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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山上的历史遗迹
来源:《云水空山入坞青》  作者:王一胜  日期:2020-09-23

仙姑山又名灵苑山,又名东山。《淳祐临安志》载仙姑山,在钱塘门外东山弄。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则载东山,又名仙姑山。

 

《康熙杭州府志》卷三《山川》说,仙姑山在履泰山之西平坦空旷之地,为西北诸山之界。履泰山是指栖霞岭。即仙姑山介于灵隐山脉和栖霞岭之间的小山。清人陈时在《湖上青山集》有《仙姑山》诗云:冰雪藐姑射,飘渺烟云间。一弯露眉黛,云是仙姑山。仙姑尔何名,无语低烟鬟。

 

现在的西湖景区已经没有仙姑山或者东山的标识,不过东山弄这一地名还是存在的。其实仙姑山就是现在东山弄、仁寿山、马岭山一直到玉泉山的范围,即现在植物园所在的山峦。

 

东山弄有神仙宫,又名净胜院,宋尼妙清建。寺院内有偃松的形状,像龙一样,宋高宗曾经亲自前往观赏,名御爱松。在寺院的旁边还有干、湿水洞。元代钱塘诗人钱惟善有《三月望日与袁鹏举宾玉游北山东山神仙宫诸胜处访喜鹊寺茂上人不遇泛舟而回》,可见神仙宫在元代还存在,但后来就废弃了。诗云:自怜耽句平生乐,时得寻真半日闲。白白杨华迷道上,青青梅子落林间。 三千歌舞如春梦,四十飞腾未老颜。喜鹊寺中寻旧话,前身记得是香山。

 

在耿家步东山弄口还有佛光福寿院,原来只是一个小庵,嘉定十七年(1224),恭圣仁烈太后赐钱重建,有宁宗御书“桂堂”二字。

 

恭圣仁烈太后也称慈明太后,是宋宁宗赵扩的皇后。恭圣仁烈太后年少时因容貌美丽而选入宫中,她忘记了本来的姓氏,说是会稽人。当时有一位会稽人叫杨次山,皇后自称他是她的哥哥,于是她姓杨氏。杨氏涉猎史书,知古今,性格机警,后被宁宗立为皇后。当时权臣韩侂胄反对立杨氏为皇后,杨皇后就与史弥远等人共谋诛杀了韩侂胄,并把韩侂胄的首级送到金国,从而达成了宋金最后一次和议,史称“嘉定和议”。宋宁宗没有后代,嘉定十四年(1221),立宗室子贵和为皇子,赐名竑。但是赵竑对史弥远专权不满,宋宁宗去世后,史弥远怂恿杨皇后废黜赵竑,矫诏立赵昀为皇帝,是为宋理宗,杨皇后尊为皇太后,并垂帘听政。但杨太后不贪恋权位,不久即以年事已高为由,不再听政。杨太后去世之后旌德显庆教寺成为她的香火功德院,福寿院是她赐钱所建,也是旌德寺的子院,那么福寿院也成为杨皇后的功德院之一。

 

南宋末年仙姑山麓有药洲园,园内有花香、竹香、心太平、相在、世彩、苏爱、君子、习说等亭。药洲园的主人叫廖莹中(?—1275),字群玉,号药洲,福建邵武人,南宋著名刻书家、藏书家,因为依附贾似道而成显贵。廖莹中原来在湖边有香月邻园,后来献给了贾似道,此后大约又营造了药洲园。

 

又据《癸辛杂识》载,廖药州湖边之宅,有世禄堂、在勤堂、惧斋、习说斋、光禄斋、观相庄、花香竹色、红紫庄、芳菲径、心太平、爱君子门。

 

《武林旧事》与《癸辛杂识》都是周密一人所著,但对药洲园的描述有些差异,前者都说是亭,后者有同名的堂、斋、门等种类,大约是因为园林规模较大而记忆不清了。其中“在勤堂”等还专门用于刻书或藏书。园内还有别致的楹联:喜有宽闲为小隐,粗将止足报明时。直将云影天光里,便作柳边花下看。桃花流水之曲,绿阴芳草之间。

 

东山弄有青石桥和耿家步。从玉泉和灵峰山出来的溪流通过青芝坞,向东过青石桥,即古青衣桥,出东山弄后与栖霞岭下来的桃溪汇合,从耿家步过苏堤第六桥——跨虹桥流入西湖。

 

《武林旧事》称苏堤第六桥通耿家步,清人翟灏《湖山便览》认为耿家步就是当时的徐大河头。所谓“步”就是埠头,西湖边有三大埠,分别是茅家埠、赤山埠和耿家步,船家到了埠头就舍舟登陆,或去游览,或去寺庙烧香。元代在耿家步有鲜于伯机庐,称“困学斋”。

 

鲜于枢(12461302),元代著名书法家,字伯机。同时代的郑元祐在《温日观画葡萄二首》的第二首诗云:

故宋狂僧温日观,醉凭竹舆称是汉。以头濡墨写葡萄,叶叶枝枝自零乱。陇酋时有连真珈,每欲邀师饮其家。路逢其人辄大骂,欲泄愤怒宁辞挝?鲜于爱师工字画,北面从师学波磔。 写出葡萄皆法书,二王楷范从师得。困学斋前支离疏,师来或哭或歌呼。醒涂醉抹不可测,其言皆足警懦夫。先生弊庐耿家步,阿师旧日经行路。月落山空唤不应,尚想秋棚漙白露。

 

温日观是西湖北山玛瑙寺僧人,善画葡萄,且工书法。为人狂狷。每每喝醉酒了用头画葡萄,歌哭无常,时人都觉得奇怪。元代杨琏真珈为江南佛教总统,掘南宋六陵内各位皇帝的遗骨,埋藏在一起,并筑白塔以镇之,为当时人所痛恨。杨琏真珈很想得到温日观的画,就想请他喝酒,结果遭到温日观拒绝。而且温日观每次遇到杨琏真珈,就痛骂他,即便遭到痛打也毫不畏惧。只有鲜于枢理解他,并且经常留他在家加以款待。鲜于枢的家就在耿家步,名为困学斋,郑元祐的诗对此描写得活灵活现。鲜于枢《湖上新居》诗云:吾爱吾庐好,临池构小亭。无人致青李,有客觅黄庭。树古虫书叶,莎平鸟篆汀。悦生堪自乐,讵肯苦劳形。

青石桥是黄龙洞到玉泉,岳坟过东山弄至玉泉的交叉口,青石桥还可通往庆丰村,因此是交通要道,当时这些道路都是青石板所铺,桥也是石板桥。桥边还有亭子和长长的走廊,供过往行人休息驻足,在近代还有一个小村落,称为青石桥村。

 

青石桥边有净性禅寺,宋乾德五年(967)吴越王建,名净心院。大中祥符间(10081012)改为净性寺。元末寺庙被毁,明代初期重建,清代文献没有记载。在近代青石桥至庆丰村的石板路上,还有一个名为净心寺的凉亭,或许寺庙已废,但陈列于张宪墓遗址的《新建宋张 烈文侯祠记》残碑存一个供过往行人驻足休憩的凉亭而已。仙姑山麓,在东山弄口还有张烈文侯祠。张烈文侯即张宪,四川阆中人,岳飞爱将。因被宋高宗、秦桧等人诬以谋反罪,绍兴十一年(1142)与岳飞、岳云父子一同遇害于杭州。孝宗乾道元年(1165)追复生前原官,理宗景定二年(1261)追封烈文侯。

 

岳飞遇害后,遗体被大理寺的狱卒收拾,偷偷地安葬在北山的九曲丛祠。至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朝廷寻访岳飞遗体,以礼改葬于杭州栖霞岭南麓。十一月,朝廷下诏恢复岳云生前官职,并葬岳云于岳飞墓旁边。张宪与岳飞父子同时遇害,其初葬何地已无可考。据文献记载,张宪墓在东山弄口,元朝杭州路总管夏思忠曾于张宪墓前立碑标识。东山弄口的张宪墓大约是岳飞改葬在栖霞岭之后所建,因为东山弄口与栖霞岭岳飞墓相去不远。

 

至明代张宪墓已不存。正德十二年(1517),杭州布衣王天祐路过栖霞岭,在东山弄草丛中发现一块刻有“宋张烈文侯墓”的断碑,开始不敢声张,后来才向地方官员汇报。当时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长官何天衢、梁材闻知后大为惊叹,于是号召地方官府,发起重修张宪墓,起断碑立于墓前,并建造围墙保护。张宪墓旁原来没有祠庙,重修张宪墓不久,巡按监察御史张缙等人又发起建造祠庙,约在正德十五年完工,并刻石立碑为之做记。时人吴瓒有《吊张烈文侯墓》诗云:将军坟墓久凄凉,一段精忠伴夕阳。寂寂松篁镇烟雾,离离禾黍散牛羊。遭逢盛世褒忠烈,整顿荒邱待表彰。料须英灵终不泯,千秋犹是镇钱塘。

 

杭州有这样的传说,秦桧因害怕张宪的冤魂复仇,因此将张宪遗体斩为七十二块。杭州人忿恨不平,都想诛杀秦桧,因此建七十二座资福庙,祭拜张宪,以求资福资利。张宪也被当作杭州的保护神,因此诗中最后有“料须英灵终不泯,千秋犹是镇钱塘”。

 

明末,张宪祠庙又坍塌,清康熙十年(1671)巡抚范承谟倡导重修。清代中期时人钱载《张烈文侯墓》诗云:当年谁爱将?骨亦岳家西。战鼓中原急,秋山落照低。曾无枢府鞠,竟有手书赍!庙记碑堪读,霑裳草露凄。

 

这首诗说明当时祠庙和碑记都还完好无损。但是过了多年,祠庙重又顷圮,墓也荒秽。后代虽然对坟墓做过几次修葺,但是祠庙再也没有恢复。“文革”期间,张宪墓也遭毁坏。

 

2004年,在仁寿山公园综合整治工程中,发现了《新建宋张烈文侯祠记》残碑,即正德十五年所建祠庙的碑记。整治后的仁寿山公园新开辟了宋烈文侯墓遗址,将这块残碑陈列在此,供后人瞻仰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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