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苏东坡的诗文、秩事、传奇早已塞满整整一个西湖,而东坡两次为官杭州时,在西湖群山中散落的、历史文献有记载的摩崖石刻,有数十处之多,这些石刻资料,不断勾起我们这些“石痴”的狂热兴趣,一次次走进西湖群山,不断寻访,不断失望,不断重燃希望,又不断希望破灭,寻访东坡西湖石迹的过程,正如东坡跌宕起伏的一生,黑暗与曙光,时刻相伴,也仿佛与他在湖山间,进行了无数次的对话。 本篇为“苏东坡西湖石迹”系列之上篇,我们要带领大家回到1090年的一天,跟随东坡的脚步来个西湖一日游。
苏东坡曾两次为官杭州,一次是北宋熙宁四年至七年(1071-1074),官杭州通判,相当于现在的副市长;一次是北宋元祐四年至六年(1089-1091),官杭州知州,相当于现在的市长。 在1089年到1091年间,也即苏东坡第二次在杭州为官的这段时间,“乌台诗案”的人生苦楚已让他脱胎换骨,他主持疏浚西湖,修建堤坝,开办传染病医院,造福百姓,而闲暇之余,寄情湖山,咏唱啸歌。这段时间,或许也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惬意时光。我们遍查西湖史料,并据史料记载实地考察东坡留下的题记石刻后,惊喜地发现三处石刻记述的竟是同一天,1090年3月2日(即元祐五年三月二日),东坡一日三题西湖,实属罕见,这也是东坡钟情西湖的明证。这三处题名分别是: 1、龙华寺题名: 苏轼、王瑜、杨杰、张璹同游龙华,元祐五年岁次庚午三月二日题。 2、大麦岭题名: 苏轼、王瑜、杨杰、张璹同游天竺,过麦岭。 3、韬光寺题名: 苏轼、张璹、杨杰、王瑜,元祐五年三月二日同游韬光。
我们先逐一欣赏一下这三处题名。
01
龙华寺题名
阮元所指东坡龙华寺题名,现在的龙华寺遗址究竟在哪里? 据南宋《咸淳临安志》:“龙华宝乘院,开运二年,吴越王钱弘佐,舍瑞萼内园建,仍造傅大士塔,大中祥符元年,改今额,有司马温公祠堂,相传兵部为守时,温公尝来省侍,有司马兵部题名……”
龙华寺的名字,已久不被大众所知,但历史总是有迹可寻,龙华寺旧址即位于今天将台山南麓,南复路东,一个叫凯亿停车场的地方。此地上世纪下半叶,是杭州富春江水泥厂的厂区,因开山采石,位于龙华寺的东坡题名或许一并被毁,但所幸的是,该处题名,有多份传世拓本留存。
释文:苏轼、王瑜、杨杰、张璹同游龙华,元祐五年岁次庚午三月二日题。 同游者另三人为: 王瑜,字忠玉,真定(现河北正定)人,元祐五年(1090),以两浙路提点刑狱召为刑部员外郎,后改京西路点刑狱。 杨杰,字次公,号无为子,安徽无为人。在政治上,杨杰对当时的党争疲倦反感,寄情山水文学,写诗无数,是当时著名的山水诗人,著有《无为集》。 张璹,字全翁,湖北安陆人。哲宗元祐间苏轼知杭州时,曾有交往。后由京东转运使坐事降通判太平州。六十九岁于京东提刑任致仕。
02
大麦岭题名
释文:苏轼、王瑜、杨杰、张璹同游天竺,过麦岭。 此处石刻是目前比较公认的原刻,大麦岭是赤山埠与茅家埠之间的一条小岭,因岭上种植大麦得名。 清阮元《两浙金石志》称此处大麦岭题名,是唯一未经党禁而遗留下来的东坡题名。阮元一并考证,此题名同游三人(王瑜、杨杰、张璹)与龙华寺题名、韬光寺题名同,龙华、韬光题名刻于元祐五年三月二日,那么此处大麦岭的题名也推定应为同一日所刻。
03
韬光寺题名
而阮元所指韬光题名,因始终未寻得原石及拓本,仅在其《咸淳临安志》中录文如下: 苏轼、张璹、杨杰、王瑜,元祐五年三月二日同游韬光。 韬光寺位于北高峰山半与石笋峰相夹处巢枸坞内,唐代诗人宋之问所咏“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为其增色不少。《韬光观海》为清西湖十八景之一。 这同日三处题名真是让人惊喜。我们忍不住试图去猜测:当天东坡与王瑜、杨杰、张璹三位好友的游访路线具体是怎样的呢?综合历史地名、当代实际情况,这短短一天中,他们是否有闻于宋之问“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名句,以到韬光寺拜会高僧,观沧海日出为最终行程目的呢? 题名所处的龙华寺、大麦岭、韬光寺,虽然都位于西湖周边,但三者相距也并不近,龙华寺距大麦岭直线距离约3.5公里,大麦岭距韬光寺直线距离约3公里,当然北宋时没有当代便捷公路,三地间要翻山越岭,保守估计,全程在20里路以上,那么在元祐五年(1090)三月二日,东坡与王瑜、杨杰、张璹三位好友,是如何在一日时间内,游访三地,他们的线路又是怎样的呢?我们依据此三处题名,综合历史地名、现在实际路况,推测出一条东坡偕友游湖山的一日游经典线路: ①北宋杭州州治(现凤凰山东麓馒头山社区) ↓ ②龙华寺(现八卦田东凯亿停车场附近) ↓ ③慈云岭 ↓ ④方家峪(现长桥公园附近) ↓ ⑤长桥 ↓ ⑥净慈寺 ↓ ⑦赤山埠 ↓ ⑧慧因涧(现花家山庄附近) ↓ ⑨大麦岭(现浙江宾馆东) ↓ ⑩脂胭岭(现上茅家埠北梅灵北路) ↓ ⑪九里松(现灵隐路) ↓ ⑫灵隐寺 ↓ ⑬韬光寺 当日,他们一行四人,从杭州州治出发,先是到龙华山下的龙华寺,题名后,翻过慈云岭,下到方家峪,过长桥、净慈寺、赤山埠,渡慧因涧,到大麦岭后再题名,然后到茅家埠翻胭脂小岭,转九里松,跨合涧桥、过灵隐寺,登韬光径,抵达此日终点站韬光寺,最后题名。 当然此条线路全程并不短,按上文所述,足有二十多里路,如果当天来回,按古时游览习惯,是很难尽兴。我们猜测,当天苏东坡等四人,或许是有闻于宋之问“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名句,到韬光寺拜会高僧,观沧海日出为最终行程目的。 当晚,东坡与三位好友可能斋宿于韬光寺,次日凌晨,已是农历三月初三,当时的浙江夜潮声,在近千年前那个万籁俱寂的北宋夜空中,也许仍会跨过西湖,远传进北高峰山腰寂寥的山寺中,而因是斋宿,四位未能酣饮,自然有精力,次日起个大早,去欣赏那霞光万道的沧海日出。 以上行程并未有历史记载,仅是依据此三处题名所处位置,做的猜想推断,供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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