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3 出土的吴越国时期金铜造像,种类齐全,内容丰富,有佛像(立佛、卧佛、坐佛、菩提树形七佛)、一佛二菩萨“西方三圣”组像、菩萨像(立菩萨、坐菩萨)、弟子像、罗汉像、高僧泗洲大圣像以及天王、力士等护法像。23处遗迹发现的105尊造像中,有佛像39尊、一佛二菩萨“西方三圣”组像9尊、菩萨像39尊、弟子像9尊、泗洲大圣僧伽坐像2尊、罗汉像2尊、天王像2尊、力士像3尊。39尊佛像中,有卧佛1尊、立佛1尊、坐佛32尊、菩提树形七佛像5尊,以坐佛像占绝对优势。32尊坐佛中,手印为说法印者14尊、禅定印者10尊、转法轮印者7尊、阿弥陀中品往生印1尊,以施说法印居多。佛像多作螺发,部分为涡卷式、网格状或素面螺髻,佛像着衣方式有四种:中衣搭肘式14尊、袒右式9尊、通肩式7尊,还有覆肩袒右式2尊[29]。9尊弟子像,内有双手合十、年轻睿智的阿难像6尊,两手抱拳、饱经风霜的迦叶像3尊,均为着僧衣的立像。39尊菩萨像,有4尊佛装舒相坐地藏菩萨像,1尊游戏坐水月观音像、4尊十一面观音立像。另30尊菩萨像,内有坐菩萨像13尊、立菩萨像17尊,坐菩萨像双手上举施说法印,头冠中有化佛、宝瓶等标识(图二十五),可知为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的胁侍菩萨 — —观世音和大势至菩萨,其中4尊左手托宝瓶,应为大势至菩萨像(图二十六)。陕西西安李家村出土的唐代一梗三茎莲座“西方三圣”铜坐像可作参考[30]。17尊立菩萨像,一手上举持杨枝、一手下垂执净瓶,形同唐高宗、武则天时期流行样式的(图二十七),有11尊;另有双手于胸前合十者1尊、一手下垂一手上举持佛经者1尊(图二十八)、双手抱拳于腹部者2尊、一手上举一手下垂执披巾者1尊、双手上举胸前者1尊,姿态变化较为丰富,多数头挽高髻,戴花冠,斜披络腋,身挂单斜璎珞,披巾自双肩绕手臂垂于身体两侧。泗洲大圣僧伽坐像2尊[31],双手拢于腹前,结跏趺坐。罗汉立像2尊,1尊手持念珠,1尊手握经卷,形态生动逼真。护法像有天王和力士,为立像,其中天王像2尊,着戎装,力士像3尊,裸上身。
出土的吴越国时期金铜造像,表面或全部鎏金,或正面鎏金、背面不鎏金,也有不鎏金的。造像一般有像身、背光、底座三部分组成,部分造像只存像身,其背光、底座缺失。造像的体量大小不一,10厘米以下的小型像,像身、背光、底座一般连铸,背面接铆钉、足下连插榫,可能安插在方形足床的圆孔内。20厘米左右的中型像和25厘米以上的大型像,像身、背光、底座往往分铸后铆接套合。造像中,像身分为体腔中空和实心扁平两类,体腔中空的部分造像,唯正面鎏金,在头后、后背铸凿圆孔、长方孔(图二十九),或与铸造技术、节省铜料、装藏佛经有关。佛、菩萨像的身后安置通身背光,大多覆盖整个像身,部分覆盖三分之二以上的像背。铸造时,像背大多设置突出的榫头,用于安装背光,榫头上下两个的,上面的榫头多安置在头部或颈部的位置,下面的榫头一般安置在背后。部分菩萨立像的两个榫头,均安置在背后(图三十)。榫头多为扁条状,部分为圆钉状,少量身后没有榫头的,用铁钉穿透像身和背光的方式连接。护法像后面只有头光。卧佛像、高僧像、小型弟子像、罗汉像不设背光。部分造像的背后不设榫头,插孔安置在造像的底座后侧。部分像身的双手、持物为活动可拆卸式,先分铸后组装(图三十一)。造像的底座上,多錾刻圈点纹组成的图样(图三十二)。部分造像的像身亦用细密圈点纹錾刻花纹图案。从铸造方式判断,造像体腔中空且通身鎏金的,多为失蜡法铸造。
金铜造像的通身背光独具吴越时代、地域特色,由头光和身光组合而成,其形状,有葫芦形、莲叶形、圆环形,镂空铸造而成(图三十三),装饰华丽,内匝雕镂缠枝荷花、牡丹或宝相花,外匝、周缘饰火焰纹(图三十四),与同时期西湖周边的摩崖龛像一致。背光多为铸造而成,部分用铜片捶揲成薄片状(图三十五),头光、身光分制,连接部位用铆钉接合。圆环形背光,外饰三簇火焰纹,别具特色。吴越国金铜造像底座高大,有多种形态,佛像和菩萨像,底座多为束腰仰覆圆莲座,莲瓣宽大饱满。此外还有足床式方座、六边形座、方形须弥座,以及少量的单层覆莲座、山岩座、云座等。
吴越国金铜造像有刻铭者不多见,金华万佛塔地宫出土佛、菩萨像的底座錾刻“……等奉为亡母周氏一娘” “女弟子主三为四恩三有造地藏一身永充供养” “弟子徐仁岳吴充珠共造永充供养”(图三十六)“二日贺思尚造”;西湖出水的菩提树形七佛像背面錾刻“弟子什□伏为 亡 考 亡 妣 ”(图 三 十七)、苏州瑞光寺塔坐佛像底座錾刻“女弟子龟四娘舍过贤”等。万佛塔出土的另1尊地藏菩萨像,座面錾刻“府内女弟子吴二娘为亡孙十二娘子造地藏一身永充供养”题记,由阮元《两浙金石志》卷五《宋天台般若新寺砖塔记》所记:“遂获舍利四十九粒……留舍利二十一颗散安东都府内并应天寺砖塔、中吴武丘寺砖塔、国清寺砖塔、东场中兴寺砖塔各一颗”。《大宋高僧传》卷第十三《周庐山佛手岩行因传》中有“汉南国王钱氏命(道潜)入王府受菩萨戒,造大伽蓝,号慧日永明”[32]。造作地藏菩萨像的施主身份,府内吴氏或许与吴越国王钱俶的生母吴汉月吴氏一族有关联。
吴越国时期佛塔内多放置金铜造像。吴越国金铜造像多延续唐代风格,但有所创新。雷峰塔地宫出土的龙柱坐佛像,座侧设壸门、平面呈花瓣形的双层须弥座,与杭州慈云岭资贤寺天福七年(942)一佛二菩萨像、飞来峰金光洞显德六年(959)周钦造弥陀像的花瓣形底座一致。万佛塔地宫出土的水月观音像,与日本京都清凉寺吴越国线刻铜镜上的水月观音像、杭州石屋洞、天龙寺摩崖龛像中的水月观音像、日本大东急文库收藏的“天下大元帅吴越国王钱俶印造”二十四应现观音像中的“观水月现”观音菩萨形象一致。金华万佛塔地宫出土的铜地藏像,造型、姿势恰与杭州慈云岭吴越国天福年间开凿的地藏菩萨像相同。阿弥陀佛及二胁侍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像,在吴越国金铜造像中最为多见,意在表现净土崇拜。一佛二菩萨“西方三圣”组像也较常见(图三十八),佛像作禅定状,结跏趺坐于出水莲台之上,左右二胁侍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双手于胸前合十,亦恭立于莲台上。
PART04 从吴越国开始,两浙地区逐渐成为全国的佛教中心,特别到了五代后期,法眼宗创始人文益的弟子德韶、慧明等禅宗玄沙宗门人,在吴越国王钱俶的支持下,战胜雪峰宗,法眼宗成为禅宗传播的主流,一家独大。天台宗的中兴局面形成,净土宗在吴越国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律宗的声势也很盛。吴越之地佛教各种宗派聚集,高僧辈出,并融合相处[33]。 唐武宗会昌灭佛后,佛教其他宗派一蹶不振,唯有净土宗和禅宗因简单易行反而大行于世。唐安史之乱以后,以慧能为代表的禅宗南宗一派崛起,否定坐禅、念佛,不重视经像。但为什么吴越境内禅宗占绝对主流,佛教金铜造像却一改唐末衰没不振局面,反而大行于世呢?这与钱俶时期的吴越国王钱俶崇佛的历史背景、吴越国内盛行结社念佛以期往生西方的风气,禅净合一延寿倡导的弥陀会“营造塔像”做功德有直接关系。 佛教宗派互相吸收、融合的趋势,在禅宗高僧延寿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禅宗僧人延寿,在南宋天台宗志磐《佛祖统纪》卷二十六《净土立教志》中,被列为净土宗历史上的一代祖师。永明延寿(904—975),法眼宗创始人清凉文益的再传弟子,吴越国师天台德韶弟子,为“汉南国王钱氏最所钦尚”,力倡禅教合一、禅净合一。赞宁《宋高僧传》卷二十八《大宋钱塘永明寺延寿传》记载延寿“诵法华计一万三千许部,多励信人营造塔像”[34]。元照《永明智觉禅师方丈实录》称他,“一生好严佛像,所有施利,尽营佛事” “请官铜铸三千佛,通金装镀” “又随缘造夹纻育王塔一万所,及请国家铸八万四千铁塔,与一切众生作得度缘”。这些记载表明,吴越国金铜造像的制作,与八万四千铁阿育王塔、一万身菩萨像的铸造一样,是在吴越国王钱俶与“禅净合一”高僧延寿共同主导、推动下完成的。铸塔造像,上为镇护国家,兼及往生净土。此外,天台宗中兴高僧羲寂亦“劝人修寺塑像”[35]。 天福二年(937)延寿在杭州龙册寺依雪峰宗义存弟子翠岩令参出家, “年三十四,始得出家,依龙册寺慧日永明大师剃落”, “唯念佛一门可能诱化,结一万人弥陀社会,亲手印弥陀塔十四万本,遍施寰海。吴越国中念佛之兴,由此始矣。又遍募士庶,结礼塔等会,皆为导首。又印《楞严》《法华》《弥陀》《观音》等经,《佛顶》《大悲》等咒,普劝受持”[36]。建隆元年庚申岁(960)延寿被钱俶延请住持灵隐寺,赐“智觉禅师”号。建隆二年(961)奉命住持永明寺(今净慈寺),直到圆寂,延寿在永明寺每日每夜作一百零八件佛事,以受持神咒、礼佛、忏悔、行道、诵经、念佛净业为主。晚年“又雕西方九品变相、毗卢遮那灭恶趣咒、阿閦佛咒等凡一切灵验真言,无不印施,以为开导”。赞宁作《宋高僧传》,把延寿列入《兴福传》,在延寿的各项兴福内容中,又以净业最为重要。延寿著《万善同归集》,着力调和净土宗弘扬的西方净土与天台、华严、禅宗“惟心净土”思想,竭力强调“唯有净土一门,可通入路”,让净土宗名正言顺进入禅宗领域。 1963年东阳中兴寺塔(南寺塔)出土的鎏金铜阿育王塔须弥座的座面,沿边铸出“吴越国龙册寺弥陀会/弟子潘彦温妻王十一娘/男仁太阖家眷属/造此塔永充供养”题记。 据《宋高僧传》《咸淳临安志》记载,龙册寺位于杭州龙山(今玉皇山)南麓,由吴越国第二代国王钱元瓘创于清泰元年(934),为吴越国禅宗重要寺院,禅宗雪峰宗义存弟子道怤为龙册寺首任住持。《宋高僧传》卷十三《后唐杭州龙册寺道怤传》“次文穆王钱氏创龙册寺,请怤居之,吴越禅学自此而兴,以天福丁酉岁八月示灭”。同年钱元瓘从明州延请翠岩令参住持杭州龙册寺,翠岩令参亦为雪峰宗义存弟子,受钱元瓘尊崇,赐“永明禅师”之号。此年天福二年(937),延寿在龙册寺出家时的剃度恩师翠岩令参, “湖州人也。自雪峰受记,止于翠岩,大张法席。……钱王向师道风,请居龙册寺终焉”。《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五《杭州报恩寺慧明禅师》记载,后汉乾祐中(948—950),钱弘俶继任吴越国王的初年,报恩慧明被“延入王府问法,命住资崇院,师盛谈玄沙宗一大师及地藏、法眼宗旨臻极,王因命翠岩令参等诸禅匠及城下名公定其胜负”。可见翠岩令参示寂应在乾祐(948—950)后,其门下子兴禅师,于延寿为同门,续掌杭州龙册寺。 吴越国钱俶时期的金铜造像,其题材以“西方三圣”像为主,多见阿弥陀佛和胁侍菩萨观音、大势至菩萨,这与吴越国境内净土信仰、结社念佛营造塔像风气的流行密切相关。 吴越国钱俶时期的金铜造像中,部分像身中空后背铸凿孔洞者,与宁波天封塔南宋绍兴十四年(1144)地宫出土的两尊统一新罗时期金铜佛立像的铸造方式一致[37],或许受到了朝鲜半岛佛教金铜造像铸造技术的影响[38]。 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吴越国王钱俶纳土归宋后,吴越国故境金铜造像的铸造停止,目前没有发现北宋时期的金铜造像,这与北宋铜禁法令推行密切相关。《宋会要辑稿》《食货》 “太宗太平兴国二年,有司言:江南诸州铜,先未有禁法,请颁行之。诏从其请”。吴越国入宋后,故境建寺造塔依旧,塔内供养的造像,多以石雕、漆木、彩塑、陶瓷制作。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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