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塘位于艮山门与武林门之间,是一条向北而去的河道。史载“自施家桥至东新关一带,直塘地长五里,因以为名”。元末,它是大运河的一条支流。2005年,一座三拱石桥在此交汇处建起,取名“映月桥”。桥顶一间飞檐翘角的亭子,河岸杨柳飘拂,远远望去,俨然一幅画图。映月桥肚下,那条长约5里的五里塘东岸建有五里塘苑,原先这里有个五里亭,位于五里塘社区办公楼后不远处,改革开放前即不见踪影。 五里塘在南宋时曾建过雪窨。绍兴二年(1132)正月,宋高宗赵构二度车驾临安,这次他下定决心不走了,于是面对前来劝说的大臣们,他很干脆地反问道:“吾舍此何适?”意思是我如果舍弃这里(定都),哪里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因为皇帝要住下来了,杭城自然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的大动作——建房、修路、筑城、挖池,百姓忙得真是昏天黑地、怨声四起。临近岁末,老天爷连降数场罕见的大雪,冰厚数寸,该是歇歇过年的时候了吧?岂料朝廷里不知谁又去讨好皇帝,说杭州的夏天酷热难熬,当像汴京那样,建个雪窨以备来年行宫所用。皇帝听了龙颜大悦,立马下旨催办。可怜诸多百姓,又得顶着凛冽寒风,在城东五里塘那个冰天雪地里,没日没夜地赶挖一个个深洞。 《咸淳临安志》里记载的雪窨(其实就是冰窖)就坐落在五里塘一个叫卢家的村子南面,当时共挖了四口,专供帝王及权贵人家享用。说到藏冰及饮用,有人会以为这是近代的事情,其实很早就有了。山西出土的两周文物中有一种青铜器叫“夔凤纹鉴”,是专门用来盛冰块的器皿——冰鉴。而战国时期曾侯乙墓中出土的青铜冰鉴缶则更精美,有夹层,外层放冰,里层放食物,是2000 多年前的乐器兼“冰箱”。《周礼·天官·凌人》记载:“祭祀供冰鉴。”其注云:“鉴如甑,大口,以盛冰……”那时朝廷中有一种叫“凌人”的官员,专事藏冰之务。在中国,电冰箱进入普通家庭不过30 年的历史,想不到约3000 年前,我们的先人就已在享用“自然冰箱”(当然平民百姓除外)了;而据曹子建的《大暑赋》:“积素水于幽馆,气飞结而为霜。”则分明魏晋时就有人在借冰水作“自然空调”了。 五里塘卢家雪窨是“绯衣荷锸人”一锄锄、一担担挖挑出来的,挖得很深,建成后堆火烧烤,以使其“坚洁”。然后用“巨椎”将冰砸成一块块“冰簰”,把冰簰一担担挑进去放好。至于凌人还采用其他什么方法,使冰块保存这么长久,那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第二年“五月天中节(端午),天适晴暑,供奉行宫,有司大获犒赏”。宫人用这些冰块浮瓜沉李,做“雪槛冰盘”,做各式各样的冷饮。如“甘菊冷淘”,就是用御米粥与甘菊搅拌冷冻而成,吃来齿颊生香,凉气习习。当然,像“冷淘”这样的冷饮古已有之,杜甫《槐叶冷淘》:“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比珠。”而邓若诚《骨董琐记》转引《默记》说,欧阳公胥夫人的奶妈年老不睡,善为冷淘。这个“冷淘即今之凉粉也”。北宋时品种更多,《东京梦华录》记载:“冰雪惟旧宋门外两家最盛,悉用银器。”这种冷饮“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到口冰销”(杨万里《咏酥》)。看来与今天的“刨冰”别无二致。另有一说,元朝时马可·波罗在北京吃到冻奶酪,回意大利后,有人便根据他所说的制作出第一块雪糕,这项发明,细细查去,也许还得再推前不知多少年呢! 据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十五引《岁时杂记》:“(宋真宗时)自初伏日为始,每日赐近臣冰人四匣,凡六次。”之后,“又赐冰面三品并黄绢为囊,蜜一器”,称之为蜜冰。从宋至清,赐冰一直延续,算是皇帝的恩典。《燕京岁时记》说,从暑伏起,到立秋日止,不仅朝廷,连各衙门也都有份,工部还发冰票,就像今天的冷饮票,“多寡不同,各有等差”。 可惜藏冰这件美事当时在杭没能长久,这些来自汴梁的北人错把杭州作汴州了,他们违背自然界的客观规律,无视自古以来“二浙少冰雪”这一事实,想当然地做了一件蠢事,到后来只好徒叹“无冰可收”了。弄不到冰雪怎么办?不得不叫韩世忠从镇江用特制的“进冰船”“昼夜牵挽”到杭州。这大热的天,叫人背纤日夜兼程,其辛苦的程度恐怕比替杨贵妃送荔枝还要高出很多倍!难怪后来的丁丙嘲讽道:“雪窨卢家冻不澌,冰簰同驾鼎湖湄。著绯人见匆匆凿,何碍红衣画钓师。”五里塘卢家雪窨后来派啥用呢?一度改作酒窖,最终悄无声息地“废置”了。“破屋三家市,扁舟五里塘。冷波浮落照,饥雀聚枯桑……”在元末诗人陶宗仪的眼里,五里塘极为冷清。 八九百年前,杭州尚无雪窨一说,最多无非是出于好奇,像《红楼梦》里所描绘的,用坛坛罐罐装些冰雪埋于土中,待来年挖出,也就井水般点凉意,根本谈不上什么奇特,不过小打小闹罢了。南宋君臣当年在杭州建雪窨当属瞎折腾,在今天看来成了笑柄,不过我们也可从另一个侧面去解读南宋饮食文化、生活习性以及其他方面对杭州的影响。 摘自:艮山门外话桑麻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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