成宰相的遗憾，也在30年后的嘉定元年（1208）由自己的孙子钱象祖代为弥补了。

文章节选自《一夕纸醉千金散》中《南宋纸币之父钱端礼》一文，内容有增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