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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杭州香客的集散地——松木场
来源:《上湖水落下湖河——西湖姊妹湖的历史遗迹》  作者:王一胜  日期:2022-02-23

杭州烧香拜佛最为兴盛的还是西湖,宋代杭州的进香拜佛者已经结成会社,《梦粱录》载:“奉佛者有上天竺寺光明会,俱是富豪之家,及大街铺席施以大烛巨香,助以斋资供米,广设胜会,斋僧礼忏三日,作大福田。”当时杭州各寺院都有不同形式的拜佛会社,可以说全体杭州人都参与了,其中也必然包括过往的外地人。

明清时期,来杭州进香者更多。一到春天,太湖流域和浙东地区民众就结队前来,他们在进香之余,游览西湖风景,同时还购买各种货物,除了进香物品,还包括各种日用品、妇女化妆品、小孩玩具,甚至奇珍异宝,从而形成独特的西湖香市。香客大多乘船而来,他们都经过运河进入下湖,最后在下湖河的松木场河埠上岸,松木场由此称为香荡。《康熙杭州府志》载:“松木场香市,吴郡士女春游进香,必泊舟于此。”《康熙杭州府志》又载,二月十九日为上天竺观音大士诞辰,“三吴士女买舟进香,不可亿记。越州岁进巨烛,其大如椽,鼓吹道送,旛盖络绎。由北新关至松木场,舟车衔接,数十里不绝”。由此可见,在松木场停泊的,不仅有太湖流域的三吴士女,也有浙东绍兴一带载着大蜡烛的进香船只。清代杭州诗人吴农祥有《松木场香市》诗云:

松木场边春水生,绿杨红树隐高城。

上方钟磬珠帘迥,十里笙箫画舫明。

芳草雉媒骄夜雨,杂花鸠妇妒新晴。

武林车骑如流水,闲倚青溪听笑声。

松木场,就是宋代溜水桥外的柴场,也叫棕毛场。这里是下湖河的起点,与运河、西溪湿地、余杭塘河相通,水上交通极为便利。明代著名旅行家徐霞客于崇祯九年(1636)九月十九日从江阴家中乘船出发,开始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远行。他于九月二十八日到达杭州,早上先到唐栖(今塘栖),再过五十里到北新关,又七里到达棕木场(即松木场)停泊,刚刚过了中午。当天晚上就在船上住宿,二十九日还是宿于舟中,三十日、十月初一日才在昭庆寺借宿,初二日上午又从松木场乘船出发,沿下湖河过五里到余杭塘河的观音关,然后沿余杭塘河到余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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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木场曾是杭州一个主要的木材交易市场

 徐霞客游西湖是走北新关至松木场的路线,它也是香客必经之地。魏标《湖墅杂诗》卷上也有诗歌叙述到天竺烧香,松木场是必经之地,诗云:

麦色青连菜色黄,年年天竺许烧香。

路旁小路纷无数,认取停舟松木场。

据范祖述《杭俗遗风》载,杭州以北的杭嘉湖和江苏省的各乡村民男女,坐船来杭州进香,均停泊在松木场,停泊船只往往多达千艘。他们有的上岸自寻住处,有的宿在各寺院房头,有的就在船上居住。香客早则正月末、迟则二月初就要前来,至看蚕时节为止。能来进香的都是乡下财主,所带银两无不丰足,因此昭庆寺前后左右,各行店面,均皆云集,名曰“赶香市”。香市也带动了杭州的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使穷苦的百姓赖以生存。明末清初杭州诗人张纲孙,后改名张丹,“西泠十子”之一,有《下泥桥》诗云:

居人两岸住,流水一桥通。

竹器为恒业,茅檐自古风。

鸭寒入芦里,鸡暖叫桑中。

脱帽还频过,椒花处处红。

下泥桥和上泥桥都在松木场附近,当地居住的人以“竹器为恒业”,说明松木场有编制竹器这样的手工业,可能与明清以来松木场是竹木集散之地相关,更与香市兴盛有关,至少这些编制竹业的人可以在香市时节卖掉许多竹器。诚如范祖述说:“城中三百六十行生意,一年中敌不过春市一市之多。大街小巷,挨肩擦背,皆香客也。余坟亲李玉堂,居住留下,其房分有业竹篮者,每逢春香,一家要做千余串钱生意。”居住留下的乡民都以制作竹篮为生,在松木场附近的人们更是如此了。

太平天国战争之后,杭州各大寺庙都遭到破坏,而杭嘉湖与苏南地区也是战争破坏最为严重的地区,因此香市自然受到影响。不过随着寺庙的修建,杭嘉湖与苏南地区蚕桑业的复兴,香市也得到恢复。光绪年间(1875-1908),拱宸桥开放为商埠,香船间或也停泊于拱宸桥者,但大部分还是停泊于松木场。春天时前来进香的大多数是乡下农民,数十成群,肩挂黄色布单,腰系红带,遇天雨则男女赤足而行。时人目之为“烧跑香”。香市在城外为松木场、昭庆寺、岳坟一带外,城内则城隍山城隍庙。所销售的货物主要是竹篮、果盒、小木鱼等为最多。一至立夏节,烧跑香者皆归家养蚕了。很显然这些烧跑香者是普通的农民,他们手头拮据,所购买的物品也是最平常的日用品而已。南社诗人王葆桢有《松木场市诗》云:

选佛同登松木场,村婆都为祀蚕忙。

填河小艇多如织,一色黄旗写进香。

绒巾裹髻插花红,手捻牟尼一串同。

黄布腰横三尺袋,天然大足佛家风。

民国初年松木场依然是香客集散的中心,来进香者以妇女为主,而且主要是蚕农,为了祈求蚕桑业的丰收。进香人群有很好的组织,每一船大约就是一队,船上都插了黄色旗帜的进香标识。进香妇女的装束打扮也是差不多的,发髻上插着红花,其实这称为插蚕花,手上带着相同式样的佛珠,腰中系着三尺黄布袋。这些妇女还是天然大足,与前面雨天男女赤脚走路的情景也相一致,因为如果是三寸金莲如何能在雨中赤脚步行。即便不是雨天,贫苦农民也没有能力坐轿,自然要步行爬山,如果是小脚也是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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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客购买法器留念

松木场河埠不仅是西湖进香者的停泊处,同时也是往西溪进香和游览的出发地。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康熙第二次南巡到达杭州时曾游览西溪,就是在松木场河出发,一路坐船到达西溪,并临幸高土奇的园林高庄。杭州除了西湖香市,还有三山香市,范祖述《杭俗遗风》载所谓三山者,就是天竺山、小和山、法华山。其中往小和山者,“城中各行,均有香会纠分偕往,多在松木场下船,至水口灵官处上山,只十余里。”郁达夫在1935年写的《西溪的晴雨》中说:“游西溪,本来是以松木场下船,带了酒盒行厨,慢慢儿地向西摇去为正宗。”然而当时的郁达夫已经乘了汽车,“飞鸣而过古荡,东岳”。

松木场是西湖香客的集散地,则松木场不远的昭庆寺就是香市最为兴盛之地了。因为由松木场进入西湖,昭庆寺是首先到达的第一大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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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庆寺

张岱《西湖梦寻》载西湖香市开始于花朝节,至端午节为止。香客在各大寺庙、杭州街巷无处不市,三天竺、岳庙、湖心亭,等等,都是香市集中之处,但以昭庆寺最为集中。《西湖梦寻》载:

昭庆寺两廊,故无日不市者。三代八朝之骨董,蛮夷闽貊之珍异,皆集焉。至香市,则殿中边甬道上下、池左右、山门内外,有屋则摊,无屋则厂,厂外又棚,棚外又摊,节节寸寸。凡胭脂簪珥、牙尺剪刀,以至经典木鱼,伢儿嬉具之类,无不集。

在香市期间,昭庆寺每天都是熙熙攘攘,所卖之物来自三朝八代的古董、各地的珍奇物品,还有胭脂簪珥之类妇女的化妆品和装饰品、木鱼经书、儿童玩具、刀尺等日常用品,无不齐备。寺庙大殿和四周走廊通道、花池左右、山门内外无不是售卖的货物,在室内的摆摊,室外的就搭棚,棚外有摊,摊外有棚,真是每寸每尺都是摊棚,把整个寺庙挤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天簇拥于昭庆寺前后左右者不啻数十万人,大江以东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地方了。

但是这种情景在明朝末年忽然消失,崇祯十三年(1640)昭庆寺大火,接着是大饥荒和战乱,香市遂废。崇祯十四年,张岱在杭州只见到城中饿殍遍地。当时的杭州知府是汴梁人刘梦谦,有轻薄子改古诗讽刺他:“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吹得死人臭,还把杭州送汴州。”可算是当年西湖的实录。

至清代社会经济得到恢复,西湖香市复盛。康熙、乾隆两个皇帝先后数次南巡杭州,都曾驾幸昭庆寺,尤其乾隆多次临幸,乾隆十六年(1751)第一次驾幸昭庆寺时还钦赐“深入定慧”匾额。在皇帝的加持之下,进香之风更加兴盛。

不过清代前期与明代的香市有所不同,明代香市集中于城外景区和各大寺庙,尤其是昭庆寺。而清代的香市在城外的不过十分之一,其他主要集中于城市中,香客到各大寺庙进香之后,就往城市购物,因此大街小巷都是香客,而寺庙不再是香市集中之地了。《大昭庆律寺志》云:“今昭庆寺前,春香时虽有贩鬻,十仅二三矣。”实际上清代前来进香的人数倍盛于明代,但是香客购物主要在城内,寺庙的香市反而没有明代的兴盛,然而香市对于杭州城市经济的拉动更加强劲,波及面也更广了。当时寺庙的香市,主要以交易佛教用品为主。如昭庆寺寺内就有僧铺,销售菩提串珠、瓦钵蒲团之类佛教物品。章诏《两廊僧铺》诗云:

菩提串珠满檐牙,瓦钵蒲团四十家。

宛是化城开法宝,画廊何啻驻三车。

清代昭庆寺的香市虽然没有明代那样人山人海,各种货物琳琅满目,但是佛教用品还是非常可观,菩提串珠、瓦钵蒲团之类也是布满寺庙的走廊通道,昭庆寺在当时还是香市的主要集散地。

清代末年,随着西湖香市的兴盛,松木场河埠还出现了新的景观,有僧人在松木场河埠附近的霍山脚下新建了弥陀寺,供香客前来朝拜。因此香客在松木场靠岸,第一家烧香已经不是昭庆寺,而是弥陀寺了。丁丙在《北郭诗帐》中有诗云:

松木场边柳乍青,众朝三竺叩真灵。

香船队队排香荡,约礼弥陀石壁经。

进入民国之后,随着铁路和公路的开通,交通更加便利,来杭州进香者大半乘车,到了之后也投宿旅馆,既省钱又快速,因此香市可以说是更加兴盛了,但是由于乘船的人少了,松木场的香市便逐渐萧条。

随着松木场河埠的衰落,河道不断狭窄,附近也变得荒芜。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驻浙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八十八师奉命奔赴上海支援第十九路军抗战。经过浴血奋战,八十八师与友军配合重创日军,在战役中牺牲官兵一千余名,部分将士被安葬在松木场。1946年,民国浙江省政府在松木场为阵亡将士建立墓园及淞沪抗战纪念牌坊。牌坊有“浩气长存”和“气壮山河”等题词,其中有宣铁吾1946年七月题的“湖曲聚忠魂归骨尚余干净土,旃常炳遗烈表墓刚逢胜利年”一联中的“湖曲”二字,还能使人识别这里是曾经的九曲下湖地区。1949年之后因为城市建设而墓毁,仅存牌坊。上世纪60年代牌坊前后还是小河,夏日水面还布满了荷叶,往昔下湖的风光还依稀尚存。但牌坊上被写上了“语录”,面目全非。80年代牌坊经过修葺而得到恢复,2005年12月将其重新修葺,并立碑铭刻阵亡将士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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