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崧泽到良渚 ——造神运动中的社会复杂化进程 我们不情愿用“文明化”来形容这段波澜诡谲的历史进程,那会给人以温情脉脉、文质彬彬的错觉。“社会复杂化”更为中性,也直观地表述了这个耗时千年的多样化、复杂化进程。 今天的良渚文明与其中心良渚古城以其规划有序、规模浩大的超大工程营建、高等级墓葬及其随葬的精美玉礼器为人熟知。知名度更高或更具传播价值的当属神徽无疑。而在文明成熟之前,神秘繁缛的神徽从何而来?良渚人是如何或者为什么创造了以琮为主的玉礼重器?01从“崧泽风格”到“良渚模式” 良渚作为实证中华五千多年文明史的成熟文明,依托于崧泽文化的良好基础。尽管两者在文化上一脉相承,从崧泽到良渚,权力与信仰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崧泽之美富于器型与表达形式的多样性,缺乏崇拜对象的具体形象及统一的制式规范,彰显着非常普通的日常生活。而到良渚文化时期,创造性的制作基本销声匿迹,神人兽面完全占据玉礼器的主导地位,其图像系统种种特点的背后存在大量人为主动规划设计和管制其演变发展的因素,体现出文明的高度统一(注1:赵辉《从“崧泽风格”到“良渚模式”》)。陶鼎 官井头M24:1
瑶山M12—2784
02神徽与琮 神徽是良渚文化最大的符号。神徽的认识是一个复杂长期的过程,其讨论与研究也仍在继续。神徽“上部是头戴羽冠的人的形象,中间是圆眼獠牙的猛兽的面目,下部是飞禽的利爪”(注2:《良渚古城遗址申报世界遗产提名文件》)。神徽作为一个元素繁缛的复杂合成,不可能凭空造出,必然会有其素材来源,以及一个对各路宇宙观的吸收、扬弃和融合的长期过程。从崧泽文化与凌家滩文化的猪、虎、龟、龙以及人等形象中,我们都能抽丝剥茧地探查到未来良渚神徽的些许痕迹。 良渚神徽拆解示意 猪、虎、龟、龙等形象元素 琮是神徽的主要载体。方向明先生提出“琮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注3:方向明《早期良渚的构建——瑶山》讲座),可以理解为琮背后的核心观念确立很早,在不断完善、规范化的过程中,最终发展为我们今天称之为“琮”的玉礼重器,成为神徽的主要载体。从现有考古出土的证据看,琮的大小与节数、纹饰数量与类型等存在一定的早晚差别与地域差异,从龙首镯到兽面琮、从六首到四面、从神人凌驾于兽面而后独立存在,其中还存在着未知的象征意义,也反映了族群、观念与规范逐步统一的过程。 龙首纹玉镯 北村M106:50兽面纹玉琮 瑶山M9:4 03造神的开始 从器物表现手法和主题来看,朝墩头、赵陵山、凌家滩等崧泽时期出土的侧视及正视玉人,至良渚时期瑶山阶段均已消失不见,为统一的、非常人造型的神人兽面纹所取代。来自北方红山文化,又经凌家滩文化接力的龙形象,进入到良渚早期阶段后,也逐渐式微。玉龙既小又精,显然不轻易示人;且集中出土于良渚遗址群及周边区域,是神徽出现的地域基础。无论是图像还是载体,均为神徽及其主要载体琮所吸收融合的养分,及至晚期蘧然消失。其他如蝉、娃、鳖/龟等造型亦屈居小件,让位于新兴的、更为抽象复杂的琮等造型。崧泽晚期多种动物造型与观念被统一为神徽所代替,具象的人被扭曲为非人造型,神人甫一出场就不断得到强化。 人到“非人”的造型转变 04人与自然 随着人类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逐步强大,社会生产得到大幅提高,资源的获取与分配成为不可回避的重要内部问题。造神是为统一思想,规范秩序,掌握和有效分配资源。 气候资料显示,崧泽时期处于全新世大暖期波动期(注4:周子康、刘为纶:《杭州湾南岸全新世温暖期气候的基本特征》)。长期剧烈的气候波动势必对人类的物质生产造成影响,人们为适应环境生存而力求改变,由此诞生崧泽时期丰富多彩的文化面貌。至良渚时期,气候逐步稳定,文明极速崛起,遗址数量呈现爆炸式增长。 良渚遗址群不同文化时期的遗址数量变化 从崧泽到良渚,由山地到平原,人口激增对生存空间提出更高要求。社会发展规模的扩大,对生产资料与生活资源的需求日益增长。良渚古城作为同时期独一无二的史前城址,其选址与资源供给息息相关。 良渚古城资源区位 同时,获取的资源还需要用武力去守护。伴随着社会复杂化的过程,因竞争而形成的防御乃至征战逐步加剧,突出标志即是斧钺分野。从马家浜晚期开始,石斧就开始逐渐分化,厚重无孔的生产工具逐步衍生出薄刃穿孔的武器,而良渚精美的玉钺杖正是成熟文明在军事武力上的极致体现。
总的来看,无论是琮的规范化还是神人兽面像的形成,都强调了“人”的因素,是对意识形态的整合与统一,即“绝地天通”。在全新世大暖期的“天时”下,良渚遗址群以其“地利”之便,最先完成了社会改革,实现了“人和”。从崧泽的“和而不同”发展为“天下大同”。令出一门,再通过成熟的玉礼系统层层递减,构成了金字塔形的复杂化社会,各项自然和社会资源的分配体系得以稳定运转。良渚古城由此雄踞长江下游,客观上推动了中华文明一体化的总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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