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七年(1074年)苏东坡39岁(这一年在广西临桂任副县长的米芾生了个长子,小名叫虎儿,后来黄庭坚既送印章又送诗给虎儿)。八月苏东坡自杭出发到浮云岭捕蝗,留有诗二首:
(一) 西来烟障塞空虚,洒遍秋田雨不如。 新法清平那有此,老身穷苦自招渠。 无人可诉乌衔肉,忆弟难凭犬附书。 自笑迂疏皆此类,区区犹欲理蝗余。 (二) 霜风渐欲作重阳,熠熠溪边野菊黄。 久废山行疲荦确,尚能村醉舞淋浪。 独眠林下梦魂好,回首人间忧患长。 杀马毁车从此逝,子来何处问行藏。 浮云岭登山道 图源:富阳日报 两首诗中的一些出典注解可参见蒋增福、夏家鼐先生的《历代诗人咏富阳》,不再赘述。我们大致可以看出东坡先生此时的心情不太好,既怨新法不清平,又欲杀马毁车远尘世,杭倅已三年,个中“推挤”(东坡语)也甚觉疲惫。事实上,后来的“乌台诗案”(乌台,即指御史台。汉朝的时候御史台门前有柏树,树上栖息了许多乌鸦。而御史凭一张嘴吃饭,讲到谁谁就要倒霉,乌鸦嘴,故后人把御史台称为乌台),就把这类诗当作东坡谤讪朝政的证据,那是沈括干的“好事”,我们以后再表。 浮云岭处浙西,原於潜县(今属临安区)与新登县(今属富阳区)交界。《咸淳临安志》记浮云岭“在於潜县南二十五里”,而《新登县志》(道光版、民国版均同)记浮云岭“在县西八十里,高二百五十丈,与於潜分界。路极崎岖,行人病之”。时熙宁七年,江淮一带,蝗虫成灾。“见飞蝗自西北来,声乱浙江之涛,上翳日月,下掩草木,遇其所落,弥望肃然”。东坡作为父母官,捕蝗、理蝗余(善后赈济)等都是份内事。笔者心里一直嘀咕的是,东坡老先生为何如此不顾劳顿,要到浮云岭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捕蝗呢?用当下的话来说,绩效评估可不怎么样唉。 浮云岭指路牌 图源:富阳日报 当然到浮云岭只是一个点,沿途亦是可以捕蝗的。看来选择浮云岭并由此拟订的线路,或必有东坡的深意。 一是东坡去於潜县看望县令毛国华。毛县令是东坡的师长兼朋友梅尧臣的生前友人。梅是宋诗第一人,又是富阳谢家的女婿。东坡能一“举”成名,梅是伯乐(参见《谢绛研究》)。东坡《诗集》曾记:“梅圣俞诗集中有毛长官者,今於潜令国华也。圣俞没十五年而君犹为令,捕蝗至其邑作诗戏之”。梅尧臣的诗有“送毛秘校罢宣城主薄被荐入补令”等,苏东坡此时作的是《与毛令方尉游西菩寺两首》,毛令即毛国华,方尉即姓方的县尉。 二是浮云岭属於潜富阳交界,旧属富阳龙羊区南安乡。五代时,钱镠(杭城的开国者)曾将南新乡、南安乡两地并作南新场,后又改设南新县(南新县的具体沿革另文再述)。熙宁五年八月,也就是东坡捕蝗之行的前两年,朝廷下令将南新县析为镇,并入新登县。其实南新县就是原吴越国(也就是新登人罗隐辅助过的)的后花苑,类似于清代承德避暑山庄。想来在辖区里有这样的行政变化,东坡必是要实地造访或凭吊胜迹的。固然,登浮云岭后,东坡又到青牛岭多福寺,根据东坡自注,时间是在八月二十五日。多福寺根据明代嘉靖《新登县志》记:在县西七十里青牛岭,唐同光三年建宝福院,宋治平二年改为多福寺。东坡有诗《青牛岭绝高处有小寺人迹罕到》:“暮归走马沙河塘,炉烟袅袅十里香。朝行曳杖青牛岭,崖前咽咽千山静。君勿笑老僧,耳聋唤不闻,百年俱是可怜人。明朝且复城中去,白云却在题诗处。”看来东坡对于南新这个不到一百年历史的小县,内心还是颇有感触的,百年俱是可怜人啊。不然东坡怎会写出《陌上花》这样的诗作呢!真是“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 浮云岭上枫树林 图源:富阳日报 三是八月二十六日到新城。此时“乱山深处长官清”的晁端友长官及子晁补之已调离新城,东坡是来追忆感怀的。有诗“新城陈氏园次晁补之韵”,诗中“不见苦吟人,清樽为谁满”句显然是写与晁氏父子的。虽然此时晁补之尚未有苏门四学士的名份,但惺惺相惜、忘年之交之情已跃然纸上。 于此,这次“捕蝗”之旅就结束了。东坡一行又从万市经於潜返回杭州。为什么不走新登、富阳、杭州线路?一种说法是会见毛县令游西菩寺是在返回途中。 同年九月,东坡卸杭州“倅”,改知密州。原来东坡是知道自己不久将调离北上,这次浮云岭之行不仅是为捕蝗,更是一次告别之旅。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