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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风俗之斗蟋蟀与养金鱼
来源: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非常西湖微信公众号  作者:  日期:2023-01-13

杭州方言“耍子”,也就是玩的意思。住在西湖边上的人们会“耍子”,这是远近的人们都一致公认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感叹他们会享受,总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多彩多姿、有滋有味的。有人说这个风气一直要追溯到南宋小朝廷,这话题就似乎有些沉重了,暂且不去深究。不过毕竟西湖天生丽质,风光迷人,这一带的自然条件又确实比别处要优越些,遇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岁月,人们在劳作之余往往要寻找一些乐趣,多讲究点休闲之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于是大凡说西湖风俗,也就少不了会扯到休闲的话题上来。说赏花,是欣赏花卉的婀娜多姿;说养鸟、养鱼,自然也是陶醉于这些小生命的机灵可爱、善解人意。花样尽管不同,骨子里还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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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腊梅山禽图》

西湖边是养鸟的好去处,自不待言。养鸟的人们总喜欢一清早提了鸟笼到西湖边来遛鸟,相沿成习,至今不衰。明代杭州籍学者郎瑛《七修类稿》卷四十五有《沈鸟儿》,记当年发生在西湖边的一桩奇案。说的是一个人在西湖边遛鸟,有人为了夺他的鸟而将他杀害,官司追查,居然一下子牵连了五条人命。杭州人从此便多了一句俗语,把“沈鸟儿”比喻为祸殃根。后来冯梦龙又把这个故事改编为拟话本小说,这就是颇有些名气的《古今小说·沈小官一鸟害七命》,小说家添油加醋,居然又增添了两条人命。不过按《七修类稿》记载,则很可能是真人真事。由此可见,西湖边上养鸟的风气实在是很盛的。

如果说养鸟主要还是为了观赏的话,那么养蟋蟀的乐趣主要就在于搏斗了。西湖南北山,旧时多坟茔,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正是蟋蟀繁殖的好去处,一过白露,遍地都是蟋蟀声,好不热闹。据说西湖一带的斗蟋蟀始于唐而盛于南宋,明清以降,则蔓延不绝。斗蟋蟀都在秋天,所以民间俗称“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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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蟋蟀

斗蟋蟀虽说是休闲小事,不过过于沉溺,却也是要误大事的。西湖历史上就有过这样一段掌故,是不得不提的。话说南宋权奸贾似道,当年凭借裙带关系青云直上,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煊赫地位,便在葛岭一带造起半闲堂、养乐园,日肆淫乐,以至累月不朝。当时元兵围攻湖北襄樊,羽书告急,他却只顾与姬妾以斗蟋蟀为乐,置国事以不顾,以致襄樊失守,元兵长驱南下。明代沈石田诗:“正是襄阳多事日,却将征战试秋虫。”说的就是这件事。后来贾似道恶贯满盈,在漳州木绵庵被人捶毙,百姓才算出了这口闷气,那已经是后话了。据说贾似道编过《促织经》,大谈蟋蟀之道,人称“蟋蟀平章”,也就更见其荒唐了。

还有“济公斗蟋蟀”的故事,曾经在西湖边口耳相传,经久不衰,也自然是从斗蟋蟀引发出来的。凡此种种,无不说明这一带的斗蟋蟀风俗确乎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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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斗蟋图

民国初年,斗蟋蟀依旧在杭城的街头巷尾盛行。迎紫路,即今解放路西段,有个鸟儿茶店,则是当年的蟋蟀赛事中心。那时候街头常会贴出一种红纸,上写“秋虫开斗”四个大字,同时注明具体赛事的时间和地点,广而告之。那些蟋蟀迷见了,顿时便会辗转相告,相约赴会。

到了这一天,各路人马准时入场。那里早有专人在负责接待。先给蟋蟀登记编号,交纳斗费,俗称“交彩”。接着还要给各只蟋蟀称体重,用黄纸一一写清,贴在蟋蟀盆上,以便按体重分级别,编组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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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画的斗蟋蟀

开斗了,监场高呼几号、几号登场,参赛的蟋蟀便在各自主人的卫护之下,进入赛场。蟋蟀盆有“养罐”、“斗罐”之分,将蟋蟀从各自的 “养罐”引入“斗罐”,便意味着开斗。双方先是各居一角,似乎互不相干。监场一声“起斗”,各自主人用草逗引,双方的蟋蟀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上去。两虫相斗,张口就咬,僵持不下,称为“交口”。有的蟋蟀经不起斗,三下五除二的,就败下阵来,被称为“孬种”。不过也有旗鼓相当的,就有好戏看了。两只蟋蟀撕打在一起,以致不断翻滚,不分彼此的,称为“滚球”。两只蟋蟀都用头去顶对方,以致前爪悬起,犹如斗牛,则称为“撑板凳”。

蟋蟀天生好斗,威武不屈,跌爬滚打,决不气馁,誓死拼搏,惊心动魄,这种气氛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无不屏声息气,咬紧牙关,似乎比自己参加搏斗还要用力。最终,总能决出胜负,胜者振翅长鸣,穷追猛打,引得四周一片喝彩声,才算定局。经过许多回合的较量,终于决出冠军。当年,还有围观者以现金赌输赢的。胜者则往往要请客祝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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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斗蟋蟀之风又在悄悄兴起。在一些花鸟市场上,常常有人经营着蟋蟀生意,专门供应蟋蟀及泥盆、蛐蛐罩等一应用具,外地的蟋蟀爱好者也会赶来采购。这里的蟋蟀身价,往往会被抬得很高,一只“虫王”卖好几百元钱,也是常有的事。蟋蟀的品种甚多,诸如红铃、月额、白牙青、拖肚黄、金束带、青金翅等,颇有些讲究。行家里手一看,就能分出优劣。据说青色为上品,黄、赤、黑色则次之,白色为下。还必须没有仰头、卷须、练牙、踢腿这四种毛病。明代谢肇淛《五杂俎》卷九云:“促织与蜈蚣共穴者,必健而善斗,吴中人多能辨之。”明代有个皇帝宣宗,据说就是个蟋蟀迷,还曾下过密诏,要苏州知府况钟进献千头蟋蟀,以致于当地流传过一句民谣:“促织瞿瞿叫,宣德皇帝要。”说的便是这个掌故。苏杭相隔很近,当年这股风想来也一定吹到了这里。

西湖里养金鱼,也是一大特色。西湖十景中的“花港观鱼”,便以观异鱼为胜;清代西湖十八景中又有“玉泉鱼跃”,那里悬挂着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手迹“鱼乐园”,这也是游客们必定要去的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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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港观鱼

明代有两位杭州籍学者在他们的著作里提到了金鱼,看来养金鱼的风俗也是与西湖有着不解之缘的。

朗瑛《七修类稿》卷四十三云:“金鱼不载于诸书,《鼠璞》以为惟六和塔寺池有之。故苏子美《六和塔诗》云:“沿桥待金鲫,竟日独迟留。”东坡亦曰:“我识南屏金鲫鱼”,南渡后则众盛也。据此,始于宋,生于杭。今南北二京内臣有畜者,又异于杭。其红真如血色,然味比之鲋、鲫也远不及。杭又有金鲤,亦佳。二鱼虽有种生,或曰食市中污染小红虫,则鲋之黑者变为金色矣。《桯史》又曰:“中都有豢鱼者,能变鱼色为金色。问其故,不肯言。然予甥家一沼,素无其种,偶尔一日,满沼皆金鲫。”此又不知何故,恐前二说非也。”

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四“委巷丛谈”中也提到了金鱼:“杭州金鱼,宋初甚少,至南渡始盛有之。苏子瞻尝读苏子美《六和塔诗》,有“沿桥待金鲫,竟日欲迟留”,不喻此语。及倅钱唐,从塔后观金鱼,以为奇物,投饵出之,不食而没。始悟“竟日迟留”之意,以为难进易退,不妄喁食故。今去子美四十年,而潜泳如故,可谓寿矣。予谓鱼之寿,非以不食致然也,数月不食,则腹腴尽消,头恢尾削,块然死矣。……南屏万工池,旧有金鱼,苏子瞻诗云;“我爱南屏金鲫鱼,重来拊槛散斋余。”近者西湖金鱼,惟玉泉最盛,大者长数尺,投饵则竞集焉。吴山大井中,有金鱼数十头,父老云:“已一二百年,自来无施食者,兼以寒泉阴窦,仰蔽天日,而久久不毙,殆神物也。”……邺侯井中,亦有五色鱼,其源通西湖,故孳乳日伙,又与吴山井不同也。金鱼自有种,《桯史》乃言以红虫饲之而致然,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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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两说,不尽一致,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大致上肯定的,那就是说杭州的金鱼,北宋时已经在六和塔寺池中供人观赏了,有诗人苏舜钦(字子美)的诗为证。后来苏东坡到那里寻访,果然又一次见到了那些金鱼。至于苏东坡在另外一首诗里提到的金鱼,则是南屏净慈寺前万工池中的那些小生命。

南宋建都临安,金鱼愈发繁盛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周密《武林旧事》卷六,有“小经纪(他处所无者)”一节,其中就提到了“鱼食”和“鱼儿活”这两种行业。由此猜测,当年的金鱼大概不仅仅被豢养在西湖景区,而且已经进入了许多家庭,否则也就不可能有做生意的人以贩卖金鱼以及它们的食料为生了。《武林旧事》在这一节文字的结尾处提到,“每一事率数十人,各专藉以为衣食之地,皆他处之所无也”。可以想见,南宋杭城的养金鱼,确实已经蔚然成风了。明清以降,此风愈盛。甚至城里的一些大井中,居然也都有金鱼在那里悠然自得地游戏,杭州人爱金鱼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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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群鱼戏藻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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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陈可九-《春溪水族图》

说杭州人会“耍子”,光说斗蟋蟀和养金鱼是远远不够的。这样的话题一扯开,便会没完没了,我们不能一一例举。这里再说一种“禽戏”,有点像后世的马戏团表演,不过当年的艺人别出新裁,训练的全是些小动物,诸如鸟龟、虾蟆、蚂蚁、小鸟之类,让它们训练有素,为人们作精彩表演。这些风俗,至迟在明代的西湖边上就已经相当出彩了。这里不妨抄录《西湖游览志余》卷十九“术技名家”中的一段文字,以为佐证:

“陶九成言,在杭州尝见为禽戏者,蓄龟七枚,大小凡七等,置龟几上,击鼓以喻之,则第一等大者先至几心,伏定。第二等者从而登其背,直至第七等小者登六等之背,乃竖身直伸其尾向上,宛如小塔状,谓之“鸟龟叠塔”。又见蓄虾蟆九枚,先置一小墩于席中,其最大者乃踞坐之,余八小者左右对列,大者作一声,众亦作一声,大者作数声,众亦作数声。既而小者一一至大者前,点首作声,如作礼状而退,谓之“虾蟆说法”。余近见杭州禽戏,有曰 “蚂蚁角武”者,其法,练细蚁黄、黑二种,各有大者为之将领,插旗为号,一鼓对垒,再鼓交战,三鼓分兵,四鼓偃旗归穴矣。有曰 “灵禽演剧”者,其法以蜡嘴鸟作傀儡,唱戏曲以导之,拜跑起立,俨若人状。或使之衔旗而舞,或写八卦名帖,指使衔之,纵横不差。或抛弹空中,飞腾逐取,此虽小技,殆有神术焉。”

说得相当明白,这是两种传统禽戏表演,前两种为陶九成所亲见,后两种则为作者田汝成所亲见,均流传于杭州,称之为历史文化遗产,恐怕是一点也不为过的。遗憾的是如此精彩的表演,如今已经失传。由此想见,如今散落在民间的各种技艺绝活,可能还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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