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明毛晋《津逮秘书》本。毛晋编刻的大型丛书《津逮秘书》第十五集收录有《梦溪笔谈》二十六卷,并无《补笔谈》和《续笔谈》的内容。该本为九行十九字,左右双边,白口。毛晋为之撰写了两篇题识,但没有说明底本来源。《笔谈》正文之后低二字接乾道二年汤修年跋及毛晋的两篇题识,可知《津逮秘书》本也是以乾道二年扬州州学刻本为底本进行重刻的。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已将所藏《津逮秘书》数字化,图3为我们展现的正是《津逮秘书》本《梦溪笔谈》。
(7)民国五年(1916年)贵池刘世珩玉海堂覆刻本、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涵芬楼影印明覆宋本。这两个版本均从明覆宋乾道二年扬州州学刻本而来。前者后附王秉恩校字记一卷;后者收入《四部丛刊》续编中,题名作“梦溪笔谈二十六卷附校勘记一卷”,校勘记乃张元济所撰。《四部丛刊》本跋云:“此为明代覆宋乾道二年扬州州学教授汤修年刊本。”[15]值得注意的是,明覆刻宋本《梦溪笔谈》,在清代各家书目中往往被误著录为宋本。如傅增湘所见二十六卷本《梦溪笔谈》中,有“明翻宋本,十二行十八字,白口,左右双栏……按:此书世称宋刊,董绶经以为明刊翻宋者。余观其刀法字体,亦窃有疑焉。”傅氏在日本静嘉堂文库又见一《梦溪笔谈》二十六卷本,十二行十八字,细黑口,左右双栏,“此书陆心源题为宋本。以字体刀法审之,决为明刊。余在厂市文友堂曾见一帙,吴县潘氏滂喜斋亦有之。”[16]
《补笔谈》和《续笔谈》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笔谈》刊印后陆续出现的。最早著录《补笔谈》和《续笔谈》的书目分别是《文渊阁书目》和《遂初堂书目》。前者作“补笔谈”,有补无续;后者作“沈氏续笔谈”,有续无补。其后也有单独刊行《补笔谈》的,如明陈继儒所辑《宝颜堂秘笈》,分“正集、续集、广集、普集、汇集”五大部分,其中“汇集”收录“梦溪补笔谈二卷”,并无“笔谈”;明末钟人杰和张遂辰所辑《唐宋丛书》所属的“子余”十九种,也只单收《补笔谈》。明代刻书者始将《笔谈》《补笔谈》《续笔谈》刊刻一起,逐渐形成了现今通行的《梦溪笔谈》的版本形式。
(1)明万历商濬《稗海》本。《稗海》本出自明弘治徐珤本,王国维曾校《梦溪笔谈》,“辛亥八月,见弘治乙卯华容令徐珤刻本,亦从乾道本出,行款不同,而平、阙仍旧,乃《稗海》本祖也。”[17]由于徐珤本出自乾道本,所以《稗海》本也算作出自乾道本。《稗海》本最初只刊有“梦溪笔谈二十六卷”,《笔谈》后直接附宋张邦畿《侍儿小名录拾遗》一卷;后印本才有《补笔谈》和《续笔谈》,分别作“补笔谈一卷续笔谈十一条”。
(2)明崇祯四年(1631年)嘉定马元调刻本。该本题名作“梦溪笔谈二十六卷补笔谈三卷续笔谈一卷”,有前后二序,又有《补笔谈》序。马元调打破了原有《补笔谈》“每篇首必题所补之卷,又有‘前几件’及‘中’与‘后’之分”的编纂形式,“尽去所补卷第及前、中、后件之名,而悉以原书十七目从事:所言‘故事’,直以补‘故事’……目自为补,复者削之,疑者阙,厘为三卷,然后粲然可考。”[18]此本遵照乾道本刻印,“明崇祯辛未嘉定马巽甫元调借得乾道扬州本,因悉遵其本,缮写翻刻,而重编补续四卷,于末前俱为之序。”[19]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补笔谈》《续笔谈》所带来的卷数的问题。马元调在序中写道:“世所传《补笔谈》,每篇首必题所补之卷。又有前几件及中与后之分,如补第二卷后十件之类,似非后人所得而创,其为旧本无疑。原书二十六卷,不补者十,余各有补。今以其书校考之,多不合……又若原书止二十六卷,今其所补有自二十七以至三十者,益不可晓。”[20]对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推测:“疑括初本实三十卷,郑樵据以著录,因辗转传刻,缺其一笔,故误‘三’为‘二’。其后勒著定本,定为二十六卷。乾道二年汤修年据以校刻,颇为完善,遂相承至今。”[21]清人张海鹏也有类似推断,而这种推断是完全可能的。据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八载:“秀州祥符院僧智和蓄一古琴,瑟瑟微碧,文细,石为轸,制作精巧,音韵清越……沈括《笔谈》、朱长文《琴史》著此琴,即唐相汧公李勉所制响泉也。”[22]这说明王辟之在写《渑水燕谈录》时是看过《笔谈》的,而《渑水燕谈录》成于绍圣二年(1095),与沈括去世同年,因此《笔谈》在沈括生前极有可能已被刊行。也就是说,在扬州公使库本之前仍有未知的《笔谈》版本,而这个版本有可能就是三十卷本。
(3)清嘉庆十年(1805年)张海鹏《学津讨原》本。《学津讨原》是清人张海鹏据明毛晋《津逮秘书》加以增删,重新编订所得之丛书,其中收《梦溪笔谈》二十六卷、《补笔谈》一卷、《续笔谈》一卷。张海鹏识云:“右笔谈二十六卷,汲古原书。其补、续二种,则从《稗海》增入者。”[23]可知《笔谈》据《津逮秘书》本,《补笔谈》和《续笔谈》则据《稗海》本。
(4)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大关唐氏刻本。大关唐氏怡兰堂是近代蜀地著名的刻书坊,与渭南严氏镐乐堂齐名。该本牌记载“大关唐氏刊于成都”,又有“光绪壬寅冬十月据马本重雕合商毛两本斟大关唐鸿昌记”字样,卷首有明崇祯四年(1631)嘉定马元调序,后有毛晋跋[24]。可知此本以马元调本为底本,用《稗海》本和《津逮秘书》本进行校勘。《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有著录,但无详细说明。
(5)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番禺陶氏爱庐刻本。天津图书馆有藏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番禺陶氏刻本4册,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一字,黑口,左右双边。陶福祥在校记中写道:“是书自马调元(应作“元调”)于崇祯间用宋乾道扬州本重刊……兹刻以马氏为底本,用汲古阁本校补。”[25]此本以马元调本为底本重新刊刻,是《梦溪笔谈》全书现行较完善的本子。
(6)民国十七年(1928年)渭南严氏刊本。严谷声乃著名藏书家,有书坊镐乐堂,所刻图书不乏精品,其中就有《梦溪笔谈》,著录为“笔谈二十六卷补笔谈三卷续笔谈十一篇”,后附林思进补校一卷。该本以马元调本为底本,以《稗海》本和《津逮秘书》本为校本。跋云:“芜湖沈鹤农之大令曩常欲裒刻沈氏丛书,而《笔谈》先成。大令旋谢世,其版归其女夫某,以逮大关唐氏,而售诸贾人,终为余购得。其本祖明嘉定马元调本,而以《稗海》及汲古阁本校之。余又假华阳林山腴舍人所录元覆宋乾道本《札记》一卷附刊于后。”该本牌记云:“芜湖沈氏镌版,后归大关唐氏,今归渭南严氏。戊辰十月复假华阳林山腴舍人用宋本补校者附刊印行。”可见,渭南严氏刊本实出于大关唐氏刊本,亦源自马元调本。严氏再刻时增补了林思进校勘的内容,自谓“《笔谈》行世之本,当以此为最善矣。”[26]1933 年,严氏本在成都重刊。该书板框高14.1公分,宽9.8公分,是现在学术界研究《梦溪笔谈》版本的重要刊本。[27]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有“梦溪笔谈三十卷补笔谈三卷续谈附”,这是一个旧写本,“行款为九行十八字,题低四格,次行低二格。宋讳阙末笔。钤有‘五砚楼藏’、‘徐氏寿蘅’、‘昆琼’、‘受恬’各印。”从其避宋讳来看,这个写本有两种可能,一是宋时旧物(可能性较小);二是照录宋本而来,保留了宋本的原样,因而是一个较古老的版本。从其藏印来看,“五砚楼”,又作五研楼,是清乾嘉时期江苏吴县袁廷梼的藏书楼。“徐氏寿蘅”为清末长沙人徐树铭;“昆琼”当为林昆琼,福州人,乾隆三十年(1765)经魁,曾任“湖南宜昌县知县、茶陵州、道州知州”;“受恬”为“曾受恬’,曾国藩族人。由此可知,这个三十卷的旧写本于清代中晚期曾在湖南地区递藏过,傅增湘曾亲眼得见。值得一提的是,《藏园群书经眼录》还著录了一种明蓝格写本《梦溪乐谈》。该书从天一阁佚出,只一卷,题“宋沈括撰”,十一行二十二字。不知与《笔谈》是什么关系,暂存阙疑。
此外,在三十卷本与二十六卷本《笔谈》之间,还短暂出现过过渡性质的二十卷本和二十五卷本《笔谈》,正如明人马元调《重编〈补笔谈〉序》所称:“盖古人之书,原无定卷,即以《笔谈》言之:《通考》二十六卷,今所行者是;《宋史》则二十五卷;郑樵《通志·艺文略》则二十卷。分并不恒,有如此者。世所传补卷第,既与《通考》不合,而《宋史》《通志》之所载卷第各别,今皆不传,又不知其孰补。此吾所以放笔而为之更定也。”[28]
《梦溪笔谈》作为一部古典科学巨著,受到国外学者的重视。近代以来,多国学者对其进行翻译、出版和研究,其中日本学者在这方面作了相当大的努力。他们不仅将《梦溪笔谈》译成日文,还用木活字排印了这部著作。如江户幕府末叶(十九世纪中期),日本採珍堂以毛晋《津逮秘书》本为底本,并按照其版式用木活字排印了《梦溪笔谈》。该本在关西大学图书馆、宫内厅书陵部(即日本皇室图书馆)有藏,这两处书目均将其著录为“梦溪笔谈二十六卷,宋沈括撰,明毛晋订”,行款仍为半页九行、行二十字,卷端题“宋吴门沈括存中述 明虞山毛晋子晋订”,而这一题款也成为津逮本系统的一项标志[29]。最早的日文版《梦溪笔谈》由东京平凡社于1978年出版,由梅原郁等二十多位学者译注,分为三册,编入《东洋文库》系列。
中国刊印的多个版本的《梦溪笔谈》在日本也有收藏。如静嘉堂文库藏有“梦溪笔谈二十六卷”,《日藏汉籍善本书录》将其著录为宋乾道年间初印本。该本首题“梦溪笔谈卷第一”,次行题“沈括存中”,三行低四字题“故事一”;卷中有“许元方印”白文方印,“季诵氏”朱文方印,“曾在李鹿山处”、“楚卿”、“当湖小重山馆胡氏篴江珍藏”[30]等朱文长印。而陆心源在《仪顾堂书跋》中写道:“盖明初为沈民则所藏,后归许季诵,道光中为胡邃江所得”[31],证明此“宋刊本”与静嘉堂文库本乃是同一藏本,是原沈民则、许季诵、胡邃江、陆心源皕宋楼等递藏本。前文已提到,该本实为明覆宋本。杨守敬在日本访书志中提到了宋乾道本《笔谈》,《日藏汉籍善本书录》云:“然杨氏所见之乾道本,非静嘉堂文库藏本,今不知散落于何处。”另据《商舶载来书目》记载,桃园天皇宝历九年(1759年),中国商船“浦字号”载《梦溪笔谈》一部一帙抵日本;又据《外船书籍元账》记载,仁孝天皇天保十二年(1841年)中国商船“子三番”(船主郑行)载《梦溪笔谈》一部抵日本,售价十二匁。[32] 除日本外,美国哈佛燕京图书馆还藏有明万历沈敬炌刻本。
至此,本文对《梦溪笔谈》诸多版本间的源流关系进行了梳理。图4按版本类别展示了不同时间段出现的各种《梦溪笔谈》的版本。图5揭示了《梦溪笔谈》各主要版本之间的源流关系。可以看出,《梦溪笔谈》的刻本主要有两大系统:一是以乾道本为祖本的二十六卷《笔谈》的版本系统;二是以马元调本为首,以二十六卷《笔谈》附《补笔谈》和《续笔谈》的版本系统。此外,还有一个以三十卷《笔谈》附《补笔谈》《续谈》的写本,流传至清末民初。宋元之际,《笔谈》还出现过二十卷、二十五卷等形式。在现存的历代刻本中,以元代东山书院本为最早,尤为珍贵,被后人称为善本。但汤修年跋中已经说明,《笔谈》从刊行之日起,就有许多舛误之处。二十六卷《笔谈》虽然刊行较早,样貌最古,但从内容校勘的角度看,后续出现有《补笔谈》《续笔谈》的本子内容才更充实,且有多家校注。照此来看,马元调本、或以马元调为底本进行校勘刻印的本子相对更好,也更为通行。因此,《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除了收录元明时期刻印的二十六卷《笔谈》之外,还收录了经后人精校、精注的《笔谈》附《补笔谈》《续笔谈》的本子。胡道静先生所著《梦溪笔谈校证》对《梦溪笔谈》的内容作了全面考证,后附有沈括事迹年表、著述考略、各版本《梦溪笔谈》叙录等内容,是全面研究沈括及《梦溪笔谈》的重要参考资料。
图5 《梦溪笔谈》主要版本源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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