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红十字会医院医师张超昧(1912-2007)为我国心脏外科手术第一人(黄家驷编《外科学》,兰锡纯编《心脏外科学》,以及《中华外科杂志》均有详尽记载)。 近代以来,尽管人类在心脏外科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现代医学成就光彩夺目,但不能不追忆那些在医学科研园地中辛勤耕耘的前辈,张超昧就是一位拓荒者,在我国胸外科史上写下了划时代的一页。 (张超昧医师/胡梅秀作油画) 自古以来,人们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只要心脏刺伤,人会立即死亡,即使在外科医学领域,这种观念也支配了长久的岁月。 由此,在冷兵器战争中,欲要人亡,必刺其要害(心脏)。 在十六世纪时,一名决斗者的心脏被对方用剑刺伤,还奔跑了几百尺才倒地而亡。自此以后,医学界悄悄在感受到,即使心脏受了伤,也不一定立即致命,如抢救及时,仍有挽回生命的希望。 1867年,费希尔研究了452例心脏创伤病例,发现竟有7%是被救活。科学研究证明,心脏受伤的危险度与其受伤的位置、面积有着密切的关系。最危险的是伤及冠状动脉、室间壁的希氏束以及心耳壁。由此,作为胸外科手术而言,人们一直望而生畏,举步不前。 19世纪80年代,外科权威比尔罗斯说:“如果外科医生尝试缝合心脏创伤的话,那么他将失去医学界的信仰。” 可是,人类医学进步永无止境,1881年,美国罗伯特医生率先提倡缝合心脏创伤理论。随后,意德等外科医生相继做了成功的心脏缝合术。时有学者统计,在535例心脏缝合手术中,成功率达44%。 张超昧为我国从事心脏外科手术的第一人,甚至,比处于全球外科研究尖端的美国首例施行心脏手术者,还早一年。 正是由于他的一例成功的心脏外科手术,使得我国心脏外科处于国际领先地位,令世人对于中国现代医学成就刮目相看,也使得他名字在我国外科医学史上留下了篇章。 张超昧一生的故事 由此,笔者者到杭州玉泉路马岭山,访问了张超昧夫人胡梅秀、女儿张景明,请她们谈谈张医师一生的故事。 (作者访问张医师夫人胡梅秀/在寓所)
胡梅秀说,张医师1912年生于浙江温岭,1935年从广东中山大学医学院毕业,不久,就到江苏医学院工作。 我国心脏手术第一刀 抗战时期,江苏医学院改为外科医院,专门收治从战场上送下来的伤员。同年11月,上海沦陷,张超昧随医学院辗转到了湖南沅陵,也就在沅陵,认识了从杭州迁至沅陵的“国立艺专”学生胡梅秀(一年后,他们在成都结婚)。 随着日军的进攻,医学院撤退到了成都,张医师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注)医院工作,救治从前线撤下来的伤病员。 1940年10月6日,医院送来了一位(以剑自尽)刺破心脏的三十岁士兵。外科主任张超昧赶来了,看到患者胸口正涌出鲜血,察看了病情:如不及时做手术,肯定没救了。 在当时,国内没有任何开胸缝补心脏记录,国外虽有先例,不过,凤毛麟角,救命要紧!片刻思索之后,张超昧当机立断,为了挽救病人生命,做手术! 手术刀刚刚划开胸腔,鲜血喷涌而出,一直喷到天花板上。 张超昧很沉稳,那位伤员是右心室壁贯穿性刺伤。 手术进行了数小时,心脏修补成功,生命被救回来了。 没有想到的是,由此,他成了中国第一个做心脏手术的人,张医师在《中华医学》杂志第28期第二卷(1942年10月)将自己手术报告全文刊出,引起了医学界的重视。 1940年,继超昧手术成功首先报道后,另一位医生在乙醚全麻下为一名37岁右心室壁刺伤约2cm的男性患者用羊肠线缝合3针获得成功。手术时间55分钟,麻醉后2小时完全清醒。 术后,患者出现支气管炎,经治疗24天后出院。 往后4个月余的随访,结果良好,由此,他们共同开创了我国心脏手术和麻醉的开端(时年张超昧27岁)。 20世纪40年代,不仅是我国心血管手术萌芽时期,也是心血管麻醉的萌芽时期,而张超昧成为我国外科史上的一位开创者。 五十年代,张超昧携眷回到杭州。由于在外科手术界享有的声誉,迅速引起浙江医科大学重视,聘为外科副教授,任浙医大一院外科医师。夫人胡梅秀是国立艺专毕业生,当年她的老师吴大羽(国立艺专教授)刚巧移居上海,于是,大羽就将在马岭山空置寓所租借给了张超昧夫妇(马岭山上一座北欧式平房小猎屋)。 大羽教授自五十年代初离杭后,再也没有回来,由此,张超昧及家人实际上住在马岭山上,一直至今。 在杭期间,张医师勤于笔耕,为医学杂志编撰翻译医学论文。他的一部(与沈鼎鸿合作)专著《临床真菌学》在1957年10月由中国卫生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印刷就达到三千册。
(《临床真菌学》) 长久以来,真菌学文献散载于各个医学杂志上,此书是当时世上第一部关于临床真菌学完整著作。与张医师合作编写的另一个(沈鼎鸿)为上海第二医学院教授,此书第二十七章及附录为沈鼎鸿教授所译,其余各章均系临床理论与实务,由张超昧撰写与编译。 1961年12月,张超昧调到杭州红十字会医院。 文革开始时,张超昧受到冲击,由于历史问题以及说话耿直,坦率言谈,高超的开刀技术,被责令打扫厕所,在检验科洗瓶子。 文革后的一个偶然机会,医院药剂科一位老同事在花港观鱼碰到张超昧,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张医师!” 张超昧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老同事,不由说道:“只有你还记得我是一个医生…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叫了。” 那年,张超昧64岁,又回到外科门诊,重新做坐堂医生。 八十年代后,张超昧成为浙江省政协编译组和省科技情报所翻译组的成员之一,翻译了大量国外最新的科技资料,对于国内的医学进步与追赶世界最新科技成就做出了无法估量的贡献,许多医师在阅读外文文献中遇到障碍,常常过来请教,总是尽心竭力地指导。 退休后,他深感我国医学研究落后世界先进水平一大截,对于外文医学文献很难把握确切内涵,失误不少,于是,着手编译《中英德法医学词典》,这是一项浩瀚复杂的文字工程,断断续续编译了300余万字, 直至年老不支为止。 张超昧的家住玉泉附近,环境幽静,景色优美,空气清新,为他的写作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环境。 2007年,张医师走完了人生的最后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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