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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惊心动魄的一夜——王元俊回忆1996年“6·30”乌龙涧抗险
来源:余杭史志微信公众号  作者:  日期:2023-05-24

王元俊,曾任余杭区苕溪堤防河道管理所副所长,曾获全国水利管理先进工作者、杭州市抗洪救灾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

1996年的“6·30”抗洪,是我一生中最紧张、最难忘的一次抗洪。那年的6月下旬起,余杭境内暴雨不止,至7月2日,平均降雨289毫米,最大343毫米。瓶窑最高水位 9.07米,余杭最高水位11.21 米,分别超警戒水位1.57米和2.58米。6月30日16时15分北湖滞洪区开闸分洪。7月1日10时50分南湖滞洪区开闸分洪。我们苕溪堤防河道管理所的所有员工,都连日奋战在抗洪第一线。7月2日傍晚,我回到家里,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人也极度疲劳。洗好澡后,晚饭刚吃了一半,电话铃声响了(因为抗洪需要,单位在我家里装了座机)。值班人员在电话里急匆匆通知我,乌龙涧有险情,赶快到乌龙涧来。我放下饭碗,马上打电话给驾驶员,赶紧去乌龙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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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6月30日,洪水逼平通济大桥桥面

乌龙涧地段距通济桥约2公里,苕溪在这里由东折向北流。此处溪面宽阔,不受洪水直接冲击,且迎水坡有较高的平台,居然能酿成如此险情,可见自然之力实在难以预测。这地方我早上去看过的,确有一点渗漏,但问题不是很大,我们也采取了措施,叠了一些沙包。后来可能是南湖大闸分洪,水位上升了就出问题了。我一到现场,发现出大问题了,一是出现了管涌。管涌就是在渗流中夹杂着泥土,就是水的压力大了,带走泥土,出现浑水,说明堤内有漏洞,这是很危险的一种状况。二是背水坡出现了三十多米的坍塌,而且坍塌还在进行中,原本6米宽的塘面,塌至不到一半(注:到晚上九点,塘面宽度只剩0.8米)。我一看情况紧急,这时天也快黑了。我马上赶到余杭镇政府,找镇长杜坚强。我说,根据我的经验,可能要出问题了,要尽快采取措施。一要出劳动力。我们管理所一共只有10来个人,靠我们是不行的,我们负责防洪技术和物资材料,镇里要提供劳动力。二是在堤塘上安装照明设备和电话机,晚上必须要在那里指挥抢险。镇长说好的,马上用笔记下来了。接下来就布置安装固定电话机,用帆布和几支毛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放一个桌子和凳子,当时的电话机还是转盘拨号的。还有就是解决了照明的问题,在堤塘上安装了十只碘钨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那次运气还不错,在乌龙涧附近就有我们所里的一个最大的仓库,有4万多只麻袋,近七八百支长度四到六米的杉木桩,在仓库里叠好,木桩的桩尖都削好的,削桩尖也是有讲究的,削成三角形,有朝向。这个4万多只的麻袋是解放初准备好的,一直没有用完,都是络麻编的,好用,不像塑料麻袋,塑料碰到泥就要发滑,这络麻编的麻袋很好使。

当天晚上7点左右,余杭镇政府组织了华立集团、航运公司、供水集团等企业的抢险队伍赶到现场投入抢险。我在现场负责技术指导。当时先在背水坡打下了一批桩,但效果不大,堤坝还在塌裂,打下去的桩都倾斜了,滑坡还在继续。后来麻袋也不够用了。当时在现场是余杭市委副书记王金财任总指挥,所里的书记、副所长也来到了现场,抢险技术是我负责,王金财对我说:“老王,如果这个地方溃堤,整个杭州市都淹掉的话,我和你两个人是要坐牢的。”我说,就是坐牢也是光荣的,西险大塘渗漏的事情,我也碰到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一次是最严重的,就当是我退休前对我的一次考验吧。

晚上九点左右,省防汛指挥部的 人到了现场,高级工程师也来了三个。余杭市委书记徐志祥、市长洪吉根也相继赶到乌龙涧坐镇指挥。省水利厅副厅长褚加福也赶到现场。大小警车来了七八辆。于是马上研究抢险方案。堤塘上人很多,研究不来,我们就到防洪站仓库里面去。那时,乌龙涧塘面还有三米宽,情况很是紧急。提到下一步该怎么抢险时会议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那场面现在想来都有些可怕,因为这责任实在太重大了,如果抢险方案不可行,造成溃堤,杭城数百万人民生命财产都将受到威胁,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是属于技术原因的问题,技术人员可是要负百分之百的责任!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在这个骨节眼上,就是谁讲谁负责。这时,领导发话,技术人员先讲。我坐在那里,看看省里来的三位高级工程师,他们都没有想讲话的意思。我的心里啊,非常着急,在这个紧急关头,任何一点时间都耽误不起啊。虽然省里来的专家,学历比我高,水平比我高,但我是苕溪堤防河道管理所负责技术的副所长,论治苕溪我的经验比他们丰富。虽然我明年就要退休了,今年碰到这种事也是运气不好,但是我逃不掉,我这个担子是硬挑的,挑不动也只有挑。我们在这里,再不研究出个方案来,那边的塘都要坍了,等不起啊。

于是,我来到前台,我拿起一块小黑板,一边讲抢险方案,一边用粉笔画示意图,就这样一边画,一边说。我说,乌龙涧是沙土塘,不宜打桩。“前堵后排”虽是原则,但前面必然堵不严,如果背水坡用泥土包叠实,水出不来,就会像万千条泥鳅黄鳝一般,在已渗漏的堤塘内乱蹿乱钻,堤塘就会顷刻坍塌!我在小黑板上写下了方案:迎水坡立横墙,背水坡用石子包沿堤塘垒叠,并用龙筋支撑。我画好图之后说,各位领导,各位高级工程师,我的意见就是这个做法,你们有没有意见,有意见赶快提。下面没有人响。我说那就照这个做了,哪怕明天要坐牢,也照这个方案做了。其实我那时对这个方案还是很有信心的,北湖溃塘了好多次,我的实际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然后我预估了一下要多少材料,要多少劳动力。我说,劳动力要一千人以上。晚上找一千人很难办,虽然航运公司、余杭供水集团已经有一部分人来了,华立集团汪力成得到消息之后,也派了一部分工人来,但人手还是不够,指挥部当即决定,向部队求救!

这时候,我把小黑板拿到堤塘上的棚子里,就指挥工人们干了。当时很感谢杜坚强,他找了好几个单位,特别是磁土矿和航运公司的人,航运公司很多是苏北人,水性好,要潜到水底去干活,没有水性还真干不了。当时水温低于20度,水下面很冷,而且很危险,不小心人被漏洞吸牢,那就危险了。首先要找到漏水点,用麻袋装上块石,外面用几条棉被裹住,下潜到水下堵住漏洞,就像热水瓶的塞子一样,给它塞牢,它自己会吸进去,越吸越紧。但是找这个漏洞很难,当时从河底到水面大概有七米左右,水深相当于两层楼那么高。于是,我们在迎水坡一面摊上那种老油布,过去的老油布是用麻织起来的,其实是一种帆布,上面涂油漆,很厚实牢固,又不会发滑。工人们将帆布先在堤塘上用钉子固定住,用绳子将帆布挂下去,绳子前面系个麻包,里面装石子,人也跟着下水,一直将帆布压到水底。我们在迎水坡铺了10块帆布。背水坡就叠上一层层的麻包,我说麻包里不能装土,要装石子。可到哪里去搞石子?好在余杭东门外堆放着仇山磁土矿的大量白泥石,还有余杭塘河码头上有一些沙子、石子等物料,镇长杜坚强搞了两辆汽车,从白泥厂门口搬运石子。这时候,老天还算帮忙,只下着毛毛细雨。当时在堤塘上干活的有200多人,以当地的干部、群众为主力。到了半夜11点半左右,驻杭步兵某师一团100名官兵火速赶来救援,这支“硬骨头六连”所在团部队,是一支敢打硬仗的队伍。官兵们小步快跑,从500米开外,背来一包包沉重的砂石,叠住将要塌方的塘脚。尽管筑起一条长60米、宽2米的横护墙,但由于堤身沙土含量较高,堤塘渗水坍坡情况继续加剧,随时面临坍塘决口的危险,当时,部队的大批人马还没有到。半夜12点钟,水位到达最高时,王金财跟我说,大堤怕是保不牢了。到了凌晨一点钟左右,救援部队一批批来了,共来了1200多人,迅速担负起大塘的抢险任务。有的装运砂石等抢险物资,更多的是扛叠麻包。部队战士大部分都是新兵,江西安徽的都有,有的是刚刚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哪见过这个场面?有的战士问我,这个塘会不会坍?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会不会被淹死?我只有如实相告,我说,这里很危险,万一塘坍了,你们一定要跑得快,跑得慢,就会被水冲走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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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点,乌龙涧局势危急,大塘塌方面积在继续扩大,塌方长度从15米扩大到45米,抢险到了危急关头。指挥部作出了全镇群众疏散撤离的决定。六七辆警车在大街上拉响警报,来来回回行驶,大喇叭在不断提醒人们“乌龙涧要坍了,住在一楼的人快点跑到高的地方去”!余杭镇的所有干警与镇干部分头下居委会、村组组织疏散群众。一时间,人们扶老携幼,或大包小袱,或肩驮车推,人

凌晨2点,乌龙涧局势危急,大塘塌方面积在继续扩大,塌方长度从15米扩大到45米,抢险到了危急关头。指挥部作出了全镇群众疏散撤离的决定。六七辆警车在大街上拉响警报,来来回回行驶,大喇叭在不断提醒人们“乌龙涧要坍了,住在一楼的人快点跑到高的地方去”!余杭镇的所有干警与镇干部分头下居委会、村组组织疏散群众。一时间,人们扶老携幼,或大包小袱,或肩驮车推,人流涌向宝塔山或南湖塘,撑着雨伞,坐等天亮。实际上,乌龙涧并没有坍掉,只是险情严重,但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时,参与抢险的战士、群众越来越多。3点20分左右,省武警机动支队、驻杭8301部队800名指战员奉命赶到乌龙涧抢险,我们跟部队的师长商量,我说人太多也干不好活,天下雨路很滑,斜坡也不能有太多的人,麻包不能装重,五六十斤可以搬的,再重就搬不动的。麻包都要靠人工背进来,人多反而行动慢了,再说干活那么长时间,肚子也饿了,不如分批轮换,分成三个班,每班工作2小时,一批干活,一批休息或吃些东西充饥。首长同意了。我派了所里的两个人去百货公司,去敲路边店家的门,凡有填饱肚子的尽管买来,东西点清楚,钱先欠着。晚上叫不开门,但有一家店有人,我们将那家店里能吃的都买了来,主要是面包和饼干,还有矿泉水等饮料。我们将食物搬在堤塘上面,用一块油布盖牢,我和师长说,哪个同志肚子饿了,自己拿来吃好了,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干活。

与此同时,我们还直接打电话到省防汛指挥部,请求指挥部下令青山水库降低泄洪量。当时青山水库的泄洪量最高时到达每秒650立方米。当时,我的同学就在省防汛指挥部当调度室主任,我在电话里要求青山水库降掉每秒150立方米,降到每秒500立方米。后来,青山水库泄洪量从每秒650 立方米 下降到 500,450,400,300立方米。2点50分,刘锡荣副省长打来电话:“从3时起,青山水库完全停止泄洪2个小时。请你们全力以赴,在这段时间内完成抢险。”这个决定,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当天晚上,仓库里的物资都用完了,我们又从萧山调了一车物资过来。到上午7点,近50米长塌方堤塘内外两侧筑起了牢固的横护墙和支撑龙筋墙,麻袋沙包已经叠到了堤塘顶部,顶部宽度从最危险的0.8米加宽到4米。经过1000多名军民连夜奋战,排除了堤防决口的可能性,坍坡段堤塘基本稳定,整个一晚上共用去6万多条麻袋。早上8点钟,余杭百货公司、烟草公司、土产公司、余杭水厂等单位开车来慰问解放军,车上装的是衬衫、食品等,水厂厂长装了一车西瓜,但我们所里所有职工干部不拿一点慰问品,不吃一块西瓜,因为我们觉得抗洪抢险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要感谢的是人民解放军。8点半左右,省委书记李泽民等省市领导来了。我们临时在堤塘上搭了一个小讲台,是用麻包搭起来的。李泽民站在讲台上发表了激励人心的讲话。他说,这一次乌龙涧抗洪抢险已经成功了,确保了杭州市的安全,非常感谢你们!但是这一次奖励以精神奖励为主,物质奖励为辅。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去想物质奖励,抗洪成功就是最大的精神奖励。过了几个月我拿到了一个杭州市人民政府的信封,里面有200块钱,这大概就是物质奖励了。当年我还被评为余杭市和杭州市抗洪救灾先进个人,这是来之不易的荣誉。当然,个人的荣誉是微不足道的,这次乌龙涧抗洪抢险能够成功,是各级党组织和地方政府强有力的组织和领导、部队官兵和地方群众大力支持和共同参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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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俊获得的杭州市

抗洪救灾先进个人奖牌 

后来到了冬天,我们把乌龙涧这个地方的堤塘全部起底重做,把麻包全部搬掉,因为麻包都烂掉了。还是在这个地方,按地面线清平,再用劈裂灌浆法重新建造了塘堤。在施工中我们发现,乌龙涧一段的原塘堤基础部分基本上都是黄沙,黄沙不挡水,出问题就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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