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松花江畔鹤立河旁,鹤立河农场十分场就坐落在那片低洼的草原里。高高的芦苇和茅草遮掩着这个新建的分场,远远 看不到一星半点儿房屋的影子,草丛深处冒出的炊烟才显示那里有人在活动。300多名浙江和鹤岗知青就落户在这曾是荒无人烟的草甸子里。那里,住的是用木板搭成三角形的矮矮的名叫“马架子”的住房。
1969年的初夏,我们一个连队住一个“马架子”。“马架子”的中间是木制的行李架,两边是木板搭成的大床 ( 连成一片 ),每人约占90公分宽,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多余的空间。大家一律脑袋冲外睡,免得闻臭脚。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要是有谁梦游,拿着刀到了西瓜地里偷西瓜,你看那一个个脑袋多像成熟的西瓜,一刀一个,大家的脑袋就搬了家! 那年的夏雨哗啦哗啦连着下了几天。我们乐得在“马架子”中玩耍,有下棋、打扑克的,也有侃大山的,还有喝酒耍酒疯的,热闹非凡。直到深夜才慢慢平静下来。外面还是风雨交加,挂在“马架子”上的油灯早已熄灭了,大多数人慢慢进入了梦乡。不知是后半夜的几点钟,有人起来出去解手,睡眼眬根本没有睁开眼,床边一坐两腿一翘,以臀为轴旋转180度,放下双腿下床,只听“扑通”一声响,“啊!发大水啦!”惊雷般的喊声惊醒了所有的人。 有谁划亮了火柴,打亮了手电筒。只见“马架子”中一片混乱, 水离我们的床板最多只有20公分了,水面上飘着箱子、脸盆、鞋子, 能浮在水上的东西都漂浮在眼前。所有的人都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扑通”、“扑通”跳入水中。趟着水跑到门外一看, 眼前一片汪洋大海,本来就矮小的“马架子”被水淹掉了一半,活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离我们不远的女生连的“马架子”门口传出的哭叫声、呼喊声乱成一片。我们离开秀丽而温顺的江南水乡,第一次碰到洪水,怎能不害怕。 知青中间有几个比较大一点的男生还算比较冷静,从水中一步步摸着过去先帮助弱小的女生转移到十分场唯一的一小块没有被水 淹的像“孤岛”的地方,那是后来建场部的地方。 分场的领导和连长们也闻讯赶来,指挥着各连的自救工作。我们男生就只穿着一条裤衩,拿着铁锹在齐腿深的水中摸索着,切割草垡子,把草垡子一块块垒在我们“马架子”的周围,等到基本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堤坝,就组织人用脸盆向外舀水,室内的水位在 快速下降,发现坝体有漏的地方赶紧加固修补,并派出一半的男生帮助女生们筑堤修坝。 经过紧张的自救工作,基本上能够保证晚上有地方睡觉了。由于水位还在不断的上涨,我们不断地对堤坝加高加厚,筑好的堤坝约有两米高。外面的水位已超过了我们的板床,这个汪洋中的孤舟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白天晚上专门派人对堤坝进行巡逻察看,防止溃漏,睡觉也是提心吊胆的,大家知道,一旦溃堤,我们就会睡到水里去。 几天过去了,洪水并没有退去的迹象。出去侦察的人员回来说, 鹤立河大堤被洪水撕开一条一百多米长的大口子,水还在不断的涌来,如不把鹤立河大堤的口子堵上,水不可能退下去。因此场部发出了抗洪命令,并让各分场支援十分场进行抗洪。 四面八方运来了抗洪的物资。我们很快组织了抗洪突击队,凡是身体好、水性好的都纷纷报名上堤坝与洪水抗争。女生们做好后勤工作,保证我们可以及时吃上可口的热乎乎的饭菜。 水情就是战情,堤坝就是战场。战情十分危急,我们必须要赶在第二次洪峰到来之前堵住大堤上这个缺口。因此大家展开了与洪水抢时间的战斗。人拉肩扛,把一袋袋装满了土的草袋子填到缺口处 ;渴了喝一口凉水,困了倒下眯一会儿,抠着草袋子的手磨出了血也不吭一声,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没有一个人愿意因伤被赶回去,伤兵下战场也会感到耻辱。 雨水、汗水和泥水交织在一起,身上和脸上都是黑乎乎的,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三天三夜的苦苦抗争,两边的堤岸就要合拢了, 但水流越来越急,装满土的草袋子一丢下去,呼的一下就没了影。 必须打桩才能固定住草袋子,我们挑了几个水性好的同志负责打桩。 打桩更危险,一不留神就会被洪水卷走。每个人腰间捆一根长绳, 性命就交给了别人。我有幸参加了打桩工作,在我们打桩队的后面,更多的人手拉手组成了一堵人墙来阻挡洪水,以减少洪水对我们的冲击。 就这样不知多少回被卷下大堤,在水中翻滚着,撕碎了衣裤, 擦破了皮,喝上几口泥汤水,再由“保命绳”拉回来接着干。在战友们的团结一致、齐心协力、艰苦奋斗下,终于在第二次洪峰到来之前堵住了那个大口子。第二次洪峰来了,水位不断上涨, 但在我们坚守下,洪水终于低下了头,慢慢在我们面前溃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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