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初期,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地方党组织处于半公开半秘密状态,以至于许多普通老百姓只晓得“县政府”,不晓得“县委”(对外只挂萧山县人民政府的牌子,不挂中共萧山县委的牌子)。对党委领导的称呼也是参照了部队的叫法,如对县委书记称政委,对区委书记称指导员。1951年初,中央决定地方党组织对外公开,并要加强对中国共产党的宣传。
我于1950年初调到萧山公安局工作,不久担任局机关党支部书记。1951年6月中旬的一天,县委宣传部召开机关支部书记会议,部署宣传中国共产党的工作。县委宣传部长钟儒同志说:
“现在老百姓只知道人民政府,不知道中国共产党。7月1日党的生日快要到了,为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30周年,各单位要运用各种形式宣传中国共产党,使广大老百姓都知道中国共产党,都知道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我们参加会议的许多机关党支部书记七嘴八舌地展开了议论。钟儒部长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我们确实议论过演《刘胡兰》这件事,但对外从没有说过呀,钟部长怎么会知道呢?我说:
“年初时我们买了几本《刘胡兰》的剧本,后来因为工作忙,就没有再说演戏的事,现在剧本也失散了,没有打算演出。” “我晓得你们有过演《刘胡兰》的打算的,这次为纪念党的生日,一定要演出,这是政治任务。”
会议结束后,我马上把钟儒部长要我们演《刘胡兰》的事向邹训瑞局长作了汇报。我说:
“事情怪了,钟部长怎么会晓得我们打算演《刘胡兰》的事呢?”
当时县委不设常委,邹局长是5个县委委员之一,他听了我的汇报,哈哈大笑起来:
“这秘密还是我透露给钟儒的呢!这样吧,为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30周年,《刘胡兰》这个戏是应该演的,不要怕有什么困难,我会支持、关心的,具体怎么演,去和俱乐部研究商量。”
公安局的俱乐部主任是审讯干事陈如康兼的,他不仅文章写得好,歌也唱得好,是公安局机关里“多才多艺”的人物。我去找陈如康,向他说了县委的意图和邹局长的态度。陈如康爽快地说:
“好啊,我们马上行动起来做准备工作,要不然来不及了。”
准备工作紧张有序地展开了:剧本不够,又去买了几本新的;《刘胡兰》的剧本是歌剧,需要乐队伴奏,确定吴云拉小提琴,杜永毅、吴汝喜、郑德义拉二胡,但仍嫌乐队单薄,又请吴云去约了总工会的费为民(吴云的同学)介入;演员方面,在局机关挖掘,确定张秀清演刘胡兰,沈雨燕演刘胡兰的母亲,陈如康演国民党的大胡子连长,何乡山演老地主,宋运文演受伤的我军战士,谢伯英演看庙老人……群众演员不够,拟从公安中队中抽调,一共需40个人;道具、服装方面,刘胡兰英勇就义时的一把铡刀,去叫了一个木匠师傅做了一把,白身子的木头用黑墨水涂了一下,国民党军队和老地主的服装,在镇压反革命时没收了不少,全部放在仓库里,要什么有什么,国民党军队大胡子连长和士兵用的短枪、长枪,制作起来费时费材,拟全部用真枪;舞台的大幕用一块蓝布做成,正中贴“萧山县公安局俱乐部”几个白纸剪出的大字…… 我们提出的设想,靠俱乐部是无法实现的,如几个拟定的演员均在各股办公,手头上各有一份工作,到公安中队去抽人也要通过中队领导等等。只有局领导拍板,我们的设想才能实现。在我们设想好演戏的准备工作时,离“七一”建党30周年纪念日只有8天时间了。我迅速把准备工作情况向邹局长作了汇报,邹局长说:
“你们演出需要的人全部满足,他们手头的工作,可以搁的搁一下,不能搁的由各股自行调配力量解决。在7月1日之前集中时间、集中精力排演,务必在建党节这天演出。”
40个人在第二天就全部到位,我是农民出身,对演戏一巧不通,完全靠参加演出人员的集体智慧。议论分配好角色以后,大家就分头背台词、练唱法、学伴奏,搞得热火朝天。但是,由于各人的具体情况不同,排练的熟练程度也不一。如演刘胡兰的张秀清,演国民党大胡子连长的陈如康,唱戏唱歌的基本功好,按照剧本中的唱段,没几天就学会了。而像演老地主的何乡山,虽然文化水平很高,但唱歌则不行,而剧本中老地主的唱段是不少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们把老地主的唱段在不改唱词的前提下,全部改为快板,这样就比较简单了,何乡山仅用两天时间就全部掌握了。吴云是湘湖师范的毕业生,才气横溢,他虽然是乐队中拉小提琴的,但对舞台演出却非常内行。他虽不是导演(事实上也没有导演),但在排练过程中,指指点点的都是他。有的人对角色把握不好,还主动去请教他,俨然把他当作老师、导演。 经过紧张的演出排练,大家硬是把这个大型歌剧“啃”下来了。但是,我们对这个剧本总感到还有一点缺失之处,就是杀害刘胡兰的国民党大胡子连长以后怎么个下场,在剧本中没有作交待,这让参演的同志心头感到沉闷和压抑。在陈如康的提议下,我们经过商量,决定对剧本的结尾作点修改,添加了解放以后国民党大胡子连长被逮捕,人民法院召开公审大会的一场戏。这场临时添加的戏,也要增加两个角色,一个是主持公审大会的共产党党委书记,另一个是审判国民党大胡子连长的人民法官,但演这两个角色的人一时无处去找。时间一天天迫近,我们不得不采用“滥竽充数”的办法定演员,由我出演党委书记,审讯股的孔尔恭出演人民法官。我们俩人不善表演,日里夜里地学练,但做的动作还是比较生硬。
就在“七一”建党节的前一天,我们在公安局机关作了一次化妆排演,让局里领导和干警们在观摩中为我们“挑刺”。没有想到的是大家对我们的演出居然有不错的反映,许多同志说,能在这么短的一个星期内排出这台节目,真不简单! “七一”建党节这天一大早,我们写了10来张演出海报,在城厢镇的市心桥等几个热闹的地方张贴,立刻引来了一大群人观看。下午,我们在县委门口广场上(现萧山宾馆位置)搭了一个舞台,并把公安中队一个会做电工的战士一起叫来帮忙,安装扬声器和电灯。蓝色的大幕悬挂在舞台上,“萧山县公安局俱乐部”几个白色大字格外醒目。我们全体演员能为演出歌剧《刘胡兰》向建党30周年献礼,感到兴奋和自豪。
我们提前吃过晚饭,就来到演出场地。因为一群扮演国民党军队官兵的演员用的手枪和步枪是真枪(这些枪我们平时装上子弹在使用的),虽然已经作了“退出子弹”的要求,但我还担心有人忘记退子弹而出大事情,对每一枝枪作了认真检查。 天刚擦黑,解放军310团的指战员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入场了,机关干部居民群众也纷纷赶来,不多时,广场上挤满了数千人。 这次演出歌剧《刘胡兰》的目的是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30周年,因此我在主持词中也花了一些笔墨来宣传中国共产党。演出前,我向数千名观众说:
“今天是中国共产党成立30周年纪念日。30年中,中国共产党领导全中国人民前赴后继,英勇奋斗,终于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30年中,许多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抛头颅、洒热血,牺牲了自己的宝贵生命,刘胡兰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今天把歌剧《刘胡兰》奉献给大家,就是为了让大家懂得一个道理: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劳动人民翻身作主人的今天。我们要永远跟着中国共产党,把国家建设得繁荣富强。”
为了表示我们的谦虚,我在主持词中还说,我们的节目从第一天排演到今天正式演出,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肯定有许多地方不尽人意,请大家多多原谅。 我说完这些,台下有些哄动。有的说,只排一个星期就来演出,真够胆大的。有的说,不管好不好,看看再讲。 大幕徐徐拉开。刘胡兰登场,第一句唱词“漆黑的夜里冷清清”就把台下的观众给镇住了。出演刘胡兰的张秀清实在是发挥得太好了,歌声委婉、深沉。这时我听到台下有个观众在说:
“这个人唱得这么好,肯定不是萧山公安局自己的人,弄得不好是向文工团去借来的。”
戏,在一幕一幕地演着,我的角色是出现在快结尾的时候,前面没有我的任务,我也就当一个观众在认真地观看演出。我感到,不仅张秀清演得好,出演国民党大胡子连长的陈如康、出演老地主的何乡山也演得非常到位,把敌人凶残、刁奸的本质都表演出来了。演到刘胡兰在敌人的铡刀下英勇就义时,整个戏达到了高潮,解放军310团的战士们带头呼起了“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口号。紧接着,雨过天晴,国民党反动政权被推翻,大幕上挂出“解放以后”几个大字,杀害刘胡兰的国民党大胡子连长被逮捕,我和孔尔恭扮演的两个角色上场,我宣布杀害刘胡兰的反革命分子已经捕获,今天进行公审。接着刘胡兰的母亲进行控诉。在群众“坚决镇压反革命”的口号声中,扮演人民法官的孔尔恭宣布将杀害刘胡兰的凶手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时,台下再次响起“坚决镇压反革命”“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和热烈的鼓掌声。这时,大幕徐徐落下,演出结束。 “七一”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30周年演出后,我们40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没几天,邹局长找到我,说:
“领导和群众对你们这个戏的反映不错呢,好多领导还没有看过这个戏,是不是再演几场,使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效果更好些。”
在邹局长的支持下,我和陈如康主任又把大家召集起来,“七一”建党节后又在铁路机厂工会礼堂(现工人文化宫位置)连演两场,县委、县政府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去观看了,给了我们很高的评价。
回想1951年建党30周年时对中国共产党的宣传,限于当时的物质条件,从形式到内容都是非常单调的,机关内部和街弄里,只有贴了少量的小标语,连大的横幅都没有一张,也没有新闻媒体的报道,我们公安局俱乐部演出的歌剧《刘胡兰》,算是全县最重大的宣传事项了。 岁月悠悠,1951年至今又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纪念中国共产党生日的活动每年都有,逢五逢十都搞得轰轰烈烈、声形俱佳。但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1951年纪念建党30周年时演出的大型歌剧《刘胡兰》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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