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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老墙门,悲喜大世界(上)
来源:城市秘密微信公众号  作者:顾建武  日期:2021-09-02

落底毛子的人,说起墙门,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绝大多数杭州人,都是墙门里生,墙门里长,对墙门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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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左右,十五奎巷方井弄的街巷格局。  摄影@阮晓

杭州究竟有过多少个墙门?估计无人能道出准确的数据了。我从网上下载过一张《清代杭城坊、巷、街、弄、里数量统计表》,该图表显示,杭州在光绪年间(1875-1908年)的街道、巷坊、里弄是清代各时期中最多的,有649条。又查询了杭州市地名委员会编辑的《杭州市地名志》,该书披露,统计至1982年12月,杭州市区有街巷1685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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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不科学的推算,如果每条街巷平均按20个墙门保守估算,那么,杭州的墙门,1908年前后,大致有1.3万个,1982年前后,不会少于3.3万个,这74年间增加了2万个墙门。


墙门最早的时候都是同姓同族人居住的,如“何家大院”、“罗家老宅”等,1953年起,国家对象征着社会财产的房产进行了国有化改造,墙门被陆续收归为国有,政府成立了房管局、房管所、房管站三级机构,统一收取房租,管理住宅。原先无家可归的社会各阶层人员,陆续住进了墙门,于是,墙门从名门望族的独门独户,变成了“七十二家房客”式的群居杂居。虽然,墙门的建筑形式没明显改变,但墙门的人文内容却嬗变了—由家族居住变成了各不相干的家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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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巷98号(现陆游纪念馆)的清代老墙门,木结构民居,三开间两进,双层回廊式建筑  摄影@子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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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过的第一个墙门是东河边上的斗富二桥西河下32号,居住时间为1953~1965年。我是在这个墙门里出生并度过童年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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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杭州地图上的斗富二桥一带

这个墙门坐西朝东,是一座二层木结构回廊式建筑,颇具年代沧桑感,估计建于清末民初。出门往北走三四十步,越过斗富三桥便是五柳巷。

墙门临河而筑,中间开门,没有围墙,两边有窗户。门前有十几级台阶,一头连着河边不足3米宽的青石小路,一头连着超过30公分高的大门门槛。老木门虽已斑驳干裂,但门上的铺首和门钹都还在,只是门环已不知去向。

进大门是个不到25平米的泥地门厅,厅侧住着四户人家,左侧第一家的傅家男人是个铁路扳道工,特喜欢小孩,经常把镶有铁路徽章的大盖帽和红绿手旗借给孩子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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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建国南路姚园寺巷附近斗富三桥一带的老墙门  摄影@章胜贤

第二家是篾匠“摘采公”,他把一捆捆毛竹浸在门口的东河里,要劈篾了就去拖几支回来。右侧第一家章家有四个孩子,夫妻均无固定收入,唯一的生活来源靠男主人贩烟所得。第二家姓周,女儿文英是越剧团学戏的,喜欢把指甲剪下来装到小瓶子里,说集多了能卖钱,大家昵称她为“小花旦”。再往里走是个长方形天井,两侧也住人家,天井后又有两开间房屋,估计以前是大户人家女眷的私室或闺房。

楼上回廊贯通,住着卖番薯的贝家、剃头的王家和秦家,还有木匠永宝。贝家有阿田姑娘,我弟弟未满周岁的时候,每天晚上啼哭不止,但经阿田姑娘一抱,马上就会神奇地呼呼入睡。王家夫妇“阿四伯”和“阿四嫂”都是江北人,男人在时美理发,女人拉大板车。

我家也住楼上,有直筒式三间房,中房隔壁是秦家。秦家女人喜欢唱戏文,每天早晚,糊满报纸的板壁缝里会传过来“这块辣块”的扬剧声。前房朝东,有六扇彩色玻璃木格窗,推窗就是盈盈东河。隔壁是回廊,供着两尊很大的彩塑泥菩萨,每逢初一十五,墙门里的人会上来焚香燃烛摆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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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拍现在的斗富二桥32号一带,仍可以看到老墙门内的天井。  摄影@肖奕叁

某天,木匠永宝抡起大锤三下五除二把菩萨给砸了,又把回廊两头一堵,稍作装修,就把掏窨缸(窨井)的新娘彩英娶回了家。砸菩萨那天,我奶奶一直在念“阿弥陀佛”。

墙门里有三个楼梯,天井左右侧各有一个,另一个在厨房旁,上面是低矮小阁楼,以前是大户人家厨役的居所,杨家就住这楼上。

杨家的小儿子叫明亮,和我同年,8岁那年我们手拉手一起进了郭东园巷小学。他父亲早逝,哥哥当兵了,姐姐出嫁了,家里只剩患青光眼的奶奶和身体孱弱的妈妈,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小小明亮,竟成了家里唯一谋生计、挑大梁的男丁。平时,他坐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用钩针钩织劳保手套的十个纱线指头,赚一点微薄之薪赡养奶奶和妈妈,经常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他会捉老鼠,会把老鼠烤着给奶奶和妈妈充饥,还会戳鱼。那时东河水很清,鱼在水里游都是看得见的。他把三四根钢丝磨尖,绑在竹竿上掷向小鱼,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小小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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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富三桥西侧五柳巷  摄影@章胜贤

明亮是个聪明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可生活的重担压得他没时间学习。当我升入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明亮留级了,成了我妹妹的同班同学。当我升入三年级、妹妹升入二年级的时候,明亮还是留在一年级,成了班里的大哥哥。

后来我们搬了家,与明亮基本没啥联系了。再后来有人告诉我,明亮已经不在了。说有一年,明亮为了救一个落水的邻居,跳进了东河。结果落水之人得救了,他却得了一种怪病,很多年都没能治好,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走了,我估算他走的那年,刚满30岁。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百姓的日子过得苦,吃的是“六谷糊”玉米糊、菜边皮和番薯,得了浮肿病买一斤黄豆芽都是要医生开营养菜证明的。那时我家条件还可以,母亲是杭一棉老工人,月工资64元,父亲月工资37元,在一个市场管委会工作,主要职责是管理市场,打击“投机倒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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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斗富二桥附近留有的老墙门  摄影@谈跳

一天,楼下章家女人突然带着她老公上楼来,双双跪在我家门口,涕泗横流地央求我们无论如何要帮帮他们。原来她老公在城站火车站贩烟时,正好被我父亲逮了个正着,没收了他两条烟。他认识我父亲,可我父亲不认识他。问明情况后,菩萨心肠的母亲催着父亲把“充公”的两条烟拿出来还给了章家。

这之后,母亲一听到楼下孩子们饥饿的啼哭声,就会有节奏地敲楼板,让我在热水瓶盖里盛半罐米,从窗口吊下去。楼下一听到熟悉的声响,马上就会千恩万谢地出来接小篮子里的米。那半罐米熬成稀粥,加进菜叶和番薯等杂粮,能凑合着让几个孩子半饥半饱吃几天。

记得有年除夕,我在墙门口等父亲下班,章家女人递过来一根略带鸡肉的大腿骨。我接过骨头咪了一口,那味道真鲜美!她的四个孩子站在旁边一直盯着我(其实是盯着鸡骨头),馋得口水一串串滴到了衣襟前。她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感谢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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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示意图  插画©️城市秘密  青征鱼

每每想起这根骨头,我就会觉得鸡肉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但每每吃到鸡肉,又觉得天下再嫩再好吃的鸡肉也不及当年那根骨头。多年以后,我在街上遇见章家女儿,还说起了那根诱人无比的鸡骨头,说起了小竹篮里的半罐米,她说:“半罐米救了我弟弟妹妹的命”。这就是患难与共、真心帮衬的邻里之情,这种情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能让人刻骨铭心一辈子。

河畔人家,最富诗意的是夏日之夜。天边的余晖还未散尽,一张张竹榻、竹椅,就从墙门里搬了出来,抢占了狭窄河边的有利地形。孩子们躺在竹榻上望星空,数星星,男人们赤着膊、穿着黄焦焦的拷皮衫,聚在一起“海马屁打混仗”,女人们身着无袖花短衫,捏着一把把缝过布边的芭蕉扇,驱赶蚊虫,哄孩子入睡。褐色的路灯杆,在昏暗的灯光里拉长了身影,爬行的壁虎,一会儿以雷霆之势扑向飞蛾,一会儿又动作敏捷地跳向了老墙。有船儿摇过,轻轻的划浆声伴着桥头茶馆的说书声,和着纺织娘娘的“织织”声、蛐蛐儿的“瞿瞿”声,从夜空不同的方向传来,催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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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富二桥附近五柳巷老墙门,门口还有一对石狮子门饰。  摄影@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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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泰街宝善巷7号是我住过的第二个墙门。居住时间为1965~1970年。我在这个墙门里度过了少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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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杭州地图上的宝善巷

宝善巷是条幽静而充满江南韵味的小巷,门牌奇怪地只有3、5、7号没有4、6、8号。狭长的巷内耸立着已经风烛残年的土墙,墙上蔓延着虬曲的爬山虎,墙角可能是常年缺少光照的缘故吧,布满了青苔。

7号墙门顺墙而开,是个院中有院,门里有门的民国大宅,其建筑风格类似于清代等级最低的“墙垣门”。一进大门的两扇木门,早就不翼而飞,只剩下了门框上三条青石板。门内是一块硕大空地,左右和中间各有一个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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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老宅位于彭埠街道白石港畔,是个五开间两进的墙门,建于清道光年间。清人对门的形制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罗家老宅的大门起脊挂瓦,顺墙而开,属于“墙垣门”,也可称其为“随墙门”,这在清代属于等级最低、形式最简单的门。墙门外还有一扇腰门。 摄影@顾建武

右面小墙门里的房子比较考究,进门有天井,拾级而上是中西交融的二层砖木结构小楼,其建筑,既蕴含传统和韵味,又传递出灵动和时尚。里面住着三户人家,其中一户姓陈,有三兄妹,小妹叫咪咪,大哥义雄那时正好找对象,女朋友很漂亮,两人几乎天天粘在一起,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左面小墙门里的房子比较简陋,也住着三户人家,由于天井太小采光不足,木结构的楼总给人一种“暗戳戳”、“旧啃啃”的感觉。墙门里的阿方每天早晨都会端满满一大碗泡饭,弄点霉豆腐、酱瓜儿,蹲在门口“嗖嗖嗖”地狼吞虎咽,杜宪家炒菜的那口铁锅,永远都是锈迹斑斑,似乎从来不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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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宝善巷老墙门  摄影@章胜贤

中间二进墙门很空旷。门内是铺着水泥地面的厅堂,足有五六十平米,这里既是待业青年歌咏比赛的赛场,又是居民区各种会议的会场,还是家庭妇女翻新加工水泥袋的工场。

越过厅堂有一栋独门独户两开间瓦房,中间开门,两边是木格玻璃窗,内宅设小天井。门前的空地上,种着一株杯口粗的“洋冠枣”树,每年秋天硕果累累,这就是我家。

我家左边是一堵高高的封火墙,我在墙边搭了个简易棚,养了十来只下蛋鸡,每当听见“咯咯~嗒”的呼唤声,就知道小竹篮里又将新添一枚鸡蛋,赶紧抓一把米,出门慰劳“产妇”。有重要客人来访就优胜劣汰宰一只,略显几分“丰年留客足鸡豚”的殷勤。

右面是一口井,井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生活水源,淘米洗菜涮马桶,拖地抹桌洗衣服,都离不开它。炎热的夏天,把西瓜、黄金瓜、雪梨瓜等放进网格袋,沉到井里数小时,待晚饭后捞起剖开,瓜果冰凉蜜甜,吃起来沁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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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示意图  插画©️城市秘密  青征鱼

井旁有一只小缸,叫“泔水钵头”,是近郊农民拉来摆放的,墙门里的人把淘米水、菜叶、果皮和残羹剩饭都倒在里面,农民每天或隔天就会来收取,装回去喂猪。“泔水钵头”旁边的泥土特别湿润肥沃,撬开泥土,会有很多细细长长的红头蚯蚓,这是钓鱼虾最上等的饵料。

井水一般是不吃的,墙门里的人吃的是自来水。自来水接进家门是八十年代初以后的事,之前,离墙门不远处,一定会有一个公用的、有专人管理的自来水龙头,一分钱买两木桶水,挑回来倒进厨房的水缸里备用。两桶水重约80斤,小孩子挑不动就半桶半桶分成两次挑回来,或者两个人把一桶水抬回来。

后面又有一个墙门,建筑风格类似于一进大门右面那个小墙门。里面住着我的初中同学徐光初,玩游戏抓三角包每次都能赢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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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十五奎巷老墙门内的生活场景  摄影@阮晓

对面是栋二层木结构小楼,住着曾先生夫妇和其他两户人家。曾先生夫妇是墙门里最有文化的人,他们有5个孩子,大姐姐沉默寡言,整天埋头绣花,二姐姐喜欢讲仙女的故事,小姐姐是个没心没肺不知忧愁的姑娘,大哥哥笛子吹得很棒,每天清晨都能听到他悠扬的笛声,二哥哥是个绝对的帅哥,待人和蔼,心地善良,那时去了农场很少回家。

1966年开始后,人们变得狂躁起来,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曾先生加入了“浙江省革命造反联合总指挥部”(简称“省联总”),二哥哥加入了“浙江省红色暴动委员会”(简称“红暴会”),这两个造反派组织当时非常敌对,经常械斗,父子也因此翻脸,成了冤家对头。

一天,二哥哥回家探亲,半夜时分,一群省联总的人突然闯入二楼,二哥哥越窗逃了出去,屋顶上一片踩瓦声、口哨声和喊叫声,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害怕得要命,都为二哥哥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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壳,是一种用手工把大贝壳打磨变薄、使其透光的装饰材料,明清时期的有钱人家,都喜欢把它固定在内室门窗上,既显富贵又实用美观。  摄影@顾建武

当时因观点不同而反目成仇者又何止曾家父子?我舅舅和母亲是感情非常深的好兄妹,以前舅舅每周都会进城(舅舅住卖鱼桥信义巷,那时越过武林门都叫进城)来老墙门探望我母亲。两人都是越剧票友,一见面就会亲热地说“先来一段怎么样?”,于是舅舅扮梁山伯,母亲扮祝英台,唱完了“十八相送”、“草桥结拜”就斟酒言欢。“文革”开始后,舅舅加入了“省联总”,母亲加入了“红暴会”,从此两人见面就吵,没有安分过,后来有一段时间干脆不见面了。

老墙门里最热闹最开心的时候是过年。年三十之前,各家会把年货备齐。年货中最难买的是鱼和猪头。那时候,菜场里只有鲢鱼和包头鱼,鲫鱼鳊鱼极少,其他鱼更不用说了。所有的鱼,都是下午从西湖里网上来后,装在大水桶里,用脚踏三轮车运抵菜场的,因为不知道鱼几点能到,所以吃过午饭就得去菜场等候。猪头使用肉票少,价格便宜,属紧俏商品。买猪头需要半夜去排队放破篮儿或 “茅镶石头儿”(大石头),一只破篮儿或一块石头儿代表一个排队购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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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十五奎巷老墙门内  摄影@子夷

到了年三十晚上,墙门里再没有节约用电的人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每个房间,不管有人无人,都亮着灯,以示来年亮亮堂堂充满希望。

年夜饭的菜肴很讲究“彩头”,酱猪头谓“头头是道”、鱼丸肉丸谓“团团圆圆”、水芹菜谓“路路通顺”、落花生谓“长生仙果”、豆芽菜谓“称心如意”、包头鱼谓“包你发财”、鲢爿头谓“好事连连”……

吃完年夜饭,各家伢儿都集中到院子里嬉戏追逐燃放鞭炮,我却喜欢坐在八仙桌旁看父亲展纸研墨写春联。父亲读书甚少,却练就了一手工整楷书,他每年大年三十晚都写春联,但从来不写“爆竹两三声人间是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之类的句子,年复一年写的总是同一个内容:“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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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过的第三个墙门是解放街皮市巷23号,居住时间为1970~1983年,我在这个墙门里度过了青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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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杭州市区交通图》上的皮市巷

这是个以传统建筑风格为主、揉合了西洋风格的墙门,建筑年代似为民国早期,之前是私人宅所,1949年后陆续搬进了15户人家。

一进大门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泥路,宽不足3米,长不过10米,两边耸立着五六米高的封火墙,让人联想起衙门大堂两边手持杀威棒站立的衙役。

二进大门有三级台阶,推门即见长方形小庭院,东西是土砖铺设门廊,南竖泥墙北为楼。南墙爬满月季和牵牛,院中植桂种花,疏密有致。

北楼中间为落地长窗宅室,住着汤伯伯一家。两边一门一户整齐排列,住着其他4户人家,其中张明花父亲是拖拉机厂党委书记、南下干部,“文革”中受冤屈跳游泳池自杀了,人被逼死后,厂里的造反派还在一进大门的封火墙上写下了“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张xx”一行大字。楼上也住着5户人家,最醒目的是阳台上木栏杆中间的铁艺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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