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章学诚《文史通义》,始列“浙东学术”一目,而不称“浙学”,原因是浙学学者差不多都是活动于浙东地区人。浙东,是一个地域概念,唐、宋以来,以富春江为界,分为浙东、浙西两大区域。浙东是宁、绍、金、处、温、衢;浙西是杭、嘉、湖、睦(严)。所以浙学,严格意义上说,是浙东之学,称之为“浙东学派”。但是,明末清初以后,浙西地区渐渐涌现出了如邵经邦、郑晓、许孚远、吕留良、张履祥、俞樾、章炳麟等儒学宗师,浙学也应包括浙西地区。
章学诚说“浙东之学出于婺源”,认定朱子之学为老祖宗,则是指宋孝宗乾、淳以后的情况。吕、陈、范、唐诸贤谢世之后,浙学学人多转入朱熹门下而传承朱学,如,金华“北山四先生”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承传朱子嫡传黄干之脉。说明这个学派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历史的演进,其自身结构也在不断演变之中,并非拘守、保持原生态的朱学。浙学对待陆学也是如此。章氏又说,南宋末至元初,甬上自袁燮、袁肃、袁甫之后,“多宗江西陆氏,而通经服古,绝不空言德性,故不悖于朱子之孝。至阳明王子揭孟子之良知,复与朱子牴牾。蕺山刘氏,本良知而发明慎独,与朱子不合,亦不相诋也。梨洲黄氏出蕺山刘氏之门,而开万氏兄弟经史之学,以至全氏祖望辈尚存其意,宗陆而不悖于朱者也”。
章氏疏理元、明以后浙东学术的流变之迹,前后相承关系,大致得其情实。浙学是开放的、多元的,博览广收,不主一家,不名一师,是浙学的重要特色之一。所以,浙学的学人虽然承传朱、陆之学,并没有完全割舍吕氏开创的中原文献之统、永康王霸之学及永嘉事功之学,经世致用的学理,实事求是的态度,开拓进取的精神,海纳百川而不守门户的气概,在元、明以后的浙学学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和朱、陆二家之学原旨很有些不同。朱熹批评吕祖谦“喜合恶离”,其实正是浙学“博览广收”的长处。浙东学人崇尚史学,以史鉴今。朱熹当年批评说,“伯恭于史分外子细,于经却不甚理会”。反倒是彰显了“浙学”经、史并重、讲究实际的学术风貌。浙学区别于朱、陆之学,在于主张经、史不分家,将六经当作史看。吕祖谦经常教诲门人弟子说“载在经史”,“专意经史”,“当于经史间作长久课程”。这个学术传统,后来得到很好继承和发扬,往下延申、拓展,即宋末王应麟的“深宁史学”以及明末清初宁、绍间的黄宗羲、万斯同等“姚江史学”。明清时期浙东史学以及考据之学,虽然比较集中于甬上一隅,其与吕祖谦的“经史”源头遥相呼应。章氏疏理浙学源流而不讲吕学,尤其回避永嘉、永康之学,恐怕有失偏颇。
浙学的当下价值有哪些?其意义何在?可归纳为五个方面:一是务实,二是立德,三是担当,四是博通,五是绩学。改革开放已40多年,浙江经济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各方面已走在全国前列。但是,浙江人民的智慧、气度以及奋斗精神,有本有源,不是凭空产生的,既具有千载难逢的时代机遇,又有复杂的历史渊源关系。研究浙江精神,总结浙江经验,自然而然会联系到历史上的浙学名家、浙学名著,从中汲取精华,发掘当下的价值意义。这是割不断的,也是我们文史工作者责无旁贷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