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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东元:我的一九六九
来源:  作者:  日期:2010-11-04

——感受北大荒的第一课

1969年3月6日,一声汽笛,一列专车载着杭州市1046名知青,奔赴黑龙江省同江县插队落户,我是这批知青中的一员。初到北大荒,一切都是新鲜的,也因此而出了不少洋相,正是这些从未有过的感受,留给我极为深刻的印象。

 

从杭州出发的第四天下午,在公社开过欢迎会后,我们39名知青,分乘7辆马车,从向阳公社被接到离公社所在地约10公里左右、名叫安业屯的小村庄。可能是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村子又叫红光生产队。村民们敲锣打鼓,把知青三五个一批安顿到农户家里,杨家林兄弟、张锦根和我被安置到生产队长李景荣的家里,他热情地把我们引进家门。李队长的妻子、一位精干的、头上还插着一朵花的中年妇女,迎过来把我们的行李安放在已腾空的北面一铺炕上,大声说着:“进屋炕上坐,里边暖和”。接着又端来一杯杯热茶水,说:“今后你们就是俺自家人了,不要见外”,一句话说得我们心里都热呼呼的。坐在炕上不一会儿,大家都觉得屋里热,炕上烫。原来炕的一头有一个里面正燃着柴禾的炕洞,旺火烧得柴禾噼啪直响。我心里琢磨,晚上睡觉差不多就像在火上烤一样,能受得了吗?房东大婶看出我们的疑惑,说:“这是烧炕,这一把柴禾烧完就够了,俺们这旮旯,睡凉炕会得病。”待了一会儿,李队长怕我们寂寞,招呼他的大儿子李青林领我们到村里转一圈。

这是个有30多户人家的小村落。村里东西方向有一条四五米宽的村道,村道的路面上散落着残雪、秸秆、牲畜粪便和土坷垃,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车轱辘印,路的两边是水沟,再外侧是村民的宅院。干树枝、木柴片夹成宅院围栏。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搭建着一个用木头支撑、底层悬空的小木楼,里面满堆着苞米棒。宅院的农舍是二间或三间一幢的平房,苫草的屋顶,土垒的或泥辫子拧成的墙,一串串金黄的苞米棒和通红的大辣椒悬挂在屋檐下,屋子南面的窗玻璃大多印着毛主席的侧面版画像,也有的写了“斗私批修”等一类口号语录,窗子周边一圈糊着厚厚的窗户纸,据说是为了保暖。农舍侧面的山墙顶上有一个高出屋顶约一米的大烟囱,阳光下,冒出袅袅炊烟,被寒冷的西北风吹成一缕缕白色飘带,向着东南散去。尾随着我们的还有一大帮村民的孩子,有的光脚丫拖着大人的鞋子,有的露脖颈穿着油黑的棉袄,有的红苹果般的脸蛋戴着毛茸茸的狗皮帽,汲着大鼻涕,还有的牵个拉着小爬犁的小狗。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的举动,听着他们难以理解的杭州话。与他们相比,全副棉装还缩着脖子的我们,真是自愧不如的了。村东头是机库和马厩,据说这是村里放家当的地方。果不其然,机库里停着一台崭新的红色履带式拖拉机,一台75马力、洛阳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两名拖拉机驾驶员正在用柴油擦洗机具。马厩里,10多匹[SITESERVER_PAGE]

骡、马和20多头耕牛静静地吃着草料。马厩前是一个约有4个篮球场大的场院。每年秋后,庄稼收割下来都要堆放在场院,等待入冬后的“打场”(粮食脱粒),然后将粮食装袋入库或分配到各家农户。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走到村西头,村外是一马平川的大片耕地,虽然被雪覆盖,但长长的地垄从村头伸向远方,仍然清晰可辨。一直陪着我们的青林告诉我们,这一大片耕地是生产队集体所有,共2000多亩地,队里另外还有不少耕地,以及林地、泡子(水塘)和荒草甸子,他意味深长地说:“俺队里的土地有的是,地里的活儿够你们干的”。天渐渐地暗下来,橙红的夕阳落在村外远处的地平线上,映红了天边的云,地上的雪,也映红了我们的脸庞。初到新的家乡,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与我们原来的生活习俗又是那么地迥异,但大家都很兴奋,觉得自己是会融合进北大荒的新家乡的。

 

到安业屯已有一周多时间,我们30多个知青还没有接触过任何农活。村民说,猫冬的时节还没过去,没啥活儿可干,但知青们却闲不住了,纷纷要求队长派工。3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李队长安排部分知青出工,我和杨家林随村里车把式赵东宝的牛车下地送粪。一大早,我俩分别拿着铁锹和扬叉来到马厩,东宝早已到了,正拿着“喂的罗”(水桶)给驾辕的牛喝水,而后,东宝把牛牵到车辕子里,套好了车,吆喝着把车赶到粪堆旁。这是一个由牛粪和马粪堆成的约10多米直径、高1米多的粪肥堆。沤熟发酵的粪肥升腾着热气,我们一叉一叉地把粪肥挑上牛车,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车。看着车上堆得小山似的粪肥,我俩有些得意。这时,赵东宝走过来,双手挥动铁锹,把堆在车上的粪肥一锹一锹的拍实。他说:“路上颠,撒了可惜”。跟着送粪车,我们来到村西地头,从地北侧的垄沟开始每隔五米,把粪肥撬下,堆成一小堆。开始,我和小杨顶着西北风用扬叉把粪肥撒到地上,呼啸的寒风常常把夹着雪粒的粪土灰刮到我们的脸上,钻进衣领里,东宝看到我俩的狼狈样子,笑着说,顺风撒粪才得劲,说着又给我们做了示范动作,果然又省力又不吃灰。中午收工,回到宿舍,感到浑身燥热,内衣也被汗浸湿贴在了背上,脱下棉衣,棉衣上沾的粪土灰已化成点点污迹,还有些粪味。这是我在北大荒干的第一次农活,虽然并不出色,却使我感到收获不小,同时也不觉得累和脏。

 

北大荒的3月,农活并不多,多数时间知青和村民一样都还是比较空闲的。不知是谁的提议,我和张有理等六七个知青决定到距村子20多里地的三江口(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去看看黑龙江,望望对岸的异国。三江口在同江县城的西北方向,沿小路到县城东边防营地后,我们便找到正在轮训的民兵排长李忠山。由他带路,顺着冰封的松花江河床,向西北前进。河床上有大片大片的积雪,也有大块大块翡翠般的透明冰面,还[SITESERVER_PAGE]

有一道道马车碾过的冰道,我们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边滑边行进。绕过一个江湾,宽阔的冰面展现在眼前,有一群人,三五一伙围在一起在忙碌地干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这些人正在用镐头和冰穿子在冰面上凿眼。厚约几十公分的冰面上,已有几个凿好的1米见方的水坑,水坑边上支着钓鱼杆,一旁的塑料编织袋里有10多条鲜活的大大小小的鱼。李忠山告诉我们,这些人是附近新发屯的朝鲜族村民,正在凿冰捕鱼,有的人他认识。正说着,一位中年人喊着李忠山的名字过来打招呼,要我们注意看路,当心冰上的水坑。当他知道我们是杭州知青,又从10多里远的向阳公社过来,便自我介绍:“我姓崔,是李忠山的朋友,叫我老崔好了”,又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家歇歇,喝口水”。江边不远处就可见到新发屯,我们便随他向村子走去。突然,走在前面的我,感到脚底一滑,竟然踩碎了薄薄冰面,一下子落入水坑里。我试图用手撑住未破的冰面,但冰面随即碎裂开来。几乎除了脑袋外,我的全身都浸入冰水中,幸好水坑靠近江岸,水深仅一米多,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从水坑里拉了上来,但我已成了“落汤鸡”。凛冽的寒风,加上惊吓,使我浑身颤抖。老崔怕我冻着,三脚并作两步把我领到了他家。他招呼他的老伴,拿出干净的衣裤让我换上,又冲泡了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汤,要我马上喝下,还拿出自家做的打糕、葵花子让我吃,老崔的老伴拿走我的湿衣裤,拧干后晾在火炉边烘烤。我坐在炕上,感到暖和多了。老崔的家里陈设非常简单,一铺靠南的土炕,炕上铺着一领炕席,加一张炕桌,沿墙有一排炕琴(衣柜),炕琴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五颜六色的被褥,炕前靠墙有一个小方桌和四把椅子。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装在镜框里的奖状和一块写着“光荣之家”的匾牌。这时,我才知道这位老崔是一位军属,也是新发屯的渔业队长,他对我说:“小伙子,我儿子也和你差不多年龄,现在在部队当兵。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们从杭州来支边,不容易呵!到这里就是到了自己的家”。约过了2小时,我的衣裤基本烘干了。同伴们也从三江口返回到老崔的家里,他们在李忠山的带领下去了边防哨所做客,不仅看到了三江口冬天的雪景,还瞭望到了界江对岸的边防岗楼,以及异国的大片森林和俄式尖顶房子。我虽然有些遗憾,但朝鲜族乡亲的帮助和款待,心里有一种别样的补偿和感受。告别老崔一家,我竟感到有点依依不舍。

初到北大荒不过半个月,却留给我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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