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7月,中学刚毕业的林风眠收到了梅州中学的同窗好友林文铮从上海发来的信函,获知了留法勤工俭学的消息。已经接触过西洋画风的林风眠,遂告别父老前往上海和林文铮一同作为第六批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登上了一艘法国邮轮。
1920年1月31日,邮轮抵达法国马赛港。林风眠先是进枫丹白露市立中学补习法文,一年后就转入法国国立第戎美术学院学习。他的才华得到了该校校长杨西斯的器重,他说:“你在我校没有什么可学的了,我介绍你去巴黎最高美术学府,到大名鼎鼎的柯罗蒙教授的画室里学习去吧。”在杨西斯的推荐下,林风眠便转入到法国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习,这样该学院著名的柯罗蒙教授的画室内新添了一名来自中国的学生。
1923年春天,林风眠与李金发、林文铮、黄士奇等开始为期近一年的德国游学,这一年的游学生涯对林风眠的早年艺术风格的形成有很大的影响,他在游学中充分地接触了当时作为新艺术风格形式出现的表现主义、抽象主义等新绘画流派。
在德国,林风眠还结识了一位德国姑娘——柏林大学化学系学生艾丽丝·冯·罗达。不久,林风眠带着他的大量作品和心爱的姑娘回到了巴黎,并与罗达小姐结为伉俪。然而,罗达后来在分娩后不幸患病去世,新生的婴儿也随即夭折,这对深情的林风眠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陷入悲情中的林风眠,几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向了艺术事业。他的不少作品走进了艺术沙龙、艺术展览。当地有一家杂志社的记者给出了这样的评语——“中国留学美术者的第一人”。当时正旅居巴黎的蔡元培也曾特意偕夫人周养浩专程去拜访过这位才20多岁的青年画家。
1925年4月18日,林风眠和第戎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同学雅丽斯结为夫妇。
从斗士转变为隐士
1925年冬天,北洋政府教育总长易培基电聘林风眠就任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校长。不久,林风眠便回到祖国,在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担任校长职务。1927年,南京国民党政府建立以后,林风眠南下,担任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当时叫艺术院)校长职务。
从欧洲归来的这位年轻校长曾经像一个浪漫的自由主义斗士,希望通过艺术运动的冲击来改变现实的黑暗,但是,他的艺术救国理想在当时却很难走通。在杭州担任艺术专科学校校长期间,林风眠建起了自己的别墅,他与妻子雅丽斯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但是,好景不长。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在日寇入侵杭州前夕,林风眠一家告别了自己的别墅,与学校200多名师生一起汇入难民的大潮中,向西南后方转移。1938年,杭州艺专和同样因逃难到大后方的北京艺专合并,成立了抗战时期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废除了校长制,改为委员制,林风眠担任了主任委员。但是,这时的林风眠对这些累人的校务琐事已感到越来越厌烦,最后,他辞去了学校的领导职务离开了国立艺专。
虽然艺术运动的梦碎了,但是,林风眠还有另外一个梦,那就是汇通与融合中西艺术。从国立艺专隐退下来后,林风眠开始了在重庆嘉陵江畔的艺术探索生活。几乎每天,他在长江的号子声中醒来,除了料理生活,一直画到深夜。
在艺术形式上,他常常以“方纸布局”,并对传统“笔墨”进行改造。在他的作品中,中国画赖以生存的骨线被抽去了“笔墨”的特质,同样地,黑色在他的作品中也仅仅被当作一种色彩来看待而失去了在传统中国画中具有的特殊意义。这也造成了他的画从外观上看更像西方画。
从作品的内涵来看,那种冷凝的悲剧精神在画面上的升华,使之更为锲合中国画“心画”的纯粹性。独具一格的林氏画风——风眠体,开始初露端倪。
抗战胜利后,林风眠回到杭州,在玉泉寺山门旁的家中,继续他的艺术探索之路。新中国成立后,林风眠于1950年辞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教授之职,迁居上海专门从事绘画研究。不久,他的法籍妻子携女去了法国,他孑然一身,过起了近似隐居的生活。每天子时已过,邻居还能看到林风眠画室里的亮光。十几个春秋过去,艺坛几乎忘记了林风眠,然而这正是他的艺术黄金时代,“风眠体”在寂寞的耕耘中臻于炉火纯青。
1962年,《林风眠画展》相继在上海、北京展出,艺坛为之轰动。许多观众发出由衷的赞叹,美术院校的师生对画展感到新奇与钦佩:“绘画还有这样的画法呀!”
但是,不久“文革”爆发。林风眠意识到了危险,在“红色风暴”降临他的住所前,他已经将自己的许多作品撕碎浸入浴缸,又从抽水马桶中冲出去。
“文革”结束后,林风眠移居香港,继续他的隐居般的生活,继续他的艺术求索。晚年,他的头发几乎全部脱落了,人老了但艺术却不老。他的画,色彩更热烈、笔墨更放纵、韵味更醇厚。
林风眠的学生、著名画家吴冠中曾借用京剧的腔来说明林风眠的艺术特色。他说,林风眠的腔是独特而鲜明的,他寓圆于方。他基本采用方形画面,追求最大的扩展与最严谨的紧缩,在张与缩的矛盾搏斗中构成力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