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悠闲无赖的生活毕竟不多见，一发榜苏轼还忙着要去看潮水，手上倒有几笔文债得赶紧还了。

一篇是吴兴太守孙觉来求墨妙亭诗。这孙觉孙莘老可不得了，他是即将到任的杭州太守陈襄的学生，还有位当时苏轼还不认识的女婿叫黄庭坚。

孙莘老附庸风雅，在办公楼后面建了一座亭子，收集湖州境内各种古代书法刻在里面，亭子取名“墨妙”。

苏轼想这诗还不好写么，就把一部中国书法史串起来，又是兰亭序又是李阳冰的，还拿环肥燕瘦瞎比喻了一番。

因为都跟恩师欧阳公相熟，这孙莘老也不客气，来信指定作完诗还要苏轼亲自书写寄去。苏轼也喜莘老这类风雅自命，这种人再过几百年或许会被人当成是宋朝的刘禹锡、贺知章呢。

另一篇是李常来求黄鹤楼诗。

李常也是经常吐糟新法，这时出知鄂州。苏轼就拿黄鹤楼仙人点石成金的传闻敷衍了一番，最后来一个反转，说故事真的假的我可不知道，你要是想较真就去向冯京求证吧，“愿君为考然不然，此语可信冯公传”。

五

还完文债，可就真的临近中秋节了，苏轼终于过问解试的进展，要是完成了就准备中秋夜跟参加这次解试的工作人员一起赏月宴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考试官因为评判标准不统一，分歧比较大，造成阅卷工作严重拖延了。

苏轼默默查阅了几份已经批过的试卷，然后说拖延就拖延吧，朝廷从来没有规定解试的具体时间，只要今冬能把乡贡进士送到京城就行了。

至于阅卷的标准，我看差也差不多，就以刘㧑的评判为准吧。这事我就这么定下来了，不接受反驳，你们就再辛苦几天。

中秋赏月，自然要做诗。想起白天的事，今年的中秋诗题为《催试官考较戏作》。

熙宁五年杭州的中秋夜，苏轼有点淡淡的空虚。

苏轼觉得这半年写给杭州的谄媚诗也太多了，中秋的月色却是不问东西随处都好，在茅草屋或酒肆写月光能写出民谣的味道来，在江边官府赏月就假装看见蓬莱仙境吧。要不是锁在这试院最想爬上凤凰山在凤味堂赏月，堂前那株野橘树真是香艳，要是可以空间瞬移就想回到蜀中剑潭桥畔赏月，杭州绝没有剑潭桥下秋荷的荒老沧桑。

亲爱的考试官们，锁在试院赏中秋月我忍了，再过三天观潮还锁在这里那是绝对不能忍的。你们觉得钱江潮没花头我不管，反正八月十八潮我第一次见，好歹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奇景，“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红旗青盖互明灭，黑沙白浪相吞屠”，多么壮观的景象啊！

我跟你们一起在这里关了二十天，也是难得的缘份，你们赶一赶工，一定要在八月十八之前结束阅卷工作，然后跟我去观潮。这绝对会成为你们人生中不可复制的记忆，“人生会合古难必，此景此行那两得”。

想想那些试院外等发榜的考生中秋夜还看不到考试成绩的焦虑心情，你们就受累熬两天通宵也要赶出来，“愿君闻此添蜡烛，门外白袍如立鹄”。

刘㧑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完成阅卷工作。

八月十七发榜，苏轼约刘㧑明日观潮，晚上在望海楼正式宴请两位考试官，便在试院多住了一夜。

有意无意的，苏轼晚了三天发榜，陈襄也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沈立等不及已经离开杭州，看完八月十八潮苏轼还代理了几天知州。

苏轼权领州事没两天工夫，啥也没干，就是有位营妓来哀求从良，苏轼立即批准了。

很快陈襄到任，正值中和堂木芙蓉盛开，两人相约赏花，有诗唱和。

六

七年以后，苏轼出知湖州，刘㧑因为要去余姚任职，从长兴取道湖州看望苏轼。

苏轼非常开心，想起两人锁在中和堂的二十个夜晚。

往事一幕幕回放起来，中和堂后面有颗石楠树气味很独特，我们俩睡对床晚上一起听雨听蟋蟀，外面不知谁家歌妓吹笙你还胡乱点评一番，还一直说好想回家抱怨锁院的时间太长。放出来第二天拉你去看潮，你早看过非常嫌弃，不看“豪气正与潮争怒”一直在看天边的一片云朵。

没想到我们还能在湖州见面，听说你最近热衷于烧香念佛，不会是要看破红尘吧哈哈哈，那我就抄一篇佛经送给你吧。

两个月后，苏轼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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