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之江大学从城中大塔儿巷迁至城南秦望山。这里背山面江,风景无敌,而离城却远了,离有品位、有质地的都市生活亦远了。当年这里的山乡起居该是怎样的不适和不便,教授们该有多落寞,主妇们会有多辛劳,今天想来,都还是让人焦虑的问题。
2019年春日的一个下午,之江大学国文系主任钟泰先生幼女钟鼎女士来到之江校区头龙头家属区,重游童年的故地。钟女士1924年出生,时已96岁高龄,但记忆力非凡,思路、表达都异常清晰。1927年,因父亲钟泰任教之江,年仅3岁的她随父母入住现已作为浙大高研院驻访学者办公室的“中方教授别墅”3号,1937年日寇入侵,才离开之江,随父亲西迁至湖南蓝田,那时,她已上初中三年级,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对童年的幸福生活,都有了深刻的记忆,今天讲来,如数家珍。 钟鼎女士与家属、友人在“钟宅”前合影 李杭春摄于2019年春
“中方教授别墅”
当年是否有“中方教授别墅”的命名或说法?这是我首先关心的一个问题。现在,浙大官方将之江校区头龙头三幢二层小楼统一作此命名,现有档案亦似未查得支持。据有关出版物,“中方教授别墅”建造于1920年左右,作为教会大学的之江大学,外方教授基本上住在二龙头教学区,而中方教授和工作人员大都被安排在情人桥以东的头龙头,故有“中方”之谓。
然而,在钟女士记忆中,当年这些小楼并没有这样的名号,人们只以入住教授的姓氏辨识这里的建筑,比如,至少在1927-1937年,钟泰先生一家住的3号别墅,人称“钟宅”;对面2号别墅,住的是之大教育系主任黄式金一家,称“黄宅”;而1号别墅,则因土木工程系主任徐録入住,而称“徐宅”。想来,“中方教授别墅”的命名是后来的事情了。
钟女士的回忆应该是可靠的,因为常理来讲,这样的独户小院或小楼在当年是通常的居家建筑,似鲜有自称“别墅”的。
系主任入住别墅的“传统”好像一直延续到抗战胜利、新中国成立、之大改制甚至浙师院成立以后。在人们的回忆中,曾经入住别墅的主人还有工学院院长廖慰慈、生物系主任江希明、地理系主任严德一等等。当然,浙师院书记焦梦晓据说也曾是3号别墅的屋主。
独幢“别墅”以外,现在“十间头”的位置,当时还是三幢联体“排屋”,每幢一梯四户。据钟女士回忆,经济系主任、后来的商学院院长胡继瑗当年就住在西首第一幢。日寇侵占之江校园后,三幢联体排屋被捣毁,抗战结束之江复校后,这里改建为一排十间的二层建筑,俗称“十间头”。
钟宅的布局和陈设
三幢别墅外观内构原本相似,3号别墅“钟宅”显然是三幢“中方教授别墅”里造型最别致的。据说因钟先生家里人多,“钟宅”曾作过加建,现在小楼西侧露台及露台下两个多墙角、多窗户的房间,就是由钟先生主张、学校出资改建的,小楼北面还加盖了厨房。钟泰先生的卧室兼书房就在露台下北面那个房间。
3号别墅现在共有7个房间,客厅、门厅、阳台、露台各一,外加2个洗手间和1间厨房。当年,钟鼎四兄妹住在楼上,他们在平台上踢毽子,嬉笑玩耍,常吵着楼下做学问的父亲。一楼平台下除父母卧室外,另一个相当于客房,曾借让之江新入职的单身教师临时入住。一楼另外两间,进门靠右,当年是会客厅,墙边还有西式的壁炉;紧连客厅的是餐厅。楼东边面积最小的上下两间是卫生间,分别作如厕和洗浴用。家里还有两位住家保姆。
钟鼎女士回忆说,当年父亲工资每月250大洋,他交母亲100元作家用,吃穿用度包括孩子学费,都在其中开支;父亲自己留150元,据说是用来买书的。钟鼎小学五年学费全免,上行素女中时,每学年学杂费50元左右。当时家里有“冰箱”,当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冰箱,大体是一个大柜子,里面藏有大块的机冰。1937年夏,家里还添置了一台电扇,可惜只用了一个暑天,这件奢侈品就因为战争逃难而被弃在钟宅了。 之江小学和半山小学
钟鼎在之江完成了整个小学学业。她就读的“杭州私立之江小学”最初建在秦望山脚的钱塘江滩上,记忆里是一幢木结构房子,全校只有一位老师,校长是教育系主任黄式金。学校面向社会招生,同学中有来自六和塔和九溪的孩子。后来,江边房子倒了,同学们便搬到半山腰新建的校舍,现在十间头下方的小学旧址位置,时称“半山小学”。之江大学图书馆落成后,钟鼎和同学们又移师图书馆,在图书馆的半地下室完成小学学业。
作为教会大学的附属小学,学校里也作礼拜,每个礼拜天,他们先在小学作小礼拜,再到都克堂作大礼拜。不知道在孩子们的心中,这样的仪式是不是比较乏味。无论如何,郁达夫在蕙兰和在之江的两次辍学,好像都跟教会学校的这些教条有关。
然而钟女士的小学生活是愉快的。站在故居的平台上,早年的景物和环境如在眼前:北面是一片小竹林,系钟泰先生手植4株竹子繁衍而成;南面“排屋”(十间头)和2号“别墅”中间,有许多桃树,号称之江十景之“小桃园”。而竹林桃园之间,就是她和同龄小伙伴们嬉戏玩闹的身影。以至到今天,那些在头龙头一起长大的孩子,仍然是她之江记忆的原点。 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住在山上,生活肯定诸多不便。当年许多都是大户人家,算上保姆,钟先生一家常年就有8口人,每天柴米油盐就是个大工程。好在学校总务处专门派校役替教授们代办了一部分琐碎繁重的家务活计,比如下山买菜。
钟鼎记得,每天早上,母亲会将需要采购的蔬菜水果和其他生鲜食品列一个清单,和钱包在一起放在窗边,等校役自行收取。校役会下山去3公里外的闸口,为老师们统一采办。晌午的时候,校役就挑着担子回来了,在十间头前的空地上,召唤各家各户前去认领当天的食材。对孩子来说,这样的召唤可能每天都是期待,每次都有惊喜。
母亲会请校役帮着买肉,但活鱼一定由一位钱塘江渔夫直接送上来。母亲曾对渔夫说:我们家人多,你打到大鱼,就送我们家来。
下山不易,进城一定更难。当我正担心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独自从之江去城站附近私立行素女中读书的时候,钟女士说,那个没有问题,当时山下已经通了公交,就是4路车,从九溪到湖滨。现在还是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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