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是淳安新安江开发公司茅头尖林场的知青金元顺。那是1975 年冬天,他的母亲陈荣珍办好了退休手续,对我说,请我帮帮忙,越快越好。言下之意希望我能当天就去淳安,因为那时道路交通不方便,到淳安的长途汽车一天只有一两班,下午是没有车了。于是我乘到岭后(新安江)的慢车,下午四点左右上车,到金华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再过兰溪到岭后,已是半夜里了。下了车,天又下着雨,我没有带伞,连奔带跑出了站。那时到岭后的人不多,半夜里也找不到旅店,看到有户农家还亮着灯,就推了进去,那农民倒也很客气,同意给我留宿,一个晚上五角钱,床是稻草铺的,棉被就是破旧的棉花胎,我想人到了这个地步就“随遇而安”吧,还能讲究啥呢!天刚蒙蒙亮,我就起身,其实这一夜我没有入睡,是在既冷又饿中度过的。 好在新安江开发公司就在县里,第二天上午我赶到那里,负责知青工作的同志在表格上盖了章,我就立即前往茅头尖林场。林场在新安江水库里面,从排岭购四角钱的船票,在千岛湖里坐一个小时的船,一路上能观赏秀美的山光水色,由衷地感到高兴。船靠茅头尖码头后,我就直奔林场办公室。见到金元顺时,他高兴极了。他母亲早就来信告诉他,所以心里有了准备,盼呀盼呀,终于盼到我来了,他说他们林场的职工都在想回城,有一个是杭州剪刀厂的知青,剪刀厂的人来过了,林场却不肯盖图章,说他曾在新安江里捉过一条鱼,偷到食堂烧了吃。后来林场领导抓住这件事,在场员会上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哪里晓得就因为这一条鱼,弄得他回不了城。说着说着,那捉鱼的青年也来到我的跟前,一打听我的单位,他苦苦哀求我能帮个忙,说他父母工作的剪刀厂,与我的厂是同属二轻系统的,希望我能跟他们的场领导说说,在知青回杭的表格上能盖个章,说自己对捉鱼的事懊悔极了。金元顺陪我来到场部,场部领导说金元顺做的是食堂工作,他要回城,必须要带个人出来,不然的话,饭菜没有人做了。我当即向场领导提出,要求马上落实个人,金元顺带他几天,但在知青回城的表格上,必须先签字盖章,这一点场领导表示同意,但时间要延长,起码半个月。金元顺当即表了态:半个月就半个月,只要能回城,也不在乎这几天了。后来,我借机为剪刀厂的那个回城知青讲了几句好话,那位场领导还是不肯松口,我说他母亲都已退休了,办好了一切手续,知青顶职回城这是政策规定的,迟早都是要办的事。那位场领导只是不语,我也没有办法。 为了赶船,我中午饭也来不及在林场吃,因为金元顺是食堂工作的, 他跑不开,那位剪刀厂的知青一直陪我乘船到排岭。船上他说他的心早已回到杭州去了,林场迟早总要放他的。尔后,他向我叙述了知青们在林场的生活,我听了一阵心酸:知青们一年四季寒冬酷暑,辛勤劳动,在艰苦的生活中开荒植树、种粮种菜。像剪刀厂这位知青,我看本质是不错的,可就是为了一条鱼,就被扣住了不准回城! 我宽慰他说:“你再忍耐几天,知青回城的政策是一定要落实的,是一定能回到杭州的。” 后来,金元顺在林场多留了一个月,才回到杭州。我们见面后我问他,剪刀厂那位知青怎么样?他说:林场领导最后还是签了字,同意放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