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颖芳是清代著作家,字西林。当时与丁敬、金农被称为“浙西三高士”。住仁和县临江乡曲尺村,自号“临江乡人”,晚年学习佛教,又号“树虚”。 据《清史列传》及其他史料记载,吴颖芳生于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卒于乾隆四十六年春(1781年),享年八十。老家在安徽休宁县黄源乡,“明时天绶,公始迁杭,官锦衣指挥;传二世,尊周公荫袭指挥;三世钟文公袭替,始业儒,为郡庠生;四世景春公,为乡饮宾;五世继泉公,生三子,长瑞芝、次环芝、三珍芝,珍芝公生子讳君荣,号荣庵。侯选州司马,善治生,家饶富,周给闾里……” ▲临江乡人诗卷 吴颖芳祖辈当年迁杭的落脚点在艮山门外临江乡。祖父名吴钧,吴钧子吴岐生(吴颖芳之父)。吴岐生是个“徽商”,经商务农很有一套,家道殷富。不料在吴颖芳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突然“病殁于家”。吴颖芳当时尚不谙事,见一些素与家父在经济上有来往的人拿着白纸条找上门来,小颖芳哪会处理,只好“概不与较”,该付即付;然而也有些欠他父亲的“纳券”,他找上门去讨要,欠主不是推说没钱还,就是装糊涂,小颖芳无奈,干脆将纳券一把火烧了,于是家道中落,到后来“仅守桑田租税之入而供膳粥”,连粥都快吃不上了。吴颖芳别无它途,只得发奋读书,以图一搏。不久赴童子试,但因不知就里,竟被衙役一顿蛮横训斥,吴颖芳自尊心极强,认为这“是求荣而先辱也”,从此以后就再不应试,“惟壹志于稽古。”然而由于家中可读之书不多,村中又无可交谈的书伴,怎么办?他就外出结识文友,像张定夫、毛睿中等,他们有许多书,于是一起“焚膏继晷积有年所,每达旦则各举夜所读书,有疑义者相与析争,以无所疑辨为耻”。学业自是大为长进。 吴颖芳读书特别专一,他“读一书则研穷一书之底蕴,竟其业而后及它书……”为了读懂文章,他“案典籍、证众器、百试千推,引绳批根”,如此精读,怎会没有收获?!所以后来写的文章也就极具权威。像他的那本《吹豳录》,引经据典,把许多古人出错的地方给解释清楚。还有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钟鼎文字,经他整理成篇后,读之皆能“文从字顺”。他的著作主要有《吹豳录》五十卷(清代抄本,现藏北京图书馆),《金石文释》六卷,《说文理董后编》六卷,《临江乡人诗附拾遗》五卷等。当时昭庆律寺、辨利院等寺庙均有他的藏书。《临江乡人诗附拾遗》里有不少与城东历史有关的内容,该书后来被丁丙编入《武林掌故丛编》。 在当地人的印象里。吴颖芳自小端重沉默、不苟言笑,闭户村居,不愿外人知晓,空时就和邻翁野老谈谈种植之事。“城中惟厉微君樊榭最先闻先生之名,叩关造访,即与定交。”他和厉鹗是至交。无论在家里,还是相遇桑塍麦陇间,促膝交谈起来就不知早晚。“耕者织者窃听之,不知二老为何语”——俩人谈的内容实在太深了,以至一般人都当是在说什么外国话了。厉鹗善诗,他劝吴颖芳坚持把诗也写下去,于是他“溯自汉魏,下及唐宋诸百家熟读而详玩之,凡成一诗,不厌其改,由浅而及深,去粗而存精”,终于写出上述所说的那本《临江乡人诗附拾遗》。里面许多篇章像《水月老人故居》《杨生破堂记》等,都是研究城东历史的珍贵资料。 随着知名度的提高,吴颖芳和当时杭州知名人士杭世骏、丁敬等来往频繁,而城东翟灏、翟瀚、金志章、朱点等更是三天两头聚会,他潜心著作,收获甚多,后来在杭州“士林”里与厉鹗、杭世骏、翟灏等齐名,成了领军人物,许多知名文人都在他们的著作里引用吴颖芳的诗文。而“晚年名声颇盛。通政使雷宏视学两浙、武进人庄存与典试浙江时,都登门拜访,求其所著”。当时杭州城里的“士大夫争相延致,寿松堂孙氏则讲论经典,项生金门则请受诗法,先后假馆者十余年,谈讌追欢,群英聚首”。当然经济条件也跟着大有改善:“家有桑竹园池之胜,聚友饮酒品茗。”据清杨文杰《东城记余》记载:吴家经几代人的努力,曾富甲一方,到吴颖芳手里,曾衰败的吴家宅院又重见恢复——“广可二十亩,南绕一水,桑畦麦陇,荷池柏林,地极幽胜。”南面的荷花池塘一周植有各种花卉、修竹、桃李,还有大片的乌柏,稍远处是碧绿的菜畦,吴颖芳的日子应说过得极为优游自在。闲暇之余,他爱好广泛,对赏花、钓鱼等什么都感兴趣,为了客人到他家来能尽欢,他别出心裁地准备了一只竹筒,筒内放着许多根竹签,上面写着“赏花、钓鱼、下棋、赋诗、吹笛、鼓琴”等,由客人抽签,抽着什么就玩什么,“必尽欢乃去”。有此雅兴,主客还不其乐融融! 当然,吴颖芳更多的兴趣是在外面:“凡淄庐幽邃之区,每过必留连忘返。”每到一处,他都要仔细打听并记录下来,像《艮山张氏诗庐》《步五里塘投东山》等,把地方上的名人和值得一说的旧事都记载下来,这些都成了后人研究乡土文化的依据。由于吴颖芳“博览群书、精于六书、乐律、音韵、能诗善文”,在翟灏撰写《艮山杂志》一事上,给翟灏不小的帮助。他还懂医学:“聚得百种之解毒者,采取为丸曰‘绿髓’,疗创肿立愈,惜乎其方不传乎。”晚年笃信佛教。后人下的结论是:“先生秉性纯懿、志行高洁、友于之谊、世俗之难。观其读书谈道,不为物诱,必有自足于内者欤。其所撰述,根据经史,别有心得,设使采而行之,于艺林必有裨益,惜乎其人不可复也。”世人评价甚高。 吴颖芳妻为宋氏,城北塘栖人,后宋氏不幸病故,续娶其从妹,生有两个儿子,大儿象乾、二儿象鼎。二子不仅会读书,且会经纪家务,故吴颖芳无内顾之忧,能专心学问,他弟弟仲皋,曾在沙河墟购房,不多久死了,留下三个儿子尚小,吴颖芳就过去抚养他们,共十九年,直到讨了老婆才放心回来,母亲杨太君在堂,享年九十四而终,当时他也五十九了,居丧哀痛如婴儿,不读书,就坐在草席上日夜通读佛经以报答母恩。 吴颖芳所住的曲尺村现在一般人是不知道了。早时杭城的东北角有座艮山门,城东北一带的人,大都在这里进出。城门口有多条岔路,其中一条沿“河浫上”那条老街走去,街尾处有座俞家桥,过桥向东北可见跨路的“吴家更楼”,俗称“曲尺村”,吴颖芳就住在这里。曲尺村住有三四十户人家,村中南向大宅院,为吴氏所居。更楼就建在大门外“以备守望”,更楼上早时奉城隍菩萨,后楼坍塌,神像就供于吴宅。经更楼向东北面过去,不远处是圣帝庙,庙前三条岔道,地名俗称“三条枪”,意谓三条路像三条笔直的长枪:一条直指麦庄方向,一条通走马塘(即今机场路),一条“由曲尺村过郑家桥、杨家桥”。这个地方清时又叫转塘头,是走马塘到笕桥的始发地,即现闸弄口路与老机场路交接处的路口,曲尺村清时归属临江乡。翟灏在《艮山杂志》里也谈到: “吴氏更楼,里翁吴钧建,为乡邻守望之所。西自沙河堤,过东岳行祠抵此,有路。北转走马塘,如曲尺形,俗呼转塘头。吴翁孙颖芳,今士林所称西林隐君也,改名为曲尺村。” 乾隆年间某日傍晚,厉鹗与姚大吕、施竹田、姚白沙等一行城东文人前往曲尺村,当时正下着秋雨,黄叶一地,暮色中,沙河畔的古庙里传来磬钹声声,敲出几丝寒意,衣襟已被淋湿的厉鹗他们不得不在庙前躲一下,后来看看躲不过,只好再冒雨前行,穿过古松翠竹,推开柴扉。一群鸟雀惊起,踏着苔藓上前,还未见主人,先听到琴音袅袅……古来隐士皆如此,厉鹗不由得心生羡慕,随即低吟浅唱起来:“相对吴居士,清风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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