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于宽平六年(894)停止派遣遣唐使后,中日间虽未建立正式的官方关系,僧侣间的往来却未曾中断,特别是南宋、元时期,仅见载于文献的往返中日两国间的僧人就已近五百人[1],其中,有不少人曾长期在杭州参学求法。对此,虽有不少个案研究,却缺乏系统的梳理与总结,有鉴于此,本文拟综合考察宋元时期日本僧人在杭活动的表现及影响。 一 日僧来杭概况 宋元时期日僧来杭大致可分为以下三个阶段:第一,北宋期。该时期来华日僧大多以巡礼天台山、五台山等佛教圣地为主,他们中有人得以觐见宋帝,享受着近乎国家使者的待遇。对于他们而言,杭州并非他们访问参学的主要目的地。第二,南宋期。随着北方相继被金辽两国统治以及禅宗在江南的兴盛,日僧来华的主要目的由巡礼变为了学禅。南宋宁宗嘉定年间(1208—1224),朝廷规定天下寺院寺格等级,最具名望的禅宗五大寺和其次的十座大寺被认定为“五山十刹”。据明代郎瑛撰《七修类稿》,禅院五山中,杭州有三寺位居前三,依次是径山寺、灵隐寺和净慈寺,中天竺寺位列十刹。自此,杭州成为来华日僧参访学习的主要城市。他们以研习禅宗为目的,大多聚集在五山禅寺周围。第三,元代期。这一时期,虽然发生了忽必烈两次征伐日本的事件,两国关系一度颇为紧张,致使元廷对于日僧在元活动颇有警觉,发生了诸如拘捕日僧雪村友梅、不闻契闻等人的事件,但是,元朝皇帝对于僧中优才依然持欢迎态度,日僧来华挂锡之事比比皆是。而且,随着中国的统一,来华日僧的活动范围不再限于江南,不过,杭州依然是他们的主要参学地,特别是隐居杭州天目山的中峰明本,是来华日僧的主要参访对象。综观日僧来华年表,正如夏应元所言,以来华日僧参访人数多少为序的话,南宋时期径山为第一,至元代则为杭州的天目山[2]。 来杭日僧不辞辛苦,遍历诸山,参谒诸老,然而,终得继承法统者却只是凤毛麟角,其中原因,或许如日僧卍元师蛮(1626—1710)所言,“盖师资授受之际,有因缘而存”[3]。据《延宝传灯录》记载,嗣法杭州高僧的日僧凡18人,以径山寺无准师范和天目山中峰明本嗣法弟子最多。 径山寺始建于唐天宝元年(742),南宋年间,大慧宗杲(1089—1163)来此宣讲看话禅,为“道俗钦慕”[4],径山大盛。宋孝宗曾移驾径山,御书“径山兴圣万寿禅寺”[5]。宋宁宗时确立五山十刹制,径山列居禅院五山之首。宋理宗时,无准师范(1178—1249)迁住径山。师范是临济僧破庵祖先(1136—1211)的法嗣。俗姓雍,四川梓潼(今绵阳市梓潼县)人。九岁出家。自嘉定六年(1213)始,先后住持明州清凉寺(在今浙江宁波)、焦山普济寺(在今江苏镇江)、庆元府雪窦寺(在今浙江奉化)、阿育王寺(在今浙江宁波)、临安府径山寺等。绍定六年(1233),召入对修政殿,赐金襕僧衣,赐号“佛鉴禅师”。淳祐九年(1249)三月示寂,宋理宗赐塔号“圆照”。有《无准师范禅师语录》五卷、《无准和尚奏对录》一卷存世。 无准师范在径山说法二十余年,声名响彻海内外。见载于文献的最早登临径山拜见他的日本僧人是圆尔,此后,至少有七名日僧随其习禅,嗣法者有圆尔、性才法心、妙见道祐等三人。另有弟子兀庵普宁、无学祖元分别于景定元年(1260)、至元十六年(1279)赴日传法。师范弟子们在日本开宗立派,影响很大,因此,无准师范对日本禅宗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天目山位处浙江临安县西北,自古为佛道圣地,历来所置寺观甚多,元代时,中峰明本(1263—1323)曾长住此山师子院。明本是高峰原妙(1238—1296)的法嗣。俗姓孙,自称“幻住道人”。杭州人。他一再拒绝住持禅宗大寺,隐遁于山林江河。延祐五年(1318),住师子院,晚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天目山幻住庵弘法,以深厚的佛法修证、高洁的道德情操受到帝王士大夫的尊崇,被誉为“江南古佛”,声名远播海内外。至治三年(1323)示寂,谥号“智觉禅师”、“普应国师”。著有《天目中峰和尚广录》三十卷、《天目明本禅师杂录》一卷、《幻住庵清规》一卷、《梅花百咏》一卷等。据纪华传研究,有史料记载的参禅于中峰明本门下的日僧达二十一人,其中嗣法者有远溪祖雄、复庵宗己、无隐圆晦、业海本净、古先印元、明叟齐哲、义南菩萨等七人[6]。 二 日僧在杭主要活动 吴廷璆先生曾言:“入宋僧和入元僧旅居中国往往一、二十年。研究佛学‘主要是禅学’,兼及儒学汉诗文学、书法、绘画、建筑、印刷等各种学艺。”[7]的确,日僧来华不仅是学习佛法,也想借此学习更多的中国文化。 1.参禅问道 日僧访学于杭州名刹,参谒在高僧大德会下,当以精修禅法为第一要务,而杭州僧伽接引学人,布施教诲,向来不遗余力,不拘一格。时而辛冷泼辣,如无准师范痛施鞭笞,圆尔在奄奄一息时大彻大悟;或示之一字,令其苦心钻研,日僧性才法心虽骨臀肿烂仍坚持坐禅,历经九年终得大悟;或示以禅宗公案促其开悟,石溪心月令日僧无象静照参“放下着”之赵州公案,后者未久便入契悟之境;时而以偈颂、法语的形式和风细雨般地循循善诱,接引学人无数。接下来,我们看几则无准师范和中峰明本接引日僧的例子。 (1)圆尔参扣无准师范 圆尔(1208—1280),日本镰仓时代临济宗禅僧,别名辩圆,谥号圣一国师,骏河(今静冈县一带)人。日本嘉祯元年(1235)来宋,南宋淳祐元年(1241)归国。回国后,在九州博多(今福冈县福冈市)开设崇福寺和承天寺。后相继开创京都东福寺、住持镰仓(今神川县镰仓市)寿福寺、京都建仁寺。弘安三年(1280)示寂。圆尔开创的禅宗流派称“东福寺派”,又称“圣一派”。 圆尔是见载于文献的第一个参谒并嗣法师范的日僧。师范对他十分欣赏,令其晨昏参请,侍奉左右。一日,师范令圆尔参“首山竹篦”公案。据说,首山省念禅师曾手执竹篦问众僧如何称呼此物,竹篦本是修行时僧人所用器物,若答之竹篦,则受制于竹篦这一固定观念,答之其他,则逃避了眼前之物的存在。面对如此难题,圆尔的回答也难以让师范满意,当下便被师范手执竹篦痛打一通,在气息奄奄之时,圆尔终于摆脱了“有无”两字,大彻大悟。 除了示以公案棒喝,师范也常亲书法语教导圆尔。京都东福寺就保存有嘉熙元年(1237)十月师范写给圆尔的如下法语: 道无南北,弘之在人。果能弘道,则一切处总是受用处。不动本际,而历遍南方;不涉外求,而普参知识。如是,则非特此国彼国,不隔丝毫。至于及尽无边香水海,那边更那边,犹指诸掌耳。此吾心之常分,非假于它术。如是,信得及,见得彻,则逾海越漠,陟岭登山,初不恶矣。圆尔上人效善财,游历百城,参寻知识,决明己躬大事,其志不浅。炷香求法,故书此以示之。丁酉岁十月,住大宋国径山无准老僧。[8] 此处借用六祖慧能“人即有南北,佛性即无南北”之典故,告诫圆尔佛性清净永恒,大道无相遍在的道理,期待圆尔能够行道四方,广布禅法。 (2)中峰明本接引日本弟子 远溪祖雄(1286—1344),日本临济宗禅僧,十九岁落发受戒,历涉诸刹。日本德治元年(1306)入元,师事中峰明本凡十年,嗣其法统。元延祐三年(1316)归国,于筑前(现福冈县)隐居岩穴十余载后,回到家乡丹波冰上郡(现兵库县)结茅说法,名瑞岩山高源寺。日本康永三年(1344)示寂,世寿五十九。作为最早参谒并嗣法于中峰明本的日僧,《天目明本禅师杂录》中有数则明本开示给他的法语。如在教训祖雄如何做功夫时说道:“做功夫时不要别觅休歇,亦不要配合古人做功夫上是同是别。”至于如何做到“才生此心都落知解”,明本又进一步解释道: 第一须是放得从前知见解会底禅道佛法净尽。第二须把生死大事顿于胸中,念念如救头然。若不顿悟,决定不休。第三须是作得主定。但是久远不悟。都不要起第二念向外别求。任是生与同生,死与同死。有此真实志愿,把得定,管取心空及第有日矣。雄禅人但与么信取好。[9] 叮嘱祖雄要对一话头要产生强烈而持久的疑情,为使人生来秉持的清净佛性显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专注一心,需要具备将生死大事揉于胸中、不悟不休的探求本心的坚忍品质。受到明本激励的祖雄,更加精进修禅,在明本门下得悟,明本称其“吾宗大雄,曾搭此衣;存丝不挂,一肩横批。优钵昙花绽一枝”[10]。一日,明本梦到祖雄将会在扶桑建造梵刹,便劝祖雄归国弘法,临行之际,明本将依梦中情景所作之画及自赞顶相、法衣1副交与祖雄。 日僧古先印元也曾在明本会下参禅,明本告诫他要保持正念,即:“一个正念靠不稳,其颠倒狂妄千途万辙了无休歇期。子细子细,元禅人勉之。”[11]他还教导日僧可翁宗然“此宗难得其妙,切须子细用心”[12]。并以“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头示于日僧复庵宗己,说道:“赵州因甚道个无字,此八个字是八字关,字字要着精彩。”[13]并告诫道:“参禅全是一团精神,你若精神稍缓,便被昏散二魔引入乱想狂妄窟中。”一定要从话头中引出强烈持久的疑情,修禅时决不可精神涣散。在对日僧渊首座的法语中,讲到做功夫与疑情的关系: 工夫上说起疑情,当知疑情初无指授,亦无体段,亦无知觉,亦无把柄,亦无趣向,亦无方便,亦无做作、安排等事,更无别有道理可以排遣。得教你起疑。其所谓疑者,但只是你为自己躬下一段生死大事未曾明了。[14] 指示做功夫首先必须理解疑情为何物,明白了其无知觉、无把柄、无体段、无趣向等无相无为、来去也无的特点后,再究明“生死大事”这一点,“疑之不已”,孜孜往下参去,最终才可以“自然心路绝,情妄消,知解泯,能所忘,不觉忽然相应,便是疑情破底时节也”[15]。 2.诗文创作与交流 禅宗虽提倡“不立文字”,可是,“在禅的‘象征’表现中,诗歌是经常使用、取得成就的体裁。利用诗颂乃是禅宿表达禅解、学人对答勘辩的主要手段。”[16]诗文可助学道的观点在当时的中日禅林颇为盛行,于是,日僧来华后,在学禅修行的同时,也积极从事诗文的学习和创作,并与当地僧俗有颇为频繁的诗文往来。 (1)诗文创作 来杭日僧不闻契闻于日本正中三年(1326)入元,参谒灵隐寺的东玙海、净慈寺的灵石如芝,“请益交多”[17]。一日游览钱塘江时,以异域人之身被官府盘问,捕送武昌。契闻“郁郁若亡”,遂题诗于馆壁云:“孤筇远入异乡云,满耳语音浑不分。唯有檐头深夜雨,萧萧犹似旧时闻。”[18]远在异乡为异客、话语不通独迷茫的孤独游子的形象跃然纸上。此时,恰逢高昌王子谪于此地,读此诗后感同身受,遂召见契闻,一见如故,“乃请有司遂为义子”[19],契闻遂得以赦免。其后,契闻又赴杭再参灵石如芝于净慈寺,服勤三年后回国。 天岸慧广,赴日宋僧无学祖元法嗣,日本元应二年(1320)入元,元天历二年(1329)回国。九年间,参谒中峰明本、古林清茂、灵石如芝、清拙正澄诸高僧。有诗文集《东归集》存世,其中,前43首偈颂创作于他在元期间。这些偈颂有的作于参拜祖师圣迹时,如《鸟窠和尚塔》《拜正续师祖塔》《拜明教祖师塔》《游寰中禅师虎跑泉》《礼石桥》《密庵祖师塔》等;有的作于参访某座寺院时,如《游天童》《国清寺》《游何山道场》等;有的是在某寺挂单时的赠答之诗,如《宿鹤林寺寄呈息休长老》《宿化城接待次清侍者韵》《寄无传受藏主守香火正续院》《寄竺仙藏主在径山》;有的是为友人所作的饯行诗,如《送僧归蜀》《送英千祐藏主归潮阳》《送同友归径山》等,不少与杭州有关,内容极为丰富。 (2)诗文唱酬 诗文唱酬是中日僧俗交流的重要方式。特别在日僧归国之际,中国僧人常常作诗相赠,或言相遇妙缘、或乞来日再聚、或盼回国扬法。兹举数例如下: 咸淳三年(1267)秋,已在华九年,并得到虚堂智愚印可的日僧南浦绍明打算结束在径山的学习,回国弘法,其师智愚赠诗云:“敲磕门庭细揣磨,路头尽处再经过。明明说与虚堂叟,东海儿孙日转多。” [20]鼓励其坚持修行,努力使佛法流布日本。此外,另有43位径山僧人为绍明作诗饯别,后人编为《一帆风》[21]。 在元游历长达二三十年的日僧此山妙在曾拜访杭州永福寺心闻禅师,两人间有诗文唱和。某夜,听说妙在即将赴天台参谒,心闻禅师遂“因依前韵,聊送别云”,为之作诗如下:“人物轩昂足令仪,法门政尔赖城池。相逢湖上持筇竹,送别江头折柳枝。万里一身轻似叶,百年双鬓白逾丝。不知此去逢寒拾,和得台山几首诗。”[22]暮春、月夜、江边、柳枝,简单的意象勾勒出了一副苍茫无垠的送别画卷,心闻禅师以“人物轩昂足令仪”赞赏此山妙在之风采,以“筇竹”“柳枝”为临别入景之物,表达了与此山的依依惜别之情。 当然,诗文唱酬的内容不只是临别赠言,唱酬的对象也非只有僧人。兹举一例如下: 日僧无隐元晦来元后,长期在天目山中峰明本处参禅。明本与名士冯子振交情颇深,往来甚密,元晦亦因此得以结识冯子振。据说后者对元晦颇为赏识,曾赠如下诗作三首: 万丈榑桑旭海东,起来绚枕拂枝红。谁知筏到姑苏岸,依旧禅林识祖风。 晦是韬光不露机,木犀香里衲僧衣。若言此地真无隐,樵径迷踪底处归。 过得东瀛便挂包,如何白日浪滔滔。曹溪一滴无多子,南海烦师转竹篙。 日本晦上人无隐,一见知其为法器,书三解奉赠 海粟 在上述诗作中,子振赞扬了元晦甘冒鲸波之险参禅问道的求学精神,对其回国后弘扬禅法寄予厚望。此诗手稿现藏东京国立博物馆,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宝。[23] 3.其他活动 在宋元两代来华的日僧中,有一部分僧人,承担着传送书信、求请序跋、招请高僧等沟通两国禅林的角色。他们的名字大多湮没无闻,其事迹却是我们研究中日文化交流史所不能忽略的。 (1)传递书信 圆尔回国后,曾多次托人带信函及礼物给师范。例如,淳祐四年(1244),印上人受圆尔之托,携带书函、宝塔赴径山拜见师范,后者回信表示感谢,同时,对圆尔历住四座名刹“安众行道”颇感欣慰,并鼓励后者“但恁么操守,力弘此道,使一枝佛法流布于日本”[24]。 至正六年(1346),复庵宗己命弟子善慧持书币入元,“呈苏州幻住住持玉庭月公、及杭州天目山塔主荣公,以通嗣法之趣”[25]。 向法兄玉庭珂月、善荣报告嗣法中峰明本一事。善荣在回信中写道:“瓣香为先师拈出,乃知临济佛法一枝流播远国。”[26]称颂宗己不忘明本师恩,弘法日本。 这些僧人将日僧归国后的最新情况报告给杭州祖师,并将来自杭州祖师的深切问候带回本国,加深了两地禅林的交流与联系。 (2)征集序跋、塔铭 宋元时期,日僧常常携带师僧道友的墨迹、语录、诗文集来华,请中国高僧为之题写序跋或撰写塔铭。兹举数例如下: 日僧寒岩义尹入宋后,请灵隐寺退耕德宁、径山寺虚堂智愚为其师道元禅师的语录题跋,所谓“灵隐退耕、径山虚堂,俱为题跋”[27]。 景定五年(1264)二月,时为净慈寺住持的智愚应兰溪道隆弟子忍禅之请,为其师《大觉禅师语录》题跋曰:“宋有名衲自号兰溪,一筇高出于岷峨,万里南询于吴越。阳山领旨,到头不识无明;抬脚千钧,肯践松源家法。乘桴于海,大行日本国中;渊默雷声,三董半千雄席。积之岁月,遂成简编。忍禅久侍雪庭,远访四明锓梓,言不及处,务要正脉流通;用无尽时,切忌望林止渴。景定甲子春二月,虚堂智愚书于净慈宗镜堂。”[28]对于道隆传法东瀛,智愚赞许有加。 至治二年(1322),赴日僧一山一宁法嗣无著良缘访问灵隐寺住持独孤淳朋,以一宁所书偈颂轴“见示”,淳朋见此,“恍如对紫芝眉宇”,不禁回忆起两人在育王山共度一夏的情景,遂题跋于其后云:“四十三年远离别,此心存想岂忘之。昔书梵偈卒然见,恰似当初对语时。”[29]表达了对一宁的追忆之情。 日僧元晦在明本会下参禅期间,曾请明本为筑前显孝寺开山正具阐提的语录题写跋语,后者应请作跋曰:“佛法有悟而知者,有解而知者,其知虽一,而惟悟与解实霄壤矣。读阐提语,悟与解二俱不涉,具眼者,当有以辨诸。西天目山幻住道者明本书。”[30] 此外,日僧太虚元寿曾请杭州上天竺寺悟庵讲主为其师约翁德俭作《佛灯国师塔铭》,日僧无我省吾亦请杭州中天竺僧延俊作《圆通大应国师塔铭》。 (3)请僧赴日 宋元时期,有不少中国高僧赴日传法,这其中,来华日僧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天历二年(1329),径山寺首座明极楚俊率弟子懒牛希融与同门道友竺仙梵仙东渡日本,同行者,还有日僧雪村友梅、物外可什、天岸慧广等。关于楚俊、梵仙东渡的缘由与经过,梵仙在明极和尚七周年忌辰升座普说及佛乘禅师(按:天岸慧广)一十三年忌辰升座说法时皆有比较详细的说明,事见《竺仙和尚语录》,兹录其中一段于下: 一日在径山,忽日本文侍者至,言:“乡船在福州,以明极和尚有宿昔之约,欲取之时。”明极欲挽山僧偕行,不可,乃谓文曰:“若能化仙公共往,行矣,否则不然。”(中略)佛乘禅师曰:“我观此土皆无丛林,看不上眼,今唯我乡间尚有不异百丈在世时也。如若不信,则同往一观而回。”(中略)又曰:“汝若诚能一往,则大化于彼。”余曰:“去则不辞,虑不得返。”曰:“出家儿遇缘即宗,何且虑此。”于是感其先言固戏之耳,而又诚也。但一行之遂至于此,迨今不觉十九年矣。[31] 可见,正是日僧文侍者和天岸慧广的竭力劝说,才促成了楚俊和梵仙的东渡。 (4)旅游见闻 杭州作为“东南佛国”,不仅名剎众多,而且风景秀丽,引得来杭日僧久久驻足。以日僧成寻为例,他于日本延久四年(1072)四月十三日到达杭州港口,五月四日启程去天台,在杭州停留了二十日。从他在日记《参天台五台山记》中对杭州风景、市井风俗以及饮食文化具体生动的描写中,我们可想见其在杭州街巷参观游览、品味美食的身影。 当然,作为僧侣,成寻此行也不会错过杭州的佛寺。例如,四月二十五日,成寻应龙花宝乘寺之请,赴寺参观:“先拜大佛殿,烧香,中尊丈六金色弥勒佛,左右有丈六释迦、弥陀佛,弥勒胁侍有比丘形二菩萨,无著、世亲欤?堂庄严甚妙也。(中略)次礼五百罗汉院,次礼观音院,次须菩提院。众人烧香为事,佛前敷绢,有一僧执香炉启白,次诸僧并立,打钹十口许。次着食座,诸僧先以坐具敷倚子坐,乍帖置之,先食果子,荔子、梅子、松子,龙眼味如干枣,似荔子,颇少去上皮,吃之。胡桃子实极大,皮薄,易吃破。又作果五六种,不知名。甘蔗、生莲根、紫苔为果子,有樱子。先乳粥,次汁三度,最后饭极少盛之。申时,乘船还宿。” [32]成寻不仅参观了佛殿,礼拜了诸佛,还品尝了丰盛的素斋,所获颇丰。除此之外,杭州府还派人迎接成寻等人参观了兴教寺、净慈寺二刹,一行人在寺中参观了寺院,还品尝了杭州茶:“大教主老僧为点请,行向吃茶。(中略)从兴教寺北隔二里有净慈寺,(中略)教主敕赐达观禅师,年七十四,将入宿处,吃茶,坊内庄严甚妙。”[33] 可见,杭州作为成寻入宋巡礼的重要一站,以其独具一格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给远道而来的成寻留下了印象深刻的异域体验。
[1] 榎本渉:《南宋・元代日中渡航僧伝記集成》,勉誠出版,2013年,第3页。 [2] 夏应元:《古代日本人来华活动路线研究》,《世界历史》1992年第6期,第13、14页。 [3] 卍元师蛮:《本朝高僧传》卷二十一《上州长乐寺沙门院豪传》,《大日本佛教全书》第102册,佛书刊行会,1923年,第305页。 [4] [明]宋奎光:《径山志》卷一《十方住持》之《佛日大慧禅师》,台北明文书局,1980年,第168页。 [5] [明]宋奎光:《径山志》卷十二《殿宇》之《径山兴圣万寿禅寺》,第1005页。 [6] 纪华传:《元代临济宗高僧中峰明本与日本幻住派》,《佛学研究》2013年第1期,第118-128页。 [7] 吴廷璆:《日本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140页。 [8] 据《禅林墨迹 乾》15号录文。 <a href="file:///E:/E%E7%9B%98%E6%96%87%E4%BB%B6/%E6%9D%AD%E5%B7%9E%E6%96%87%E5%8F%B2%E7%BD%91/%E7%BD%91%E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