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学。”2023年9月28日上午,杭州市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浙江大学历史学院副院长,马一浮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张凯主讲杭州文史讲堂,为广大听众讲述浙学的起源和以求是精神为代表的杭州学风的发展。 主讲人 张凯 学海漫漫,龚自珍、林启、竺可桢,因这些与杭州比肩、求是治学的大先生,“求是”有了动人脚本,求是根脉生生不息。 浙江文化,源远流长。宋代以降,浙江成为举足轻重的文化与学术重镇,反映到学术上,是浙东学派的兴起,并逐步形成兼容并蓄、经世致用和开拓创新等文化品格。 “浙东贵专家,浙西尚博雅,各因其习而习”,一条钱江水,让浙江的行政区划与学术风气有了耳熟能详的浙东、浙西之分。杭州地处浙西边缘,隔钱塘江与浙东学术中心宁波、绍兴相接,其学风融汇浙东、浙西,自成一型。 龚自珍:开辟新风 不拘一格 自明末清初以至乾嘉时期,杭州学风因融合而独具特殊价值,若要真正做到领导全国,开辟新风气,则非龚自珍莫属。“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龚自珍作为“道咸新学”的代表,有感于国家与社会的危机,不拘一格地融合了浙西博雅之学、常州今文学与浙东史学,阐发新义,学以致用,并关切边疆史地与时势,开启晚清学术新潮流。梁启超曾说:“语近世思想自由之倡导,必数定庵。我见并世诸贤,其能为现今思想界放光明者,彼最初率崇拜定庵,当其始读定庵集,其脑识未有不受其刺激者也。” 近代中国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国家民族、政治社会危机交织,西学东渐、图变求新成为时代思潮主流,浙江得风气之先。甲午战败之后,杭州学人期望以新学风领导全国,章太炎、宋恕等创办《经世报》,谋划“浙学会”,杭州士绅提出开设新式学府,讲授中西学术。 林启:来杭一年 创办求是书院
1896年,福建人林启调任杭州知府。1897年,林启在浙江巡抚廖寿丰的支持下创办了求是书院。求是书院继承了浙江学术贯通义理与经史之学的经世精神,以立德修身为本,兼课中西之学为用,以此振兴实学,培养新学人才。 1901年,求是书院改名为浙江求是大学堂,后几度易名,并于1914年停办。邵裴子曾追忆求是书院有四点可资纪念:求是书院是第一个中国自办的新式普通学校;求是学子秉持着学术救国的自觉与牺牲利禄的精神;求是书院是浙江革命思想重要源泉;求是书院人才众多。 宋恕曾在《留别杭州求是书院诸生诗》中以浙江先哲的经世学勉励求是学子,求是学子也不负所望,刻苦钻研,仁人志士辈出,奠定了浙江大学一脉相传的求是学风。 陈训慈:“浙大之光,即浙学之光”
上世纪30年代,主持浙江省立图书馆整理编目工作的陈训慈,常在孤山南麓工作灯火通明的深夜。他提出增进阅览,征存文献,刊行报刊,以期导扬学风,“以吾浙在中国历史文化上造就之卓越,在今日政治教育上所处地位之重要,则今后发扬浙江学风而辅进其建设,实为增进民族文化、复兴民族精神之一主力。” 陈训慈也曾在浙江大学历史系任教,对于浙大,他爱得深沉,更是寄予厚望,提出“求是”为浙大之历史名称,希望浙江大学发扬“博学而返约”“大公而无门户”“力学而务躬行”“考古以知今,穷理而期实用”“民族主义舍身救国之精神”的学风,根据民族的需要,弘扬健全的学风,昌明浙学,为国家建立基业。正所谓“浙大之光,即浙学之光,亦中国前途”。 竺可桢:应尽最大的能力,求最大的致用
1936年,竺可桢执掌浙江大学。他在第一次校务会议上便提出浙江大学各方应平均发展,使学生既能得到基本训练,又能各具专长,养成全才。为落实全才的培养,竺可桢上任伊始便着手改革教育理念,发展文史学科,调整学科结构与人员组成,设置基础课程,浙江大学的办学方针与学术风气也随之转型。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竺可桢与新生交流时强调:一校有一校的精神,浙大以诚、勤为宗旨,大学教育不仅是使学生求得谋生之道,掌握一种技术,更重要是要训练如何能正确地发散思维,师生求学的目的是在能服务,而不在享受。 抗日战争浙大西迁途中,竺可桢更加深刻意识到“求是”精神应为浙大校内师生立身治学的最高准绳:大学的责任在于保全祖国的精神和发扬高深的文化,浙江大学应尽最大的能力,求最大的致用。 在1938年11月19日的第十九次校务会议上,竺可桢提议,郑晓沧、郭斌龢附议,校务会全场通过,正式决定校训为“求是”两字。 1938年底,在广西宜山举行的开学典礼上,竺可桢以《王阳明先生与大学生的典范》为讲座主题,明确提出求是校训与浙大的历史渊源相契合,阳明学说是“求是”的最好注释、治学做人的最佳指示。 王阳明学说的精粹是“知行合一”“致良知”。所谓知行合一,是指“行之明觉精察处,便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所谓“致良知”,其要义是“致吾心良知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王阳明学说最后落脚于“惟其是而已”一语,其用意正在于治学行己要秉持宗旨,决不妄立门户,“目前一般智识分子往往只顾利害,不顾是非,这完全与阳明先生的‘致知’和本校校训‘求是’的精神相背谬的。” 次年,竺可桢阐发求是精神与牺牲精神的关系,指出“求是”不限于博学审问,还须审思熟虑,分辨是非得失;培养时代的领袖不仅需要学习专门知识,更应具有清醒而理智的头脑,明辨是非而不徇利害的气概,深思远虑,不肯盲从;同时还要有健全的体格,愿意吃苦耐劳,牺牲自己,努力为公的精神。 抗战时期,国难之中,竺可桢解释求是精神就是探求真理,就是科学精神、奋斗精神、牺牲精神、革命精神。既是调和校内的门户之见与利害关系,又从学理与实践层面融汇德性修养、科学方法,倡导在以求是精神在个人与国家民族之间建立有机联系。 求是的字面意思即为实事求是,这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又是西方近代科学的真谛。当今人探寻浙学之风,追溯求是精神,总会想起浙江大学史地系教授谭其骧于1947年校庆之时,撰文倡导践行求是精神时所写到的,“学术的趋向可变,求是精神不可变。如何遵循传统精神以求适应时代,使杭州学术地位始终能保持道咸以来的领导地位,这是浙大在校师生、毕业校友以及杭州学人所当共勉的!” 求是之风,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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