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门至秦皇缆船石,俗呼西石头。旧传西湖本与海通,东至沙河塘向南一岸,皆大江也,故秦始皇缆舟于此。”
“父老相传云,此乃秦始皇系缆石。其时皆浙江耳,初无西湖之名。始皇将登会稽,为风浪所阻,故泊舟此处。”
不仅仅是西湖与海相通,今天蒋村的西溪湿地一带古时也是通海的,是西部山区东下的苕溪洪水入海处。后来,因为苕溪改道北流,以及杭州湾的海水向东南缩退,于是这里就成为沼泽湿地了。
杭州城内一些历史上曾经使用过,以及一直流传至今仍在使用的地名,像白洋湖、泛洋湖、前洋街、后洋街、三里洋、十里洋、羊坝头、潮王庙、镇海楼、通江桥、漾沙坑等,同样都说明了杭州早期的历史地理环境情况。
隋开皇九年,杨素最初设置杭州时,首选的州治并不在钱唐城,而是在毗邻西部山地、地势相对较高的余杭县(今为余杭区余杭镇)。开皇十年,杭州的州治才从余杭县迁到钱唐县城。迁过来以后,第二年旋即又从钱唐县城往西南方向搬到了地势相当较高的柳浦西,在那里依山筑城,总算安定了下来。这也充分说明了钱唐县治一带,当时还并不适合作为州治。
那么,地形相对开阔而平坦的钱唐县治为什么不适合作为州治,而要搬到柳浦西去“依山筑城”呢?答案就在于,当时的钱唐县治一带地势比较低,容易受到江潮海水的影响。根据杭州历代地方志的记载,那时候的钱塘江塘堤在钱塘县南五里处,也就是说距离钱塘县城仅有2500米远。难怪唐代长庆年间担任杭州刺史的白居易,站在吴山上,不仅能看到江堤,而且还能听到钱塘江的潮水声。他写有《杭州春望》诗一首。在诗中,他说: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蹋晴沙。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伍员庙就在吴山上,供奉的是吴国大夫伍员,就是那个鞭尸掘墓、成就吴国霸业的伍子胥。“涛声夜入伍员庙”,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在当时因为海平面高,江塘离吴山一带很近,自然可以听到。《史记•伍子胥列传》记载,伍子胥自刎而死之后,吴王夫差让人把他的尸首扔到了钱塘江里。人们同情伍子胥,为他在江边山上立祠祭祀。因此,吴山也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胥山。这都说明了春秋时期钱塘江的江水是一直漫流到吴山下面的。
对杭州历史上沧海桑田的变迁过程,宋代潘同在《浙江论》中有很具体的记述。他说:
“胥山西北,旧皆凿石以为栈道。唐景龙四年,沙岸北涨,地渐平坦,桑麻植焉。州司马李珣始开沙河。胥山者,今吴山也,而俗讹为青山。其时,沙河去胥山未甚远,故李绅诗曰‘犹瞻伍相青山庙’,又曰‘伍相庙前多白浪’。景龙沙涨之后,至于钱氏,随沙移岸渐至铁幢。今新岸去胥山已逾三里,皆为通衢。”
指出今天的吴山周边,包括从中山南路、鼓楼到吴山广场、清波街道办事处、吴庄、蔡官巷、府前街一带,以前都是海水漫流之处,人们只能从吴山山腰上开凿栈道行走。后来,海平面逐渐下降,潮水变小,沙岸向外涨移,吴山周边逐渐涨出了地势平坦的沙地。人们开始在这一带种上桑、麻等各种农作物,积极发展农业。唐景龙四年,杭州司马李珣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农作物不被海水大潮侵袭,组织人力开挖了沙河来防御潮水。随着沙涨进程的推进,江岸逐渐外移,从唐代景龙四年沙涨之后到钱氏吴越国时,已推到了铁幢浦一带。到北宋时,新沙岸距离吴山已有三里多远,其间都是通衢大道,行走无碍了。而到了南宋初绍兴年间,经历了红亭沙涨之后,沙岸更是远远地退缩到吴山西南一带去了。
当然,潘同这个寥寥数语的记述,是个高度浓缩了的历史进程。实际上,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从历史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景龙四年李珣开沙河之后,每隔几十年就要遭受大潮的侵袭,但是在每次大潮退去之后,沙岸又进一步向外涨移,展现了一幅潮来我损、潮退我进的不屈不挠开发过程。
天宝十四年(755),潮水袭击了钱塘县,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是,在潮水退去以后,曾经涨沙五十里。而沙涨到哪里,人们的开发就延伸到哪里。大历八年(773年),杭州发生海溢,据说损失很大,漂溺无数。而仅仅过了两年,大历十年杭州再次发生海溢事件,海水翻潮,杭州州郭受损面达5000余家,被潮水漂走的船达1000余只,而全家陷溺者百余户,死者400余人。长庆四年(824年),杭州又出现“潮涛失常,奔激西北”,“侵淫郊廛,坏败庐舍,人坠垫溺”。当时的杭州刺史白居易,还以全羊全猪沉于江中祭奠江神,希望能够使“水反归壑,谷迁为陵,土不骞崩,人无荡析”。(《白居易集》卷四○《祭浙江文》)会昌(841~846年)末年,李播出任杭州刺史,先后三次上书宰相,要来巨款修筑了长堤。本来以为长堤修好,能有几十年的安耽。不料,仅仅过了十几年,咸通二年(861年)时潮水再一次上岸,汹涌的潮水还冲进了城里,东奔西突,势莫能御。潮王庙供奉的潮王,钱塘人石瑰,就是在这次潮水中,竭尽家财投入抗潮,奋力筑堤不成而最后死于潮水的。
在咸通二年(861)的这场严重潮患中,杭州刺史崔彦曾在实践中不断吸取教训,改原来修堤阻水而采取开沟泄水的办法,组织人力在钱塘县城外依次开挖了里沙、中沙、外沙三条沙河。外沙河大抵在今天的东河即菜市河一带,南宋时在候潮门外还设有外沙巡检司。里沙河就是今天的贴沙河。中沙河的位置,史无明载,应该介于菜市河与贴沙河之间。里沙、中沙、外沙三条沙河,统称沙河。北宋政和年间(1111-1118),郡守张阁曾经在沙河塘旧址上立有石碑,刻石纪事。清人张铽有《访崔刺史沙河塘故址》诗,其中说:
“灯火沙河笑语喧,雨篷烟艇太嚣烦。庆春桥畔行人过,步牒追寻迹尚存。”
“一水迢遥浪欲翻,里沙流出啮城根。塘基今隶东河路,谁识咸通政务繁。”
指沙河塘址就在东河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