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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一民 | 宋代诗人笔下的渔浦潭
来源:你我看世界微信公众号  作者:司马一民  日期:2023-07-27

同样经过渔浦潭,同样停宿渔浦潭,同样写下很多诗篇,与唐代诗人们潇洒轻松恬淡的诗风相比,宋代诗人们的诗风呈现出惆怅出世低沉的特点。我们就来读一些宋代诗人们在渔浦潭写下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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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阆《岁暮自桐庐归钱塘晚泊渔浦》

久客见华发,孤櫂桐庐归。新月无朗照,落日有余晖。

渔浦风水急,龙山烟火微。时闻沙上雁,一一背人飞。

华发,花白的头发。孤棹,孤舟。龙山,在杭州南,即卧龙山,天目山分支。 

这首诗大意为,我客居在外很长时间了,不觉头发已经花白。快过年的时候,独自一人坐船经桐庐回钱塘(杭州)。在落日的余晖中,淡淡的新月已经升起。船停泊在渔浦,江上风大水流很急,伫立船头隐约可以看到远处龙山脚下屡屡升起的炊烟。时不时听见沙洲上的飞雁在鸣叫,也许是它们被人惊扰匆匆飞离。

潘阆这首诗点题“晚泊渔浦”,却是动静相宜。前四句描述“静”,后四句落笔“动”,糅合了他羁旅的惆怅和即将回到钱塘故里的急切。

潘阆(?—1009),字梦空,号逍遥子,大名(今属河北)人,做过滁州参军,宋初著名隐士,性格狷狂,传世《酒泉子》十首比较有名。

·刁约《过渔浦作》

一水相望越与杭,渡头人物见微茫。

翩翩商楫来谿口,隐隐耕犁入富阳。

市肆凋疏随浦尽,山峰重叠傍江长。

民瞻熊轼咸相谓,太守经行此未尝。

微茫,迷漫而模糊。翩翩,鸟轻飞的样子,此处指商船快速驶来。市肆,店铺。凋疏,零落稀疏。熊轼,伏熊形的车前横木,古代高官所乘的车上用,也借指太守。相谓,互相告知。

这首诗大意为,钱塘江水使越州与杭州隔江相望,渔浦渡口人来人往众多。商船如飞鸟般驶向渡口,远处隐隐可以看见富阳田间耕犁的人。街上店铺林立直到渡口之外,山峦重叠起伏沿着富春江往上游延伸。老百姓看到熊轼的车乘经过互相猜测,可能是太守经过此地吧。

读此诗可以得知,刁约“过渔浦”不仅乘船,还很可能上岸走了走,顺便把渔浦渡的繁华景象记录下来了。

刁约(994—1077),字景纯,丹徒(今江苏镇江)人,宋仁宗天圣年间进士。

·苏轼《瑞鹧鸪·观潮》

碧山影里小红旗。侬是江南踏浪儿。

拍手欲嘲山简醉,齐声争唱浪婆词。

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欹。

侬欲送潮歌底曲?尊前还唱使君诗。

踏浪儿,指冲浪者。山简,晋人,好酒。西兴渡口,在钱塘江南岸。使君,指杭州知州陈襄,当天他与苏东坡一同观潮。

这首词大意为,那些在碧波中舞动着小红旗的勇士,你们是踏浪而舞的弄潮儿。拍手想笑我像山简那样酩酊大醉,我正欣赏着两岸观潮人唱的浪婆词。近处西兴渡口赛舟的帆刚刚落下,远方渔浦山头的太阳还没有西下。我该唱哪一支曲送走潮水呢?我看对酒还应高歌知州陈襄作的诗。

这首词作于熙宁六年(1073)八月十五日,写了弄潮儿在浪涛中自由、活泼的形象,写了钱塘江潮退潮时候的景象,特别是“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欹”两句,把西兴与渔浦连载一起,可见宋时钱塘江的观潮区域包括了渔浦。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人,嘉祐二年(1057)进士,先后在凤翔、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任职。元丰三年(1080),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宋哲宗即位后任翰林学士、侍读学士、礼部尚书等职,后任杭州、颍州、扬州、定州等知州,晚年因新党执政被贬惠州、儋州,宋徽宗时获大赦北还,途中于常州病逝。

·陆游《渔浦》

其一

桐庐处处是新诗,渔浦江山天下稀。

安得移家常住此,随潮入县伴潮归。

其二

渔翁持鱼叩舷卖,炯炯绿瞳双脸丹。

我欲从之逝已远,菱歌一曲暮江寒。

第一首诗大意为,富春江两岸美景处处可以入诗,渔浦的景色天下少有。如果我能够把家安在渔浦,常住在这里,既可以随着潮水进富阳城,又可以伴随着潮水回到渔浦。

第二首诗大意为,捕鱼人拎着鱼篓拍着船舷叫卖,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目光炯炯有神。看他模样我一时惊呆了,回过神来想买他的鱼,他却已经驾小舟划远了,随风飘过来他的歌声。

·陆游《宿渔浦》

东归剡曲只三程,旅泊还如万里行。

灯影动摇风不定,船声鼞鞳浪初生。

曳裾非复白头事,瞑目那求青史名。

归去若为消暮境,一蓑烟雨学春耕。

鼞鞳(tāng tà),钟鼓声。裾,衣服的大襟;曳裾,拖着衣襟。剡曲,指陆游故乡山阴。

这首诗大意为,虽然东去回山阴的路程不多了,可是人生的旅程还很长。风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嗒嗒的响声,灯影也不停地晃动。满头白发人连行走也拖着衣襟,还求什么死了以后青史留名。此次回乡只是为了消磨晚年时光,可以披着蓑衣在烟雨中学着春耕。

淳熙十五年(1188),陆游严州知州任满还乡,途径渔浦,连写三首同题诗,可见他对渔浦的喜爱。这些诗有画面感,还非常生活化,并且有对宦途的感慨。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宋孝宗赐进士出身,做过福州宁德县主簿等,力主抗金,曾投身军旅。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出任严州知州,宋宁宗嘉泰二年(1202年)诏陆游入京,主持编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和《三朝史》,官至宝章阁待制,有《剑南诗稿》等传世。

·戴栩《渔浦》

久惭窍食侣鹓鸿,尚以诗名玷至公。

喜对亲慈说田里,了无事鄙到船蓬。

涨流暂急潮差候,阴霭俄销月在空。

梦读道经人一笑,却怜疏直有仙风。

鹓鸿,鸿雁飞行有序,比喻朝官的班列。阴霭,浓云。道经,道家或道教的经典。疏直,正直。

这首诗大意为,很惭愧做了很久的班列朝官,只是凭借诗名得到官职。很高兴可以对母亲说种田的事情了,在回家的船蓬里没有什么大事可想的。看潮涨潮落水急水缓似有约定,云开雾散一轮明月当空。在梦里读道德经惹人笑,可我就是喜欢正直的仙风道骨。

戴栩,字文子,永嘉菇田人。宋宁宗嘉定元年(1208)进士,做过太学博士、秘书郎、衡州知府等。著有《诸子辩论》《东瓯郡要略》《浣川集》等。

·真山民《渔浦晚秋旅怀》

西风吹梦越中游,剪剪轻寒入短裘。

雁字不将乡信写,蛩声空和旅吟愁。

邮亭冷雨孤灯夜,渔市斜阳一笛秋。

是处山川即吾士,仲宣何用怯登楼。

蛩,蝗虫的别名,俗称“蚱蜢”,古书中也指蟋蟀。仲宣,汉末文学家王粲的字,为“建安七子”之一,博学多识,文思敏捷。

这首诗大意为,深秋时节去往越中一游,阵阵寒意钻入衣中。远飞的大雁没有带来家乡的音讯,蟋蟀的叫声与旅途的吟诗交织在一起透出愁绪。驿站冷雨敲窗灯影里度过孤独之夜,夕阳下渔市的起落声透出秋意。这里的山川就是我该在的地方,博学多识文思敏捷仲宣会胆怯登楼吗?

真山民,括苍(今浙江丽水西)人,宋末进士,有《真山民诗集》传世。

·李光《辛亥中春遂宫祠之请自渔浦转山入离渚宿化城以归道中成鄙句》

谁倩冰霜一扫空,旋烘和气转春风。

野田溢水层层落,山路催花树树红。

门巷旋教开竹径,姓名初喜挂琳宫。

江湖乍脱风波地,莫拟扁舟伴钓翁。

琳宫,仙宫,指道观、殿堂。

这首诗大意为,春风旋转而至,把冰霜一扫而空。梯田里的水层层往下落,山路边的树都开出了红花。竹径通向门庭里巷,欣喜地看到那里有道观。离开了纷繁的江湖风波,是不是要乘一叶扁舟去钓台与严子陵相伴?

李光(1078-1159),字泰发,号转物老人,越州上虞(今浙江上虞)人,崇宁五年(1106)进士,做过开化知县、常熟知县。宋高宗即位,先后迁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椒亭小集》《李庄简集》等传世。

·沈辽《渔浦躬师》

江东江西多旧游,十载重来蓬鬓秋。

多愧老师观自在,慇勤渡口送归舟。

这首诗大意为,富春江江东和江西都是旧地重游,时隔十年再来已经两鬓斑白。见到老师我感到惭愧,怎么敢劳动大驾到渡口送别。

沈辽(1032-1085),字睿达,钱塘人,沈遘的弟弟,《梦溪笔谈》作者沈括的同族兄弟,由三司使吴充举荐,负责监内藏库。

·林希逸《泊舟渔浦望吴山作》

客子孤舟傍晓沙,隔江人说是京华。

缘山一带烟笼树,中有王侯百万家。

这首诗大意为,我乘孤舟停泊在渔浦,有人指着江对岸告诉我那里就是京城。靠山那一带烟雾笼罩之处,住着成千上万的王公贵族之家。

林希逸(1193-1271)字肃翁,号竹溪,福建福清人,南宋理学家,其所注解的《列子鬳斋口义》在东亚文化圈影响大,尤其是在日本。

·姚镛《夜发渔浦》

为亲从薄宦,不复计脩程。断浦迎潮别,孤帆带月行。

秋来江柳变,夜久水烟生。前路犹淹泊,凄其赋远征。

薄宦,官职卑微。脩,长。淹泊,滞留。

这首诗大意为,为家人生计而做卑微的官,不知道这样的宦途还有多长。月光下乘船孤零零出发,迎着潮水告别渔浦。秋天柳叶会变黄,夜深的时候江上水雾弥漫。很想在前行途中滞留,写一篇孤凄的远征赋。

整首诗写景抒情都透露出凄苦的心境。

姚镛(1191~?),字希声,号雪篷,剡溪(今浙江嵊州)人,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进士,宋理宗绍定元年(1228)为吉州判官、赣州知州,有《雪篷集》《绝妙好词笺》传世。

·释可湘《渔浦接待》

吴山那畔越山前,有饭充饥有榻眠。

到此纵能休歇去,帝乡犹隔一潮船。

这首诗大意为,往北看杭州在越山之前,渔浦的朋友管吃管住我满足了。在这里休歇一晚,明天乘船去杭州还要走一天。

读诗可见,南宋时的渔浦确实是个舟行中转之处。

释可湘(1206-1290),号绝岸,俗姓葛,浙江台州宁海人,宋理宗宝祐元年(1253)初住嘉兴府流虹兴圣寺,宋度宗咸淳八年(1272),住福州雪峰崇圣寺,后退居杭州宝寿寺。有《绝岸可湘禅师语录》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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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富春行吟》

作者:司马一民

杭州出版社2022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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