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东来是宦游,政成登此自消忧。
草中白道穿村去,树里清溪照郭流。
纵目四山宜永日,开襟五月似高秋。
不知县籍添新户,但见川原桑柘稠。
方干(?—约888)为晚唐著名诗人,生活的年代应在唐文宗至唐僖宗间,而此时离下文所述的杜稜筑东安城尚有一段时间,因而他诗中所登的新城城楼应是唐故城无疑。
唐末,天下大乱,天子威望扫地,也无暇顾及各地的治理,杭州由钱镠统领。乾符年间(874—879),新城人杜稜(棱古作稜)任东安都主将。所谓“东安都”为杭州“八都”之一,是当时杭州刺史的“别都”,级别比杭州低、比县城要高。因淮南节度使杨行密部将屡次兴兵侵犯,为保境安民,钱镠命令杜稜兴建东安城。唐昭宗大顺二年(891)秋七月动工,次年夏四月竣工,筑城时间约十个月。景福二年(893),钱镠领镇海军节度使,杜稜任副使。
两年后,淮南军大举入侵两浙,围攻东安。杜稜凭城固守,而周边紫溪、堡城、建宁、静江(以上地区在今於潜、临安、昌化、安吉、富阳境内)等地的百姓,也都逃奔东安城。杨行密部将围攻东安时,杜稜凭城固守,时间一久,城中缺水,杜稜督众人凿井得水,军民大为振奋。敌军来犯时,杜稜指挥将士于城上,合力反攻,“楼橹翔空,矢石交迸……毙敌将于城下者盈千,濠塞堑堙。自是,群寇不复有图南之意”。杜稜也晋升为行军司马,后又官至润州刺史。杜稜死后,新城人为其立杜公祠纪念。其抗拒淮南军时所开之井,人称“杜公井”,今仍存。
古代城垣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军事设施,主要目的是防范敌人,保卫住民安全。“杜稜因山筑城,恃为保障,因谓之杜稜城”(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可以说,这座集古人的智慧与力量的东安城建成后,对保境安民也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乾宁五年(即光化元年,898)六月二十一日,晚唐著名诗人新登人罗隐(833—909)任钱镠秘书(掌书记,从八品),专门撰《东安镇新筑罗城记》一文,记述筑城始末,颂扬杜稜的筑城之功。
……杭之别郡,旧有八都之目,其所以破山偷旌,八将之功所致也。而东安主领太师杜公,寻以擒逆贼薛朗于京口,破丁从实于毗陵,天子宠之,拜常州刺史,遂属其兵于子弟焉。抚于内者曰建思,御于外而弭寇摧凶者曰建徽,经度于季孟之间者曰建威。洎太师解印而归,淮叛淝偷,连压封部,元帅大丞相彭城王,始授君以板筑之要。濠堑之广袤,地里之横亘,皆取则于大丞相。一之日,鸠其民人,相其险易,惟师有令,众克从之。二之日,度其资费,卜其力用,经之营之,厥画惟禀。三之日,命其将李可球、胡仅等曰:“汝常从役于杭,必能识大丞相意,善匠事,勿令不如丞相。”指挥曰:“侔,汝工。”曰:“温,汝率铎令等二十一将,翼侔以进。”曰:“受、洎俨,汝督防遏备,御二都之士卒,以介于侔之左右。”曰:“勋,汝司吾储廪,谨吾出入城者,若有坠,惟汝之咎。”起大顺辛亥年秋七月壬戌,讫于明年夏四月庚寅,蟠东矗西,离连坎接,隆者就之,洼者盈之,民不弛担,时不妨农。夏五月甲辰,太师犒群帅于城下,若杵若畚者皆与焉。
不三四年,淮南节度杨氏行密以称盗豕突猘冲,扰我疆境,而东安尤为其所忌。行密减安仁义之精锐,分田頵、陶雅、金威之敢勇,以攻东安城。楼橹翔空,矢石交迸。翊日,我军凭其城,毙贼将于城下者,其数盈千,濠塞堑堙,自是群寇不复有图南之意。……
明万历新登城池图
罗隐《东安镇新筑罗城记》的大致意思是:东安城的规模与位置由钱镠确定,杜稜负责落实。杜稜将筑城工程一一分工落实到东安军下属诸将。经发动群众,军民共建,在短短十个月内就完成筑城。东安军凭借坚固的东安城,毙敌于城下,从此之后,敌军再也不敢来犯。
关于东安城规模的大小,据《咸淳临安志》记述:“(新城)县因山为城,周二千五百七十一步,高二丈三尺,杜太师筑。”旧制五尺为步,则可推算出该城的周长约为4200余米。城内主要公共建筑除了县治、城隍庙、多福院、县学等,在城西还有一处“杜太师堂”。又据清《道光新登县志》记载:“城周长七百五十四丈二尺,高一丈四、五尺不等。”民国十一年(1922)《新登县志》记载:“测量城长五百七十六丈五尺,高一丈四、五尺不等。说明这座城的规模(周长、城高)越来越小。而今尚存的杜公井遗址位于城东南隅,原城隍庙的正殿前左侧,也可佐证现存古城应是东安旧城的一部分。
《咸淳临安志》还提到,宋天禧五年(1021),新城县曾“筑新城,知杭州王随撰记”一事,应是对东安旧城的一次大规模修葺。元初,古城仍存,有诗为证。元至元间(1264—1294),有宪长(古代中央监察机关的首长,朝廷委驻各省的高级官吏)雷膺作《登新城楼二首》,其中写道:“满衣尘土到山城,残暑熏人尚未平。斜日云烟供晚眺,西风稌黍望秋成。题诗聊纪当时事,勒石谁期后世名。记得坡仙曾有语,乱山深处长官清。”同来的宪副(官名)张云鹏、赵文昌,也分别有和诗。另一位同行的宪佥(官名)郦居敬的和诗更点明有城的存在,其诗《和雷赵二公韵赠新城尹刘汉臣》云:“行李匆匆迫县庭,一川麻麦晚烟平。百年楼观情何在?四面山峰画不成。”
又据万历《新城县志·水利篇》记载:“新堰,旧志在县北八里金井潭,……至元二十四年,邑令刘公弼度地之宜,编木垒石,高塍坚坝,依山开渠,疏通水道。”县尹刘汉臣主持进行大规模筑堰抗旱,这是一项水利大工程,故而引来这么多的宪长、宪副等长官到新城视察慰问。
三、松江知府方廉助新城县令范永龄筑城
到了明代,“杜稜城”历经六百多年沧桑后,已是“砖石无存,土淤平坦,曾不足以限出入”(方廉《筑城记》)。嘉靖年间(1522—1566),倭寇大举骚扰我国东南沿海,江、浙、闽三省的祸害尤其严重,朝廷下令各郡县筑城防卫。新城县令范永龄作为地方官,视筑城防卫为当务之急,但新城地广土薄,财政收入差,修城费用毫无着落。范县令请求上级拨款,但是上级回复,连兵饷都缺,哪有下拨之款。范县令便手书一信,加急送往时任松江知府的邑人方廉,请求他伸出援手帮助筑城。
方廉(1514—1583),新城坊郭人。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出任松江知府,当时包括上海在内的松江府所属县,地处沿海,商贸繁荣,殷实富户众多。但上海自元代建县后一直未筑城垣,因而多次受倭寇骚扰,老百姓的财物被抢,官舍民屋也被焚毁。方廉任松江知府后,力主保境抗倭,他亲至大户人家劝募,告诉他们:如果倭寇再度侵袭,你们的身家性命都将不保,何况器用财物呢?在方廉的劝说、感召下,富户纷纷出粮出钱,普通百姓也根据实际能力,捐助砖石或义务劳动。方廉日夜督工筑城。不久,倭寇又来袭,军民凭城固守,只要倭寇一到城下,就擂木滚石齐下击敌,最终倭寇败退。次年,败寇中的一部分入浙骚扰。方廉接到家乡范县令来信,连忙回信将上海筑城经验一一相告。范县令看后,依计而行,劝富户募捐,劝百姓做义务工,并拿出积余公款用于修城。嘉靖三十五年(1556)秋动工,四个月后便告完成。一年后,方廉撰《筑城记》一文以颂其功。其实嘉靖间重修的这座城池,不仅县令范永龄有功,邑人方廉也功不可没。
范县令主持修筑的这座城,长一千二百十三步,城高一丈六尺,筑有雉堞五百七十堵。初设城门四处,万历元年(1573)方廉又出资开旧东门,城门增至五,门上有楼,沿城有濠,距门有桥。城濠系凿引新堰水注入,但堰去城远,水不易达。天顺六年(1462),郡守胡浚主持筑塔山堰(俗称横坝),凿沟引水入城濠,南门设闸放水,至县东鸡鸣山下入溪,全长3700米,其中护城河部分为2300米,兼有护城、洗涤、饮用、灌溉之利,如今新登护城河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