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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江口“弄潮”的兴衰及其与冲浪运动的关系
来源:李志庭  作者:  日期:2018-05-07

一、古代钱塘江口弄潮的由来

我国古代钱塘江口“弄潮”由来久矣!成书于唐代元和八年(813)或九年(814)的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五钱塘县“浙江”(即钱塘江)条云:浙江“江涛每日昼夜再上,常以月十日、二十五日最小,月三日、十八日极大。小则水渐涨不过数尺,大则涛涌高至数丈。每年八月十八日,数百里士女,共观舟人渔子溯涛触浪,谓之弄潮。”长庆二年(822)至四年(824)出任杭州刺史的白居易,其《重题别东楼》诗中也有“春雨星攒寻蟹火,秋风霞沾弄涛旗”之句,并自注云:“余杭风俗,每寒食雨后夜凉,家家持烛寻蟹,动盈万人;每岁八月,迎涛弄水者,悉举旗帜焉。”既已习惯成俗,而且动辄“数百里士女”“共观”,足见由来已久。

南宋施谔《淳祐临安志》认为杭人弄潮始于春秋。该志卷十“浙江”条云:“《秦纪》‘始皇东游至钱塘,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度’。始皇周游八极,尝渡海观日虫,而浙江水波恶,不敢径渡,以此知钱塘江足为天下之险矣。盖其涛山浪屋,吞天沃日之势,挟以怒潮,鼓以烈风,虽长江大海无是也。又按《夫差内传》,‘吴王赐伍子胥死,乃取其口,盛以鸱夷之革,浮之江中,子胥因随流扬波,依潮来往,荡激崩岸,势不可御’。于是仲秋既然,杭人以旗鼓迓之,弄潮之戏,盖始于此。又《越王外传》云:‘越王赐大夫种死,葬于西山之下,一年,伍子胥从海上穿山胁而持种去,与之俱浮于海,故前潮水审侯者伍子胥也,后重水者大夫种也。按此所载,虽若荒唐,然二子以忠愤激烈,抱冤万古,与潮俱壮,如孟津阳侯之类,理或有之也。秋中潮愈怒,吴人轻生者,乃无故以身试怒潮,名为弄潮。”上述《秦记》为《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夫差内传》及《越王外传》分别为《吴越春秋》卷五《夫差内传》和卷十《句践代吴外传》,孟津为黄河古渡口名,在今河南孟津之东,阳侯,高诱《淮南子•览冥训》注云:“阳侯,陵阳国侯也,其国近水,溺水而死。其神能为大波,有所伤害,因谓之阳侯之波。”

诚如施谔所说,所谓子胥兴潮虽属荒唐,但作为对死者的一种怀念,进而举行祭祀,再而出现弄潮,却是完全可能的,理由有三。

(一)钱塘江口杭州,乃是春秋时期吴越民族的生活地域。吴、越民族是在石器时代跨湖桥先民,河姆渡先民、良渚先民等等先民的基础上,逐渐发展形成的一个民族,是一个擅长水上生活的民族。跨湖桥先民早在距今8000年—7000年之前,已经能够制作独木舟,杭州水田坂遗址仅一条水沟当中能取起出土的木桨就有4支,而且有宽翼、窄翼两种。按照先有舟后有楫的民俗学理念,水田坂的良渚先民也应该制作了独木舟,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独木舟、木桨的创制,是先民们长期水上作业知识和经验的结晶。与杭州相近的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鱼骨相当丰富。但明显属于捕鱼工具者却仅出土了几件小型鱼镖,鱼叉、鱼钩、网坠之类很少有见。可能河姆渡先民除了采用鱼镖枪、木矛、竭泽而渔外,还能采用其他方式甚或徒手捕鱼,可能有出乎我们意料的高超水上功夫。

长期的水上作业,形成了吴、越民族“断发文身”、跣足不冠等独特的生活习俗。这一类记载先秦文献屡见不鲜。《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亦说其“文身断发,以避蛟龙之害”。应劭注云:“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像龙子,故不见伤害也。”《说苑•奉使篇》记载有一则越国使者诸发出使梁国(即魏国)的故事,说是诸发至梁,梁臣韩子传话说:“大

王有命,客冠则以礼见,不冠则否。”诸发回答曰:“彼越亦天子之封也,不得冀、兖之州,乃处海垂之际,屏外蕃以为居,而蛟龙又与我争焉,是以剪发文身,灿然成章,以像龙子者,将避水神也。今大国其命,冠则以礼,不冠则否。假令大国之使,时过敝邑,敝邑之君亦有命矣,曰‘客必剪发文身,然后见之’,于大国何如?”梁王听后,立即“披衣出见诸发”,并为此驱逐了韩子。这则故事流传很广,《韩诗外传》卷八第一章也有记载,只是越国使臣名为廉稽,出使的国家为楚国。“文身断发”成了吴越民族的一个重要标志。

我国历史地理学的创始人谭其骧教授曾经说过,春秋时期吴、越两国是同一个民族所建立的两个国家。即伍子胥所说:“吴之与越也,接土邻境壤,交通属,习俗同,言语通”[1],吴国“顾在后南之地,险阻润湿,又有江海之害”[2];越国“西则迫江,东则薄海,水属苍天,下不知所止”[3]。环境的险恶,生活的艰辛,长此以往,使吴、越民族练就了一身精堪的水上功夫,因而也造就了一批敢于和能够“溯涛触浪”的“弄潮儿”,并且代代相传,成为吴越文化之一绝。

(二)吴、越民族有“信巫鬼、重淫祀”的习俗[4]。《越绝书》卷四《越绝计倪内经》云:“浩浩之壮,潮夕既有时,动作若惊骇,声言若雷霆,波涛援而起,船失不能救,未知命之所维。”所以尤其崇拜水神。广西左江流域岩怀山有一幅大型的古代岩画,整幅画面共有三条船只,乘船者皆侧身前伸,腿稍弯曲,前后成一排,动作一致,富有节奏感,似在船上且歌且舞,又似春棹击水之状,船前后两边,各有一群歌舞者,场面隆重而热烈,反映了古代骆越(越人的一支)祭祀江神的场面。越王句践在灭吴以后,首先想到的也是“春祭三江,秋祭五湖”[5]。伍子胥自被害以来,一直被视为潮神,祭祀自当更为隆重。文献中大凡记载“弄潮”的文字,不说“迓子胥”,便说“迓(潮)神”。《后汉书》卷八十四《曹娥传》记载上虞人巫祝曹盱“汉安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波溯涛迎婆娑神”,文中“婆娑”指舞蹈。《诗•陈风•东门之枌》:“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毛传:“婆娑,舞也。”所以“迎婆娑神”应为“婆娑迎神”。此神,《困学纪闻》引《曹娥碑》作“伍君”,《艺文类聚》引《会稽典录》作“波神”。按照上述,此神即“波神”,即“伍君”,亦即伍子胥。

(三)关于伍子胥祠的地点,《史记》卷六十六《伍子胥列传》云:子胥之尸“浮于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因名曰胥山。”胥山所在,《史记》唐张守节《正义》引《吴地记》云:“胥山,太湖边胥湖东岸山,西临胥湖。”[6]南朝宋刘道真《钱塘记》云:“伍子胥累谏吴王,赐属镂剑 而死。临终,戒其子曰:‘悬吾首于南门,以观越兵来,以鱼皮裹吾尸,投于江中,吾当朝暮乘潮,以观吴之败。’自是,自海门山,潮头汹高数百尺,越钱塘渔浦,方渐低小。朝暮再来,其声震怒,雷奔电走百余里,时有见子胥乘素车白马在潮头之中,因立庙以祠焉。庐州城内淝河岸上,亦有子胥庙……俗云,与钱塘潮水相应焉”[7]。北魏郦道元《水经•浙江水注》持钱塘江边胥山(今杭州吴山)和太湖边胥山(今江苏苏州西南)两说并存。

实际上,伍子胥祠作为伍子胥的纪念地,设于两地、三地,皆属正常,东汉曹盱溯曹娥江潮婆娑迎潮神伍君,很难说曹娥江边就没有伍子胥庙。杭州的子胥庙,虽然目前尚不能确定究竟设立于何时,但根据《钱塘记》的记载,至迟在南朝宋时肯定已经存在。唐中宗(705—710)时,狄仁杰奏毁吴楚淫祠1700余所,唯伍公祠(即杭州子胥庙)与夏禹、太伯、季札等四祠留存不毁。宋人王安石于康定二年(1041)为杭州伍公祠作记文说:“吴亡千有余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王安国记文也说:“胥山庙者,吴人奉事,盖已千有余年。”[8]由此看来,杭州吴山的子胥庙确实历史久远。

鉴于杭州先民自古以来擅长水上作业,因而也造就了一批敢于和能够“溯涛触浪”的“弄潮儿”,并且代代相传,成为吴、越文化之一绝;杭州先民又有“信巫鬼,重淫祀”习俗,而且尤其崇拜水神,将伍子胥视为潮神,敬畏有加;杭州又很早就有了祭祀伍子胥的祠庙,由上述推测,春秋之时为杭州“弄潮”之始,乃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杭州在唐宋以前文献稀

少,仅有的一部刘道真《钱塘记》又早已散失,只在《水经注》等典籍当中留下了片言只语,所以不见文献记载。但我们不能但凭文献记载而化史实之有无。按照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和白居易《重题别东楼》自注,杭州观潮、弄潮至迟在唐代后期已经习以成俗。然后在几乎悄无声息250年后的宋治平间(1064—1067),郡守蔡襄发表了《戒弄潮文》。我们显然不会怀疑唐代元和至宋代治平之间杭州弄潮儿仍在“弄潮”,同样我们也不能认为之前杭州不存在“弄潮”。不要说杭州唐宋以前文献稀少,既或有文献,但对“弄潮”不作记载,亦属正常。因为不同的文献有着不同的选材标准,没有必要凡事必记。此外,也许在当时当地文人眼中,“弄潮”只是下里巴人平常事,没有必要加以记载,也许如《考工记》所说:“粤之无镈也,非无镈也,夫人而能为镈也……胡之无弓大也,非无弓大也,夫挖而册哦弓大也。”

 

二、古代钱塘江“弄潮”的盛衰

唐代后期杭州“弄潮”之盛一直延续到宋代,尤其是南宋,“弄潮”之风更甚。吴自牧《梦粱录》卷八《观潮》云:“其杭人有一等无赖不惜性命之徒,以大彩旗,或小清凉伞、红绿小伞儿,各系绣色缎子满竿,伺满潮出海门。百十为群,执旗泅水上,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或有手脚执五小旗浮潮头而戏弄。”周密《武林旧事》卷三《观潮》云:“吴儿善泅者数百,皆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之中,腾身百变,而旗尾不沾湿,以此夸能。”不但弄潮儿人数众多,而且历时也长。据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舟船》记载:“浙江自孟秋至中秋间,则有弄潮者,执旗执竿,狎戏波涛中,甚为奇观,天下独此有之。”《武林旧事》卷七《乾淳孝亲》还记载淳熙十年(1183)八月十八日太上皇高宗及孝宗在浙江亭观潮的盛况说:“自龙山已下贵邸豪民,彩幕凡二十余里,车马骈阗,几无行路。西兴一带,亦皆抓缚幕次,彩绣照江,有如铺锦。市井弄水人有如僧儿、留住等凡百余人,皆手持十幅彩旗,踏浪争雄,直到海门迎潮。又有踏混木、水傀儡、水百戏、撮弄等,各呈伎艺。并有支赐。太上喜见颜色,曰:‘钱塘形胜,东南所无。’上起奏曰:‘钱塘江潮,亦天下所无有也。’太上宣谕侍宴官,令各赋《酹江月》一曲,至晚进呈,太上以

吴琚为第一……两宫并有宣赐。至月上还内。”这是见诸记载的第一次高规格、大规模的“弄潮”比赛,参加选手百余人,如僧儿、留住大约就是这次比赛的优胜者。

笔者于《中国古代钱塘江口的“弄潮”》(《浙江学刊》2002年第1期)一文中曾经说过,古代杭州湾钱塘江口所以能产生“弄潮”,得益于天时、地利与人和。日、月、星辰尤其是月亮的运行,季风气候,以及钱塘江口喇叭形河口及其底部的庞大沙坎,即所谓“天时”、“地理”造就了举世罕见的钱塘江潮,而“弄潮”则仰仗于“人和”。“人和”既造就了一支“弄潮儿”队伍,也造就了一批痴迷的“弄潮”观众群。而无论是“弄潮儿”队伍,还是“弄潮”观众群的造就,都需要一个发达的地域政治、经济、文化为基础。杭州自隋开皇十一年(591)建州城以后,到了唐天宝元年(742)全州8县户口已达86258户,585963口,李华《杭州刺史厅壁记》誉其为“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室”。又经过五代吴越国和北宋的发展,至南宋一跃而成为国都之所在。据咸淳《临安志》卷五十八记载,咸淳四年(1268)杭州钱塘、仁和两县就有186330户、432046口。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称之为“户口蕃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往来辐辏,非他郡比也”。成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也成了祭祀潮神的中心。“弄潮”健儿们当然期望在杭州钱塘江口一展身手。杭州由此而成为“弄潮”的中心,“弄潮”之风由此而盛。尽管北宋治平(1064—1067)中郡守蔡襄出于对生命的尊

重,特撰《戒弄潮文》,提出“所有今年观潮,并依常例,其军人百姓,辄敢弄潮,必行科罚”;熙宁(1068—1077)中,两浙察访使李承之再次“奏请禁止”弄潮。然终不能遏也。尤其是南宋政府,乃至皇帝的倡导,更使杭州“弄潮”达到了极盛。当然,江南运河的开通在杭州“弄潮”的兴盛当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没有相应的交通能力作保障,“数百里士女”同在“江干上下十余里间”,同在八月十八日这一天“共观舟人渔子”“弄潮”,其人员的聚集和疏散,都是难以想象的。[9]

杭州钱塘江口“弄潮”极盛于宋代,也衰在宋代。宋治平中郡守蔡襄《戒弄潮文》对“弄潮”的危险性说得非常言真意切:“厥有善泅之徒,竟作弄潮之戏。以父母所生之遗体,投鱼龙不测之深渊。自为矜夸,时或沉溺,精魄永沦于泉下,妻孥望哭于水滨。生也有涯,盍终于天命;死而不吊,重弃于人伦。推予不忍之心,伸尔无穷令戒。”南宋时人也不乏微词。

宋亡以后,世事迥异,而且毕竟“弄潮”危险性太大,所以盛况不再,明朝万历(1573—1620)以后,“弄潮”便鲜见记载,逐渐消失。

钱塘江口“弄潮”的衰落以至消失,应该与钱塘江河口的变化有关。杭州湾钱塘江河口历史上曾经历龛山、赭山间南大亹,赭山、河庄山间中小亹和河庄山以北北大亹(即今入海口)的由南而北的变迁。大致南宋以前,一直稳定在南大亹入海。经历了短暂的中小亹以后,至乾隆二十四年(1795)才相对稳定在北大亹入海。伴随着河口的变迁,钱塘江水灾频生。自元初止于明末,就发了大水灾20次之多。溺死万人以上的水灾也屡见不鲜。明人朱淑贞《海上纪事》诗:“飓风拔木浪如山,振荡乾坤顷刻间。临海人家千万户,漂流不见一人还。”写的就是成化八年(1472)七月钱塘江的大水灾。钱塘江入海口的变迁必然导致钱塘江水文的变化,最是经验丰富的“舟人渔子”也需要一个重新认识、重新熟悉钱塘江的过程;而噬人成千上万的钱塘江潮灾,不能不对人产生一种强大的震慑。上述种种,最终导致了钱塘江口

“弄潮”的逐渐消失。

 

三、“弄潮”与冲浪运动的关系

中国古代钱塘江口的“弄潮”,应该是目前冲浪运动的前身。

冲浪运动,我国1999年版《辞海》解释是“滑水运动项目之一。运动员站立在冲浪板上借助海浪进行的运动……运动员俯卧或跪在冲浪板上,用手划至适宜的海浪区,当海浪推动冲浪板滑动时,在浪峰前面乘势站起身,随海浪快速滑行。比赛按在规定时间内,运动员完成的冲浪数和质量,用20分制评分决定名次。”

《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解释是“一种水上运动。运动员立于板上或直接踏水,靠奔向岸边的海浪托起浮于水面”,接着又指出了冲浪运动的场所、冲浪运动员的种类及冲浪过程。

冲浪运动的场所:“深水处的巨大而平稳的海涌陡升,会形成层层竖立的浪头,当这种浪头冲到距岸边100~1000码的渐次倾斜的暗礁或沙滩时,最适宜于冲浪运动。如海底在靠近海滩处形成陡坡,就会使浪头更为汹涌,在这种情况下冲浪运动难度较大,更利于运动员大显身手。在像夏威夷的马卡哈这样的理想地点,浪头高达14英尺,冲浪起码可以延续到半英里的距离。”

冲浪运动员的种类有“立于板上或直接踏水”,即借助冲浪板和直接踏水两大种类。冲浪板有长板、腹板之分。此外,冲浪运动员还可着游泳脚蹼。冲浪运动员一般使用狭长的马力布板,亦可使用较短的腹板,甚至可以不用板而将两臂高举过头全身挺直进行冲浪。腹板冲浪运动员将板紧贴在胸部而用腿调整方向。不用板或使用腹板的运动员着游泳脚蹼以利于追还浪头。

冲浪过程:“运动员先携带冲浪板逆浪而进,到达浪峰较陡之处,在一个浪头接近之时,伏在冲浪板上用力蹬水,迅速朝岸方向游泳,赶上浪头时,先跪起,继而立起,乘浪前进,直到靠近海滩浪头消失为止。”“长板冲浪运动员两臂高举过头,四肢摇动,利用身体重量控制速度和方向。”“优秀冲浪运动员斜向朝岸边行进以便提高速度并延长冲浪距离。”

比对《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说法,古代钱塘江口不但“涛山浪屋”“虽长江大海无是也”,而且沙滩也非常广阔。东汉人王充《论衡》卷四《书虚篇》中所说:钱塘江“浅多沙石,激扬为濑”,“濑”也就是沙滩,南宋咸淳《临安志》卷三十一《浙江》也说:“浙江之口起自纂风亭(属会潬),北望嘉兴大山,水阔二百余里,故海商舶船,怖于上潬(水中沙为潬),惟泛余姚小江,易舟而浮运河达于杭、越。盖以下有沙潬南北互之。”与《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所说冲浪运动员有“立于板(即冲浪板)上或直接踏水”,冲浪板又有长板、短板、腹板等等相比较,古代钱塘江的“弄潮”似乎只有“踏水”一种。如《梦粱录》所谓“执旗泅水上”,《武林旧事》所谓“踏浪争雄”。又如苏东坡《瑞鹧鸪》词所谓“碧水影里小红旗,侬量江南踏浪儿”。明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卷二十四《浙江》说得尤为明白:“濒江之人,好踏浪翻波,名曰弄潮。”我国古代有些人“踏水”水平很高。《水浒传》第三十八回中的浪里白条张顺,“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如行平地,那水浸不过他肚皮,渰着脐下”。虽小说家言,也许真有这样的高人。而“弄潮”儿手中执旗,应该是为平衡身体,“控制速度和方向”。但未见有使用游泳脚蹼的记载。

关于“弄潮”的过程,《梦粱录》卷四《观潮》记载为弄潮儿执旗执竿“伺满潮出海门”,“浮潮头而戏弄”。《武林旧事》卷三《观潮》记载为“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都城纪胜•舟船》记载为“狎戏波涛中”。而观看弄潮者主要集中在浙江亭及龙山以下、对岸西兴一带。可以想见弄潮儿从海门开始,随着海浪向杭城方向的推进而一次又一次的弄潮,直到浙江亭、龙山、西兴一带,这与《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所说的冲浪过程也基本一致。

由此可见,我国古代钱塘江口的“弄潮”,也就是近现代人的冲浪运动。欧洲人对于冲浪运动的了解,大致以英国人詹姆斯•科克船长1788年在夏威夷群岛所看到的冲浪运动为最早。实际上,当詹姆斯•科克到达夏威夷的时候,冲浪运动在当地已经是一项很受欢迎的运动,也就是说冲浪运动在夏威夷早已有之。夏威夷群岛位于太平洋中北部,居民以亚洲移民后裔和波利尼西亚人为主,其祖先与我国古代越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夏威夷的冲浪运动很可能就是随着越民族的迁徙而兴起的,其真正的发源地或在杭州湾钱塘江口。

 

 

(作者系浙江大学历史系教授、《浙江通志》总纂)

 



[1] 《吕氏春秋》卷二十三《知化》。

[2] 《吴越春秋》卷四《阖闾内传》。

[3] 《越绝书》卷四《越绝计倪内经》。

[4] 《汉书•地理志下》。

[5] 《越绝书》卷十五《越绝德序外传记》。

[6] 《初学记》卷六引《吴地记》云:“子胥以忠謇见亡,遂赐死,浮尸于江,夫差悔焉,与群臣于江设祭置坛,国人因为立庙。”

[7]宋李昉等《太平广记》卷二九一《伍子胥》引。

[8]咸淳《临安志》卷七十一《祠祀•忠清庙》。

[9]参见李志庭:《南宋杭州钱塘江“弄潮”的兴盛》,杭州历史学会、杭州古都文化研究

会编《南宋都城杭州研究——纪念南宋定都临安 870 周年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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