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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仪表厂的“镀金”时光
来源:《八级工是怎样炼成的》  作者:陈亚璜/口述 刘建华/整理  日期:2020-01-20

【口述者简介】陈亚璜,男,1938年出生,1958年进入杭州仪表厂当电镀工。


 

解放工友们的双手

1958年来到杭州仪表厂,从电镀车间学徒工开始干起。那时的电镀车间,基本纯手工操作,厂房、车间简陋,设备陈旧,操作手段 也比较落后。笨重的电镀槽内,氰化物等各种化学液体泛着黄色的、褐色的液体之光,散发出难闻、刺人眼鼻的气味。我们电镀车间的工 友一上班,都得穿高筒没漆耐酸胶靴,围橡皮围裙,戴长袖皮手套,蒙上口罩,站在遍地淌水、散发着刺鼻的有毒气体的药水镀槽旁,弯腰弓背,一俯一仰,将一串串铜丝串着的仪表零件,浸入、又拎出镀槽。这样的操作方式,效率低,镀出来的零件质量也难以保证,并且 一天操作下来,工人累得坐到凳子上就不想起来了。

 

也许是当时年轻,体力好又肯吃苦,带我的孙师傅说我朴实、忠厚,是他带过的徒弟中最能吃苦的一个。有时,一只小零件掉进镀槽,别人都不想不敢去捞,我却不怕脏、不怕臭,伸手直接去摸捞。

 

正像工友们说得那样,我还是孙师傅徒弟中最会钻研、最有韧劲的一个。看到工友们累得腰酸背痛,唉声叹气,我经常在想,如果能有一条自动滚镀机替代部分或大部分手工劳动该多好啊。我把想法和工友们说了,车间的工友都一笑而过,我并没有得到多少实际的支持和理解。

 

其实,进厂不久我就开始钻研这个课题了,但搞技术革新,光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科学文化知识的积累。进厂时我只有高中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感到科技知识贫乏的制约,看高深点的资料似懂非懂,面对复杂数据往往一头雾水,颇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现实逼着我去琢磨、去钻研,一有空,我就跑新华书店、图书馆;“托关系”到大学图书馆“啃”化学、机械电机课本补习,也蹭机械、电机类课程;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出差、研讨机会,向有关行业专家虔诚求教……

 

我一边恶补科技文化知识提高自身素质,一边琢磨如何学以致用,自动滚镀机的设计也慢慢有了进展。到了20世纪70年代,工友们包括带我的孙师傅对我搞革新也越来越支持了。记得有好几次,他们抢过我手中的活计,笑着来一句,“还是去干你那桩大事吧”。我那时也不见外,自动滚镀机的设计调试到了关键阶段,我还是挺着急的。即使这样,白天我还是忙车间的工作,大部分设计和调试工作都是晚上加班干的。我设计装试的自动滚镀机,工作原理是以一台程控机来控制行车,把六角形的滚镀机吊到一排长长的镀槽中,按动电钮后,程控机“指挥”滚镀机在镀槽中有节奏地工作,实现自动电镀清洗。

 

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装试没有成功,第二次装试运行还是未能达到预期效果。尽管事前多次查缺补漏,反反复复考虑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对于不理想的结果,我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两次装试失败后,我心里还是懊恼的。

 

没有别的办法,想想工友们渴望的眼神,我决定从头再来。第三次装试终于成功了。自动滚镀机运转的那一刻,车间沸腾了,工友们一个个上来紧握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还有的争着掏钱要给我庆功请客。“你小子还真行”“你可以去申请专利了”,车间和厂领导也很高兴。毕竟,还有什么比把双手从传统繁重的劳动束缚中解放出来更让人快乐呢。

 

让大伙穿皮鞋进车间

后来一段时间,我的一些其他革新成果也取得了一些进展。我设计的电泳涂漆自动线,提高工效5倍,大大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我研制试验通过的镀锌DPE-3无氰工艺替代氰化物工艺,解决了消耗氰化物过多的问题,不仅降低了成本,还免去了氰化物的水处理;镀锌低铬钝化工艺替代高铬工艺,由原来每升水使用150克铬减到每升5 克,降低了成本,减轻了水处理压力……

 

当然,革新成果虽多由我牵头,但也离不开众人努力。这其中,我最引以为荣、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设计并参与建造了“封闭循环多镀种自动化双层电镀车间”。

 

1972年,我开始干电镀车间工艺员的活,算是“术业有专攻”了。当时,国内外仪表厂电镀车间普遍面临着废水处理难题。镀槽内正常电镀及“跑、冒、滴、漏”产生的各种槽液,让整个车间气味异常难闻;排出车间后,电镀废水中的铜、锌、镍等有害元素还严重影响了环境。那时,工厂的背面是小和山,山后有一个白龙潭,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明净,潺潺有声,从工厂的附近流过。时间一长,电镀车间的废水把溪水染得变了色、变了味,到了梅雨季节,小溪像一条“黄龙”,流向田间、竹林、村舍。那个时候,经常有农民举着被电镀废水毒死的家禽找上门来,要我们赔偿。赔偿损失自然难以解决根本问题,废水净化处理问题显得很急迫。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自动滚镀机带来的“成就感”,我密切关注、悉心钻研如何改造电镀车间,改善工作环境,科学处理废水等问题,但一直没得到很好的解决,心情真的很沉重。我当时立下的初心现在看来可能有些“俗”,就是让工友们摘掉口罩,脱掉笨重的胶靴,穿着皮鞋走进车间。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和同事们开始进行工艺改革,花了五六个年头,几乎参阅和消化了当时国内外所有有关“封闭处理”电镀废水先进技术的资料。有一次,我在天津图书馆找到一份有价值的资料,当时的条件只有借出来回旅馆连夜抄录。不巧遇上停电,我跑到街上买回一包蜡烛,鏖战一个通宵,第二天一早送还天津图书馆原件后,马不停蹄赶回杭州研究手抄来的资料。

 

常规思路是把电镀废水处理层放到地下,去除电镀车间的部分异味。采用封闭循环工艺处理废水,经济、有效,是当时处理电镀废水发展的方向。我的构想是打破常规,根据标高差原理,把电镀引到二楼,“水往低处流”,把水处理层放到一楼,这在当时是最合理的处理方法。这样的设想,国内无据可查,国际上也没有先例可循,可谓天方夜谭。同事们摇头,还有人说我是“痴人说梦”。无助迷茫,难以为继时,不少好心的专家提醒,这样的设计效果虽好,但难度太大,建议我把水处理层放到地下室。但我坚信,把设想化为具体设计之后,总会有人理解和支持的。凭着一股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劲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一起设计出了200多张图纸。当那份足足有6米长的电镀车间总体构想平面图展现于工友们面前时,大家真是又惊又喜。

 

当时,没有现代化的施工条件,要把蓝图变成现实,需要完成的工程量可想而知。没有推土机,用土办法,我带领18名工人撸起袖 子,抡起铁榔头“开砸”高4.5米、长18米的水泥砖墙。虎口被榔头震裂了,腰椎被震伤了,我都强忍着。仅仅一天半的时间,旧车间水泥 墙被推倒铲平。不久,一座多镀种双层自动化电镀车间建了起来。从那以后,我的腰再也直不起来了,但我无怨无悔。

 

新建造完成的封闭循环多镀种自动化双层电镀车间,根据每一镀槽的特点,配置一套最佳处理效果的小型设备进行处理,该方法使水处理设备小型化,且可对铜、锌、镍、铬、氰化物等几项指标同时进行有效处理,替代了国内落后的“集水”处理方法,具有设备小型化、处理效果好、节约用水、降低处理成本等优点,压缩用水70%,是国内首创,达到了国内外先进水平。这项科研成果获浙江省科技三等奖、机械部科技三等奖、杭州市科技一等奖。1985年,我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以前的电镀废水处理,跑、冒、滴、漏问题并存,普遍处理效果差,成本高。一家上海的大厂为处理3种有害元素投资了120万元,效果一般。我厂采用新设计的独创主体车间,推行13项先进技术,有效处理多种有害元素,只花了30万元。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一位著名工程师在一家知名科技刊物上撰文,详尽介绍了这项科研成果,引发轰动效应,同行们纷至沓来。

 

当他们穿着干净的皮鞋,踏进清洁、干燥的车间,看到车间上空815米长的自动流水线,电镀、清洗、装卸自动完成,都目瞪口呆了。

 

1986年底,国家机电部牵头研制精密级电度表新产品。杭州仪表厂参与其中,当时我担任仪表厂厂长。为保证新产品开发质量,缩短开发日期,节省试制费用,我还是凭着当工人时留下的那份敢闯的劲,把原有的研发流程进行重新调整,打破一个人包干一个产品的老规矩,走群体联合设计的新路。我们按产品组成跨专业的联合设计攻关组,汇集各类专业特长的技术员。在设计、研制过程中,我十分注重发挥集体智慧,集思广益。说实话,我们研发团队相互之间也红过脸,争过、吵过。但共同的目标始终把我们聚在一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十几个人整天整夜沉浸于几百份国内外资料中,样表的“五脏六腑”都被拆得鸡零狗碎,捣鼓、构思、改进,翻来覆去……数易其稿,又经过几个月的试制,DD862a)单项电度表终于成功了。经权威联合评审,我厂组织设计研发的DD862a)单项电度表,可过载用到20安培,超过了产品设计预期要求,这就是老杭州人熟悉的西子牌家用电度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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