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名家印象”的做客嘉宾是民国史专家陈红民先生,围绕陈先生的治学生涯、蒋介石研究缘起、做精杭州文史研究等方面展开。 第一个民国史专业研究生 姜:作为民国史研究专家,就从治学生涯开始谈起吧。 陈:我学业的起点是在南京,学术的起点也是南京。1978年,我考入南京大学历史系,开始了与史学研究的不解之缘。考研那年,我选的研究方向是民国史,成了大陆高校系统第一个民国史专业硕士生。 姜:南大是民国史研究重镇,多项指标居第一,你又是第一个民国史专业硕士生,头顶多个“第一”的光环开始了研究征程。 陈:老实说,上世纪80年代,民国史研究还算不上显学,远没有现在的研究热度。但南大民国史资源丰富(与民国首都有关)、师资雄厚,所以我们有比较强烈的荣誉感;当然,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倒逼我们把学问做得更好些。 通过本科阶段的学习,老师教导我们要注重搜集史料。硕士论文方向确定研究胡汉民后,我发挥专长,把胡汉民后半生的来龙去脉都梳理清楚了,而且有不少意想不到的发现。我的硕士论文《九一八事变后的胡汉民》在树立评价民国人物多元化标准方面很有新意,后来,论文在《历史研究》上全文发表,提升了我的学术自信。 姜:开创了民国史人物研究新领域,之后一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陈:不完全是。毕业留校后,曾跟随茅家琦教授做过一段当代台湾的研究,做过“当代台湾系列”讲座,在两岸也产生了较大影响。1996年,我成为美国哈佛-燕京学社访问学者。恰巧燕京图书馆有那么多关于胡汉民的资料,又惊又喜。多方协商后,“朝花夕拾”又回头做这方面的研究。我整整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宅”在燕京图书馆的“善本书室”整理资料。我的博士论文《函电里的人际关系与政治: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胡汉民往来函电稿”研究》,就这样“出炉”了。 蒋介石研究缘起杭州 姜:怎么转向蒋介石研究的? 陈:必然和偶然兼有吧。从必然角度讲,我一直从事民国人物研究,而蒋介石是民国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绕不开的。而且研究胡汉民肯定会涉及到蒋介石,也接触了很多有关蒋介石的资料。随着两岸学术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和部分原始资料的解密,特别是1995年以来,蒋介石档案与蒋介石日记开放,我也看到了他的档案,积累了一些资料,研究时机也越来越成熟。 偶然因素方面,2006年,我离开南大来到了浙大。来杭后,山好水好人好心情也还好,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与同辈学者商谈中,觉得蒋介石是浙江人,杭州也是他经常来的地方,可以考虑成立“蒋介石研究中心”。说干就干,于是,请学术专家开会、论证。几次研讨的结果是,普遍认同这个研究方向。 姜:这个时候已算是万事俱备了。 陈:研究方向确定后,2007年,我们成立了“蒋介石与近代中国研究中心”。中心定位很明确,一是进行学术研究,在学术范围内探讨相关问题,还原历史;二是加强国际学术交流,促进国际学术合作,为学术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姜:新平台也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吧。 陈:蒋介石学术研究的起步、发展,是时代进步的表现,也是史学界长期共同努力的结果。在此基础上,研究中心力争用新材料(蒋介石日记、新开放的档案等)、新方法,开拓新的研究空间,推动国际学术和两岸学术文化社会交流。研究过程中,我们坚持实事求是,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客观理性,并且以一种“同情之理解”去评价历史人物。总之,研究中心是一个开放的学术空间。 姜:学术研究成果应该挺丰硕吧,对研究中心的未来有什么期许? 陈:我们的目标依然明确,一如既往做蒋介石研究的学术化和国际化。我们已组织了多次大型国际会议,两岸学术研究交流也有多次,未来希望能实现更高端的合作。与此同时,也希望能通过这个机构,有意识地带动整个研究队伍,所以中心也有一些资助青年学者的计划。更远的目标是写出一本最好的蒋介石的传记,一本能在研究进程中能真正留下痕迹的学术著作。还希望把蒋的资料重新收集起来,建立完整、开放的资料数据库,供学术研究之用。 之前的蒋介石传记各有特色,但也存在一些问题:一是不像个人传记,往往把很多不属于蒋的事情说成是蒋的,比如国民政府、国民党集体决定的事情,并不都是蒋介石的事情,况且他还数次被迫下野过;第二,忽略蒋介石在宗教、读书、人际交往、家庭生活等方面的个体自然人属性,过于强调他的政治、经济、军事属性。我们今天研究蒋介石,写蒋介石传,尤其要注意这两个方面问题。 姜:可以说蒋介石研究缘起杭州,那么,杭州在他的心目中是怎么样的? 陈:蒋介石从浙江奉化走出,来到杭州,又走到了面向全国乃至国际的上海,可以说,杭州是他走出家乡,走向全国的中转站,是他了解世界、开阔眼界的中转站。具体来讲,蒋介石多次到过杭州,但并没有长期居住过,一般为路过杭州,很少有专门到杭州的情况;蒋介石对杭州的建设支持很大,一生用了很多杭州人。另外,蒋介石对浙江大学的影响也很大,竺可桢任浙大校长时,得到他的很大支持。 杭州对蒋介石也有影响,如杭州的西湖美景对蒋介石在特定时期心情的影响,他来杭后,一般乐于欣赏西湖风光,尤其喜爱楼外楼的美食。 希望做最好的历史学 姜:现在主要进行哪方面的研究? 陈:总体上还和蒋介石有关,侧重研究蒋介石日记后半段,1949年到台湾以后这一时段的研究。 姜:史学研究一路走来,有什么感悟体会分享? 陈:我个人的理想是,做最好的历史学。当然,什么是“最好”,每位学者的理解可能不尽相同,最大限度还原历史真相当是共同之义。 史学研究还与研究者的阅历有关,学术研究也能增加个人阅历,使人的心智更加成熟。我们研究中心研究蒋介石的过程中,抱着“同情之理解”的态度,会发现他的心路历程其实很复杂,特别在抗战时期在和美国、苏联等国的国际关系处理上,这一点表现得特别明显。 姜:执着、严谨、理性……你认为做好学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看不到曙光的时候尤其要坚持;学会团结人也很重要,团结就是最强的学术执行力。毕竟,任何个人都不可能“包打天下”,自助和天助都不可缺。 姜:你希望做最好的历史学,到现在为止,个人最满意的著作是哪一本? 陈:最满意的应该还没写出来或者正在写,未来的《蒋介石传》希望能给学界带来别样惊喜。 杭州文史研究要做精做出特色 姜:南大、浙大、研究机构,您还兼任杭州文史研究会副会长,针对杭州文史研究会的现状,有什么建议? 陈:杭州市政协领导重视,杭州文史研究会立足杭州,服务杭州,善于借助“外脑”开展学术研讨,有全国乃至国际视野,研究会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接下来,可以在特色性上再做些文章,发掘杭州文史研究的独特性、唯一性。打个比方,百货公司大而全,产品琳琅满目,如果特色不明显,反而不如专卖店富有特色。主业被冲淡,特色就不会那么明显了。正在开展的工作,要做精做细,做到极致,要给人这样的感觉:如果没有杭州,全国在这一方面的文史拼图就不够完整。 姜:有什么具体建议。 陈:结合我的工作,很多民国名人与杭州的关系都很密切,可以在这方面做些挖掘研究,做出特色,细水长流。 姜:对杭州的城市史、地方史及整个文史研究有什么期待。 陈:明天会更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