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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第二故乡
来源:《难忘的岁月》  作者:吴中培  日期:2018-09-20

    我于 1969 3 月响应毛主席号召,去安吉县双建公社双一大队 第五生产队(现为安吉县递埔镇双一村第五村民小组)插队落户。 那年我刚满 17 岁,是个对什么都充满美好憧憬的中学生。

 

 

干农活实在不轻松

 

  双一大队地处天目山北麓,与余杭的百丈相邻,是著名的竹乡。1969 年的春节一过,我就离开父母来到安吉山区。那年正巧碰上竹 笋大年,在淅淅春雨的沐浴下,满山遍野的毛笋破土而出,置身于 毛竹山内,甚至还能听到毛笋窸窸往上蹿的声音,真的是一派“雨

后春笋”的美景,这对于从小在平原地区长大的我,真有说不出的 新奇,可是后来真正上山干活就没有那么新奇和浪漫了。第一次跟 贫下中农上山挖毛笋,还未抵达目的地,我就已经气喘吁吁了。队 长一面叫我歇歇,一面告诉我挖笋的道道 :我们每年都要留下可以 长成毛竹的好笋,把周围多余的笋打掉,这样才有利于新竹子的成长。 到了下午,看到大家都挑着满满一担毛笋下山时,我也赶紧用篮子 装了几只大毛笋跟着下山。白天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晚上躺在床上 就感到浑身酸疼,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一早起床,两条腿好像已经不 是自己的了。我当时住在二楼,怎么也没法走下去,只好扶着楼梯 一档一档往下蹦。房东阿姨安慰我说过几天自然会好的,结果果真 是如此。

 

  挑猪大粪是最脏最恶心的活。刚一开始,别说是干活了,一闻 到那股又酸又臭的气味,我就忍不住直反胃,几乎要窒息。但那时 干活是不能挑选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和大家一起去挑猪粪。让人最 受不了的是,还要用双手把猪粪掰均匀后,抛到田里去做基肥。开 始几次,我干完活后,望着清洗过好几遍还有臭味的双手,根本就 吃不下饭,但是时间一长,也慢慢地习惯了,居然和贫下中农一样, 干完了,洗一下手就能吃饭了。

 

  双抢是农村一年中最忙的季节,我们生产队的田都在十几里以外的地方。每逢双抢,队里就组织我们去那里集中干活,一般要连续干半个月光景。8 月的天气,烈日炎炎,每天四点多钟就要赶早 起来割稻子、 拔秧、插秧,一天下来得筋疲力尽,再加上田里蚂蟥咬,晚上蚊虫叮,又热得睡不好,体力严重透支,有时想想太苦真不顶着烈日翻晒小麦。想干了,但看到大家也都一样,有的比我更辛苦,只好咬咬牙熬下去。这段时间,我算是真正领悟到什么叫“粒粒皆辛苦”的含义了。

 

  采茶叶是我在农村唯一不要别人帮助,干得最好、最快的一项 农活。插队以前,我只是在电影里看到采茶姑娘的倩影,觉得采茶 既轻松又快乐,正如歌曲里唱的那样美好,但是实践起来根本不是 那么一回事。茶叶是我们大队的重点经济作物,采茶是妇女们的一 项重要农活。茶叶的季节性很强,采摘时间一天也不能耽误。每到 采茶季节,生产队都要开动员会,充分发挥妇女“半边天”的作用。 那段时间我们起早摸黑,连续作战,就连下着倾盆大雨,也要穿上 蓑衣照样采摘。茶叶的汁水严重腐蚀了我的食指,食指很快就被勒 出了几道血口子,痛得钻心,我和农村妇女一样贴上橡皮膏继续采摘。那段时间,可是“轻伤不下火线”啊!

 

“半神仙”治好了我的脚伤

 

  在所有的农活中,上山拖毛竹和背柴火一直是我的软肋,怎么 也赶不上山里人。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肩上扛着毛竹 从山上往下拖,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我特 别害怕干这个活。不过,队长和贫下中农都很照顾我,每次上山尽 量分一些简单的活给我干,并且耐心地教我拖毛竹的技巧和要领, 还常常帮我把毛竹先拖到比较平坦的地方然后再让我往下拖。尽管 如此,我还是在那年的冬天扭伤了左脚腕。记得那天我和村民们上 山拖毛竹,一不小心脚下打了滑,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一屁股 坐在了脚腕上,顿时疼得我哇哇大叫,脚腕一下子肿得像个大馒头, 大家怎么扶我也站不起来。看着海拔两千多米高的毛竹山,别说是 要一步一步往下走,就是拖也拖不下去。当时大家都很着急,队长 说,你的脚扭伤了,不能再动了,我们背也要把你背下山去。就这样,几个壮劳力轮流把我一步一步硬是从山上给背了下来,我趴在他们 宽厚的背上感动得眼泪直流。随后,我被送到安吉以及湖州的有关 医院诊治,被确定为脚腕严重扭伤,又是针灸又是敷中草药,还在 家休息了个把月,脚腕的红肿才慢慢消退,我终于又回到了生产队。 当大家看到我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就非常担心我的脚会留下残 疾。他们瞒着我跑了十来里路,找到当时在双二大队的一个民间土 郎中(据老百姓讲是安吉治疗骨伤的“半个神仙”),求他给我治脚 伤。在得到应允后,贫下中农又用自行车将我驮到那里。土郎中确 实高明,他让我走几步给他看看,立马判断我的脚是脱臼。接下来, 我遭到的是一生中最难忍的痛苦,他用浸满酒精的布榔头,放在火 上点着后敲打我的脚腕,刚开始几下,我感到蛮舒服也能忍受,随着不停的敲打,我疼得满头大汗,实在吃不消了。我不停地哀求他 不要再敲了,他却无动于衷,直敲到我几乎麻木为止,随后他让助 手使劲地按住我的双肩,拿起我的脚腕,用力往后一拔,只听见“咯噔”一声响,痛得我直喊骨头断掉了。接着,他又往前使劲推了一 下,又是“咯噔”一声,他说好了,你可以站起来走了。我当时根 本不敢相信,在旁人的搀扶下,我终于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但是 还不敢迈步往前走。郎中又说,没事,你可以走了。我这才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地迈步往前走去。真是神了!我的脚走起来尽管还有点别 扭,但基本上不瘸了。为了报答贫下中农对我的厚爱,当天晚上我 就参加了队里的挖防空洞劳动。现在回忆起来,如果不是这些淳朴 的农民,我怎能碰到如此医术高超的民间土郎中,我的脚还不知会 留下什么样的残疾呢。

 

学演样板戏

 

  插队期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了农村的业余文宣队,上演了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成了远近闻名的“阿庆嫂”。一直 以来,我们双一大队的文宣队就有着光荣的历史,是安吉县的先进 单位。大队有几名从部队复员回来的文艺兵,成为文宣队的骨干, 经常会在一起排排节目、演演戏什么的。刚开始,我因为没有这方 面的特长,也就没有去参加。记得上世纪 60 年代末、70 年代初那个 时期,全国兴起学演样板戏的热潮,我们双一文宣队也不例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上演了《沙家浜》。周围前来看戏的贫下中农还真不 少。过了不久,饰演阿庆嫂和沙奶奶的两位主角相继结婚怀孕,整场的《沙家浜》演不了,只能改演折子戏。大队支部书记找我谈话, 说我文化高,希望我能出演阿庆嫂这个角色。听了这个话,我差点 吓晕过去,因为以前在学校时,唱唱跳跳还勉强凑合,现在真的要 排演担任主角,我怎么能行?我跟支书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支书说, 不行也得行,不会可以学,有人专门教你。面对支书严肃而恳切的 眼光,我实在没有办法推脱了,只好每天乖乖地起早摸黑进行排演。一个月后,我以瘦掉五斤体重的代价被“逼”上了舞台。看到台下 那么多期待的眼光,我终于坚持演完了整场戏。后来我们双一文宣 队去县里进行了演出,而我也越演胆子越大,还代表安吉县去参加 嘉兴地区的文艺调演。从此,我这个知青“阿庆嫂”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以致后来在杭大读书期间,老师和同学们也时常会叫我来一段《沙 家浜》唱腔。

 

成为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下乡的日子虽然很艰苦,可是我过得还比较充实,除了参加劳 动以外,我跟农村姑娘们学会了绣花、纳鞋底、做布鞋,学会了料 理自留地。有时我还与村姑们结伴去山上采野茶、扳野笋,偶尔也 会走上十几里路去递铺镇看电影……

 

  经过劳动锻炼,我慢慢开始适应农村的艰苦环境,与贫下中农 的感情越来越融洽,他们对我也越来越信任了。一年后,我被推选 为生产队妇女队长,俨然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双一”人了。

 

  1970 年底,在贫下中农的推荐下,我有幸成为第一批工农兵大 学生,到杭州大学政治系读书。   短暂的两年知青生活,我对“农业、农村、农民”有了更深层 次的理解。现在回想起来,“知青生活”给予我的不仅仅是体力上的 锻炼,更是一种人生观的指导。它教会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种品质 真诚和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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