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简介】包如章，男，1934年生，1956年进入浙 江塑料机械厂（后合并为杭州市纺织机械制造厂），八级木 模工。

我的老家在舟山定海。1934年，我出生时，家里除了父亲母亲， 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后来又有了一个弟弟。父亲原来是在轮船 上工作的，但是日本侵华战争开始后，轮船就停运了，他失业在家， 我们一家人的主要经济来源也断了。后来父亲生病，没有钱看病、买 药，最后就这么去世了，剩下我母亲带着几个孩子。

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找活路。父亲去世前，我大哥去了上海，在 一家生产电风扇的工厂上班。父亲没了之后，我也想减轻家里的负 担，1948年6月，我跟着大哥去了上海，当时我只有十三四岁。刚去上 海的时候是没什么活儿干的，差不多在大哥家里待了一年。到了第二 年，大哥帮我找了个工作，是在一个私人小作坊里做学徒工，学的是 做机械木模。

3年学徒期满，我开始跟着老师傅们流动找活。1952年9月，陕西 宝鸡虢镇有家汽车修造厂到上海来招工。我跟着当时工作的作坊老板 一起去了陕西，因为技术不错，我评上了六级工，厂里还把我调到了检验岗位。可惜我没待长，又回了上海。

1956年年初，我去浙江塑料机械厂上海招工处报了名并通过了考核，成了浙江塑料机械厂的一员。30来年的时间里，我从一个普通的木模工，做到了副厂长，技术上也达到了八级工水平。

我这一辈子算是花了大力气做好了木模工这一件事。

做学徒不仅要手勤还要心活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懂木模工是个什么工种，到了小作坊里，听老板和老师傅讲了才知道。一般做一个机械设备，第一道工序是设计师画设计图纸；第二道工序就是木模工的活了，木模工要根据设计图纸做木模；后面的工序就是翻砂工根据木模用耐火砂做出造型，再把铁 水倒进去，冷却之后取出来，机械设备毛坯也就做好了。

年轻时的包如章

因为原先家里比较穷，我只上了几个月的学，字都还没认全，学 起技术来困难不少。做学徒工，要先学会看图纸，再学会怎么做，因 为识字不多，确实费了不少功夫，还好那时候的图纸没有什么外文字 符，不然就更难了。老师傅们不是其他什么都不干，只管教学徒工 的，平时他们也要忙着做生活，师傅干活时我们学徒工就只能在旁边 看着。有什么问题就记在心里，等他们空的时候再请教。因为正常上 班时间没多少工夫实际操作，每次师傅们下了班，我都会把那天做的 东西再看看，再琢磨一遍。有边角料的话，也会试试手。那时候大家 都觉得，有两种人不好做，一是做新媳妇的女人，再有就是做学徒工 的男人。当然也是有“窍门”的，为了师傅多教你一些，总要嘴巴甜 一点，多叫几声“师傅”，有闲钱就买包香烟给师傅吃吃嘛！

一般做学徒要满3年才能出师。头两年我都没有工资拿的，吃饭是 跟着老板和老师傅们的，住宿的话，就在作坊里摞起来的木料上铺上 铺盖，凑合睡。手里没有工资，也就基本没什么日常开销，衣服总是 穿到旧得不能再旧，有时候头发长了，还是老板把剃头师傅叫来，给 我们统一理发。

过了3年学徒时间，我开始跟着老师傅到外面找活，终于有点赚 头了。那时候行业统一规定，木模工工资一个单位（据包如章解释， “单位”可能是当时的一种工资计算方法）5角5分钱。去找活的时 候，一般要先做两三天，让老板看看你水平怎么样。水平高的话老板 就会多算点钱，平均水平差不多一天5个单位，手艺最好的人一天能 赚到七八个单位。我当时一天至少能有5个，也就是2元7角5分钱，不 算少了。不过木模工的活不是天天有的，一天两天没有活干也是可能 的。原来那家小作坊的老板看我做得挺不错的，就跟我说还是回来干 吧，别人开多少工资，我就给你开多少工资，反正做生不如做熟，这 样我又在他那里做了一段时间。

评上八级工还当了先进

当时上海的工业比较发达，各个工种技术好的工人也比较多。很 多地方都会到上海来招工。1952年9月，陕西宝鸡有家虢镇汽车修造厂 到上海来招工。当时我工作的作坊老板觉得这个机会很不错，就带着 整个作坊大概六七个人一起去了这家汽车修造厂，我也在其中。在这 家厂里，我一开始也是做木模工，还因为技术不错评上了六级工，工 资也涨到了六七十元一个月。我记得评级的考核项目就是做一个汽缸 的排气管。后来因为我表现好，厂里把我调到了检验岗位，这个岗位 比木模工轻松多了，而且能跟很多部门打上交道，虽然工资没涨，但 其实算是升职了。可惜当时我脑子转不过弯来，总觉得这个岗位没有 木模工好，我还是愿意做技术工。检验工作做了没多久，我觉得实在 没意思，就打了辞职报告，坐了几天几夜火车回上海了。因为一时半 会儿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工作，我又做起了流动木模工。

1956年年初，浙江塑料机械厂到上海招工，听到这个消息后，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马上报名了。虽然在那之前我还没去过 杭州，但是上海这边对杭州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我还知道杭 州有个西湖，是很有名的风景区。当时跟我一起到杭州的还有一个 工人，不过他后来待不惯，做了一段时间又回上海了，我倒是一直 留了下来。

我在浙江塑料机械厂还是继续做木模工，为了提升技术，我还去 上了夜校，字识得比以前多了，总算对工作有点帮助。做木模工一般 碰不上什么大难题，小麻烦却是不少的。有的时候，拿到设计图乍一 看会看不懂，或者看完设计图觉得设计师设计得不对，碰上这种情况 我不会硬做，一般都先找设计师讨论，虽然我们做木模工的文化水平 不高，但是几年做下来，经验还是有不少的，有时候还是我们的想法 更好，最后设计师也会根据我们的意见改图纸。在浙江塑料机械厂的时候，我又评上了七级工、八级工，获得了杭州市先进生产（工 作）者、浙江省先进生产（工作）者称号，还带了几个学徒。不过 厂里木模工不多，我记得也就四五个，所以我带的学徒也比车工、 钳工少多了。

包如章获得的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