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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钱塘江中浮山之险,市长苏东坡费尽了心思
来源: 钱塘往事微信公众号  作者:袁长渭  日期:2020-06-30

苏东坡曾两度出任杭州的地方长官,第一次来杭州做官是在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至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任杭州通判,相当于杭州市副市长的职务。第二次是在元祐四年(公元1089年)至元祐六年(公元1091年),任杭州知州,也就是杭州市市长。由于多年没有疏浚,西湖的很大一部分水面已经淤塞,苏东坡市长上任后,专门为此书写奏折《乞开杭州西湖状》,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对西湖全面疏浚,湖中淤泥堆出了一条苏堤,并且在湖中建起了三塔,也就是现在的三潭印月景点。“西湖景致六吊桥,种株杨柳嵌株桃”,苏堤春晓是西湖十景之一,这是当年的苏市长留给后世的杰作,苏市长也就成了杭州历史上最著名的治水专家之一。

        同时期苏市长多次来到钱塘泗乡,考察钱塘泗乡的风景和水利设施建设情况。由于钱塘江中一座浮山,导致了大量的船只在此覆翻,物资和人员损失巨大。平时钱塘江水浅,船只运输非常困难,只有等到涨潮时,才能有大量的船只可以来往,大宗的物资可以运输。但是,潮水来时,钱塘江浮山附近的水流湍急,流沙出没,航道随时改变,浮山,成了钱塘江航运事业的瓶颈口。苏市长专门向朝廷写了《乞相度开石门河状》,提出了大胆的设想,目标是建设一条从庙山石门(而今的富阳黄公望村),沿着西山的山脚,经过铜鉴湖至定山(狮子山)北面,沿着现在的杜家浦至大诸桥一直到钱塘江一桥北面,经过虎跑路涵洞附近,再到闸口附近进入杭州城的运河。

      苏东坡为什么要写这一奏折,原因有许多。我们分析一下奏折的详细内容就知道了。

一、 苏东坡从秦始皇过钱塘江之难作为开篇,讲述钱塘江的“水波恶,不敢径渡,以此知钱塘江天下之险,无出其右者。”最后,秦始皇为了避开浮山之险,到西面一百二十里之外的秦渡村过了钱塘江。

二 、钱塘江水路交通非常重要,浮山却成了航道中卡壳的阻点。自衢州、睦州(建德、遂安、淳安等地)、处州(丽水)、婺(金华)、宣(安徽宣城)、歙(安徽黄山)、饶州(江西鄱阳湖地区)、信州(江西上饶)及福建路的山货,要从钱塘江的上游运到杭州城,或者运到江苏浙江的北部地区,难度很大。奏折中所写“苏秀之米粮”,“公私所食盐,取足于杭、秀诸场”,嘉兴和杭州的盐场产盐,当时的杭州就有朱桥和杨村等盐场。这里的“苏”指的是江苏南部以苏州为主的地区,“秀”指的是嘉兴,当时包含湖州和松江的部分地区,“上游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杭州、嘉兴生产粮食和食盐,这些粮食也要通过钱塘江运到上面讲到的八州去,浮山是绕不开的一个环节。

三、 奏折中专门讲述钱塘江中的浮山之险,“江水滩浅,必乘潮而行。潮自海门东来,势若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鱼浦诸山相望,犬牙错入,以乱潮水,洄洑激射,其怒自倍,沙碛转移,状如鬼神,往往于渊潭中,涌出陵阜十数里,旦夕之间,又复失去,虽舟师、役人,不能前知其深浅。以故公私坐视覆溺,无如之何,老弱叫号,求救于湍沙之间,声未及终,已为潮水卷去,行路为之流涕而已。”

   从前的钱塘江,江水的航道比较浅,平时,大部分都是沙滩,要运输大量的米粮、食盐和薪炭,就要借潮汛这股东风。恰恰是潮汛之时,在浮山脚下,沙滩转移,航道不定,水流湍急,极容易翻船。哪怕是我们记忆中都有许多次几十人死亡的翻船事故,我的邻居和同学中都有溺水死亡的,更别说千年前苏东坡所生活的北宋。

四、石门运河的南段走向,苏东坡“建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在今天的富阳白鹤村,也就是黄公望村),并山而东,或因斥卤弃地,凿为运河。石门新河,若出定山之南,则地皆斥卤(盐碱),不坏民田。又自新河以北,潮水不到,灌以河水,皆可化为良田。然近江土薄,万一数十年后,江水转移,河不坚久。若自石门并山而东,出定山之北,则地坚土厚,久远无虞。”

   这里讲到了石门运河的两个走向,一个就是在定山之南,还有一个就是定山之北。定山之南,在江水中筑坝,可以节省良田,但是潮水冲刷,堤坝容易坍塌。定山之北,地坚土厚,堤坝牢固,但是,要损坏良田五六千亩。

五、石门运河的北段,在现在的钱塘江大桥(一桥)东边,然后穿过小山,在闸口附近,连接杭州之古运河。“大凡八里有奇,以达于龙山之大慈浦。自大慈浦北折,抵小岭下,凿岭六十五丈,以达于岭东之古河。因古河稍加浚治,东南行四里有奇,以达于今龙山之运河,以避浮山之险。”

六、运河堤坝的具体施工方法,“又并江为岸,度潮水所向则用石,所不向则用竹。” 堤坝的用材,潮水直接冲击的地方,用石头筑坝,潮水直接冲不到的地方,可以用竹筑坝。     

七、石门运河的征地工作,“然度坏民田五六千亩,又失所谓良田之利。体问民田之良者,不过亩二千,以钱偿之,亦万余缗而已”,“度用钱十五万贯,用捍江兵及诸郡厢军三千人,二年而成。 ”“今浮山之险,非特长芦、龟山之比,而二圣仁慈,视民如伤,必将捐十五万缗以平此积险也。”征地成本“万余缗”,也就是一万多贯钱,每一缗就是一千文铜钱,估计也就征地费相当于现在的1000多万元,现在的征地费每亩也就是二三十万元,估计需要四五个亿人民币。施工用材料和人工费用大概需要十五万缗钱,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五六十亿。需要的人工来自于修塘部队和地方部队3000士兵,时间为两年。钱塘江捍江兵专门的修建大堤的工程兵)在张夏用石修建钱塘江12里东堤时专门成立的。

八、可能遭到责疑的是,“今建此议,不知者必有二难。其一,不过谓浙江浮山之险,经历古今贤哲多矣,若可平治,必不至今日。如此乃巷议臆度,不足取信。只如龟山新河,易长淮为安流,近日吕梁之险,窃闻亦已平治。岂可谓古人偶未经意,便谓今人不可复作?其二,不过谓。”   

        有人会说第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不能解决的浮山之险,哪里会这么容易解决。苏东坡举例:“龟山新河,改变长淮为安流”,“吕梁之险,亦已平治”,强调古人做不好的事,不等于现代人做不好。

        第二个问题是所筑江堤牢靠程度,“并江作岸,为潮水所冲啮,必不能经久”, 苏东坡的回答是“今浙江石岸,亦有成规。自古本用木岸,转运使张夏始易以石。自龙山以东,江水溢深,石岸立于涨沙之上,又潮头为西陵石矶所射,正战于岸下,而四五十年,隐然不动,虽时有缺坏,随即修完,人不告劳,官无所费。今自大慈浦以西,江水皆露出石脚,而潮头自龙山转向西南,则岸之易成而难坏,非张夏所建东堤之比也。”                       

苏东坡还为此有感而发,专门写下一首诗词《与叶淳老侯敦夫张秉道同相视新河秉道有诗次韵二首》

由于苏东坡被贬,《乞相度开石门河状》也就没有付诸实施,甚是可惜。沧海桑田,现在的浮山早已不是当年钱塘江中的岛屿了,站在浮山上,钱塘江近在咫尺,钱塘江大桥和之江大桥就在不远处,由于航道疏浚水平大大提高,江中泥沙淤塞和神出鬼没的情况早已成了过去,但是,钱塘江潮水的凶猛依然,江中翻船事故在近几十年中也时有发生。由于陆路交通的神速发展,钱塘江上建起了多座桥梁,钱塘江航运的功能也被逐渐被弱化。看了《乞相度开石门河状》,苏东坡对钱塘江航运事业和钱塘泗乡的关心,仿佛就在眼前。

                           2020年6月22日


附件一;苏东坡写给朝廷的奏状——《乞相度开石门河状》

元祐六年三月某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知杭州苏轼状奏。

右臣谨按《史记》秦始皇三十七年,东游至钱塘,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始皇帝以天下之力徇其意,意之所欲出,赭山桥海无难,而独畏浙江水波恶,不敢径渡,以此知钱塘江天下之险,无出其右者。  

     臣昔通守此邦,今又忝郡寄,二十年间,亲见覆溺无数。自温、台、明、越往来者,皆由西兴径渡,不涉浮山之险,时有覆舟,然尚希少。自衢、睦、处、婺、宣、歙、饶、信及福建路八州往来者,皆出入龙山,沿溯此江,江水滩浅,必乘潮而行。潮自海门东来,势若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鱼浦诸山相望,犬牙错入,以乱潮水,洄洑激射,其怒自倍,沙碛转移,状如鬼神,往往于渊潭中,涌出陵阜十数里,旦夕之间,又复失去,虽舟师、没人,不能前知其深浅。以故公私坐视覆溺,无如之何,老弱叫号,求救于湍沙之间,声未及终,已为潮水卷去,行路为之流涕而已。纵有勇悍敢往之人,又多是盗贼,利其财物,或因而挤之,能自全者,百无一二,性命之外,公私亡失,不知一岁凡几千万。而衢、睦等州,人众地狭,所产五谷,不足于食,岁常漕苏、秀米至桐庐,散入诸郡。钱塘亿万生齿,待上江薪炭而活,以浮山之险覆溺留碍之故,此数州薪米常贵。又衢、婺、睦、歙等州及杭之富阳、新城二邑,公私所食盐,取足于杭、秀诸场,以浮山之险覆溺留碍之故,官给脚钱甚厚,其所亡失,与依托风水以侵盗者不可胜数。此最其大者。其余公私利害,未可以一二遽数。  

        臣伏见宣德郎前权知信州军州事侯临,因葬所生母于杭州之南荡,往来江滨,相视地形,访闻父老,参之舟人,反复讲求,具得其实。建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或因斥卤弃地,凿为运河。(贴黄。石门新河,若出定山之南,则地皆斥卤,不坏民田。又自新河以北,潮水不到,灌以河水,皆可化为良田。然近江土薄,万一数十年后,江水转移,河不坚久。若自石门并山而东,出定山之北,则地坚土厚,久远无虞。然度坏民田五六千亩,又失所谓良田之利。体问民田之良者,不过亩二千,以钱偿之,亦万余缗而已。此二者,更乞令监司及所差官详议其利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凡二十二里有奇,以达于江。又并江为岸,度潮水所向则用石,所不向则用竹。大凡八里有奇,以达于龙山之大慈浦。自大慈浦北折,抵小岭下,凿岭六十五丈,以达于岭东之古河。因古河稍加浚治,东南行四里有奇,以达于今龙山之运河,以避浮山之险。度用钱十五万贯,用捍江兵及诸郡厢军三千人,二年而成。臣与前转运使叶温叟、转运判官张,躬往按视,皆如临言。凡福建、两浙士民,闻臣与临欲奏开此河,万口同声,以为莫大无穷之利。臣纵欲不言,已为众论所迫,势不得默已。  

        臣闻之父老,章献皇后临朝日,以江水有皇天荡之险,内出钱数十万贯,筑长芦,起僧舍,以拯溺者。又见先帝以长淮之险,赐钱十万贯、米十万石,起夫九万二千人,以开龟山河。今浮山之险,非特长芦、龟山之比,而二圣仁慈,视民如伤,必将捐十五万缗以平此积险也。谨昧死上临所陈《开石门河利害事状》一本,及臣所差观察推官董华用临之说,约度功料,(贴黄。董华所料,只是约度大数,若蒙朝廷相度可以施行,更乞别差官入细计料。)及合用钱物料状一本,并地图一面。伏乞降付三省看详,或召临赴省面加质问。仍乞下本路监司或更特差官同共相视。若臣与临言不妄,乞自朝廷擘画,支赐钱物施行。  

        臣观古今之事,非知之难,言之亦易,难在成之而已。临之才干,众所共知。臣谓此河非临不成。伏望圣慈,特赐访问左右近臣,必有知临者。乞专差临监督此役,不惟救活无穷之性命,完惜不赀之财物,又使数州薪米流通,田野市井,咏歌圣泽,子孙不忘。臣不胜大愿,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今建此议,不知者必有二难。其一,不过谓浙江浮山之险,经历古今贤哲多矣,若可平治,必不至今日。如此乃巷议臆度,不足取信。只如龟山新河,易长淮为安流,近日吕梁之险,窃闻亦已平治。岂可谓古人偶未经意,便谓今人不可复作?其二,不过谓并江作岸,为潮水所冲啮,必不能经久。今浙江石岸,亦有成规。自古本用木岸,转运使张夏始易以石。自龙山以东,江水溢深,石岸立于涨沙之上,又潮头为西陵石矶所射,正战于岸下,而四五十年,隐然不动,虽时有缺坏,随即修完,人不告劳,官无所费。今自大慈浦以西,江水皆露出石脚,而潮头自龙山转向西南,则岸之易成而难坏,非张夏所建东堤之比也。

 

附件二;《与叶淳老侯敦夫张秉道同相视新河秉道有诗次韵二首》

“君不见元帅府前罗万戟,涛头未顺千驽射。至今凤凰山下路,长借一箭开两翼。我凿西湖还旧观,一眼已尽西南碧。又将回夺浮山险,千艘夜下无南北。坐陈三策本人谋,惟留一诺待我画。老病思归真暂寓,功名如幻终何得。从来自笑画蛇足,此事何殊食鸡肋。怜君嗜好更迂阔,得我新诗喜折屐。江湖粗了我径归,余事后来当润色。一庵闲卧洞霄宫,井有丹砂水长赤。

荆溪父老愁三害,下斩长蛇本无赖。平生倔强韩退之,文字犹为鳄鱼戒。石门之役万金耳,首鼠不为吾已隘。江湖开塞古有数,两鹄飞来告成坏。劝农使者非常人,一言已破黎民骇。上饶使君更超轶,坐睨浮山如累块。髯张乃我结袜生,诗酒淋漓出狂怪。我作水衡生作丞,他日归朝同此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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