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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屏山“慧日峰”为宋人题刻的证据
来源:《剥藓剜苔觅旧题》  作者:徐文平  日期:2020-11-10

南屏山在西湖南岸、玉皇山北,九曜山东,是九曜山的分支。主峰海拔110米左右,不高,但因其崖壁犹如屏风矗立,故名。因山在净慈寺之后,又称其为净慈寺的坐山。净慈寺踞南山之胜,面向西湖,故登南屏山,会有此地最是眺望西湖极佳处之感。北宋诗人丘道源七律《咏钱塘》首联“南屏高瞰府城西,画舸千艘共醉迷”,表达的就是这种感觉。南屏山主峰名慧日峰,但南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陈思恭“慧日峰”题刻却在山脚净慈寺后、今舍利殿地下一层。因历史变迁,“慧日峰”题刻近代以来掩于山体之中,不为人知,直到2007年重建释迦殿开挖地基时才被发现,为保护刻石,将释迦殿整体向南迁移了13米。“慧日峰”题刻内容为:

慧日峰

紹兴丁丑岁冬至日妙门居士陈思恭命工

(阙)

慧日峰,篆书(慧、峰为小篆,日字作古篆),字高52—64厘米,宽28—32厘米;款字,楷书,字径2厘米。《两浙金石志》卷九载,题为“宋‘慧日峰’三大字”。《淳祐临安志》明确地写着:“慧日峰,在净慈寺后。”但明代田汝成(1503—1557)著《西湖游览志》却提出不同意见:“南屏山,凌空而中峙者,为慧日峰,今以寺后卷石刻‘慧日峰’三字,谬矣。”认为寺后题刻题错了位置。对此,同时代的虞淳熙(1553-1621)于《惠日峰记》反驳道:“‘慧日峰’所以名,九曜借光也,陈思恭採一石,负宗镜之光者,被‘慧日’名。自此石千叠而上,神瑛青荧,多属贪狼廉贞。当是湖,拥琉璃,悬流不泻,作空王罘罳矣。”“刻三字者,乃陈思恭也。”不仅指出山名、峰名在于“九曜借光”和“陈思恭採一石,负宗镜(净慈寺开山祖师永明禅师著有《宗镜录》)之光者”,而且指出“自此石千叠而上,神瑛青荧,多属贪狠廉贞。”证明山顶乃从此石千叠而上,可见“惠日峰”三大字题于寺后并不谬,而是大有禅意。那么自此登上南屏山最高峰的顶上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致呢?《惠日峰记》接着写到:“升顶则日轮旭升,浮江映湖。江舟如叶,湖舟如凫;钱塘苏堤,游人如蚁,萧鼓隐隐,声如蜩螗;而瓦如鳞、山如髻,则城中浙外之景也。回视木末,苍郁翠屏之外,凤山、虎洞,杳霭无际矣。其支为莲花洞,绀石西引,碧薏缃藕,千房万窍,恍夏云之奇,米颠‘琴台’、孙放‘鹤樊’在其下。”这种旭日浮江映湖、杳霭漫洐长堤的水光山色,与鳞瓦髻山、千房万窍,萧鼓隐隐、奇丽神幻的视耳相接所致的物我两忘感觉,极与慧日峰下净慈寺的佛地禅境相契合。文中米颠“琴台”乃指家人卦摩崖旁边的北宋大书家米芾的“琴台”摩崖石刻。

陈思恭 (?--1131) 北宋父子名相陈恕、陈执中之后。陈思恭精通兵法、足智多谋、英勇善战、恪尽责守,建炎四年(1130),曾于太湖大败金统帅宗弼(金兀术)南侵大军,为南宋的建立和初期稳定立下汗马功劳,深受朝廷的倚重,他统帅的“神武后军”是当时护卫中央朝廷的坚强堡垒。

需要指出的是,今存“慧日峰”题名右上又有楷书题名,“慧日峰”三字右边:

正德庚辰十一月杭州知府

张芹通判乔迁梵庭□能

左边为:

钦盐运同知王公大推□曹山

张宴惠日峰下酌刑部主事方□

由此可见,明杭州知府张芹等于正德庚辰(1520,正德十五年)十一月期间,又题名于其上。或许正是这些题名,造成前述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认为“今以寺后卷石刻‘慧日峰’三字,谬矣”的论断:张芹等题名新刻鲜明,陈思恭旧款小字不显,而“慧日峰”大字依然突出,田汝成以为“惠日峰”是张芹等新题,从而断定惠日峰被题刻错了位置。田汝成的这个观点,至今仍被一些研究者以讹传讹地承继下来,可见影响不小。比田汝成稍后的虞淳熙倒是个仔细的人,他应该看到了小字不显的陈思恭旧款,故明确断定“刻三字者,乃陈思恭也”。“惠日峰”原来为宋人所题刻,一直就刻在寺后这里。可见金石之学,搜剔辨识功夫的极其重要性。

杭州自古以来物华天宝,民风淳厚,三国东吴时,诞生于印度的佛教就传入了钱唐,因此,有“经来白马寺,僧到赤乌年”一说。自东晋咸和元年(326)印度僧慧理首建灵鹫寺以来,历南朝、隋唐,杭州佛教逐渐进入快速发展期,唐太守白居易就讲过“地是佛国土,人非俗交亲”,这跟杭州地控吴越的独特地理位置和文汇南北的传统文化有关。到了五代吴越国,杭州佛教迎来了辉煌期,吴越钱氏几代国王都笃信佛教,在国都杭州(时称“西府”或称“西都”)创建了诸多名刹、佛塔、经幢和摩崖龛像。杭州作为政治、文化之都自然也成了吴越王弘扬佛教的中心,时有“东南佛国”之誉。而南宋定都临安,杭州佛教更是达到了鼎盛。南宋历代帝王崇道之余,亦多扬佛教,如孝宗提倡“以佛修心,以道养生,以儒治世”的政策,光宗以后,史弥远、贾似道等“皇储国统”把持特权,优容佛教。因此,佛教寺院在朝廷的大力扶持下,不惜重金,大兴土木,扩建寺观古刹。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写到:“杭州内外及湖心之间,唐以前为三百六十寺;及钱氏立国,宋室南渡,增为四百八十,海内都会,未有加于此者也。”可见整个南宋时期,佛刹林立,梵呗相闻,高僧云集,释学昌盛,儒释交融,法传域外,临安不但成为了全国佛教中心,而且成为了东亚佛教文化的重要输出地和海外佛教祖庭的重要源出地。慧日峰下净慈寺,就是这样一座著名的南宋临安丛林寺院。

净慈寺始建于五代十国时期后周显德元年(954),初名慧日永明院。寺建成后,迎衢州法眼宗高僧道潜禅师入寺,由他首先开坛说菩萨戒,署号为慈化定慧禅师,吴越王钱弘俶赐其紫伽黎,成为净慈寺开山祖师。道潜于宋建隆二年(961)圆寂后,吴越王又从灵隐寺请延寿禅师主持慧日永明院,是为净慈寺第一代住持,故号永明延寿禅师。永明延寿禅师乃净土宗六代祖师,曾主持过杭州灵隐寺、六和塔的修建,其所著《宗镜录》为世人所推重。北宋时,慧日永明院改名为寿宁禅院,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始改名为净慈报恩光孝禅寺,简称净慈寺或净慈禅寺。宁宗嘉定年间(1208—1224),依卫王史弥远之奏请,始定禅寺之等级,设禅院五山十刹。余杭径山寺,钱唐灵隐寺、净慈寺,宁波天童寺、阿育王寺,为禅院五山。钱唐中天竺寺,湖州道场寺,温州江心寺,金华双林寺,宁波雪窦寺,台州国清寺,福州雪峰寺,建康灵谷寺,苏州万寿寺、虎丘寺,为禅院十刹。以钱唐上天竺寺、下天竺寺,温州能仁寺,宁波白莲寺,为教院五山。钱唐集庆寺、演福寺、普福寺,湖州慈感寺,宁波宝陀寺,绍兴湖心寺,苏州大善寺、北寺,松江延庆寺,建康瓦官寺,为教院十刹。

净慈禅寺位列前三甲,成为西湖周围的第二大名刹,与灵隐寺并称南北两山之最。千年以来,惠日峰下净慈禅寺人文荟萃,龙象辈出,其中尤以道济禅师(即济颠活佛,又称活佛济公)最为突出,其影响之大、流传之广居净慈禅寺历代高僧之首,济公信仰至今在东南亚各国广为流传。现在大雄宝殿西前侧有济祖殿,殿前有运木古井一口,这是净慈寺最具传奇色彩的殿堂,殿内就供奉着妇孺皆知的济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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