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PREFACE 一 吴藻,字蘋香,號玉岑子。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關於吴藻生年,今人多根據陸萼庭推斷,定在嘉慶四年己未(一七九九),恐不確。《十家詞彙》本《香南雪北詞》有金繩武跋語云:“今春因魏丈滋伯,得續刻《香南雪北廬詞》一卷、《未刊詞》一卷。時女士年逾六十。”該集刊刻於咸豐六年(一八五六),時吴藻“年逾六十”,則至遲應生於嘉慶二年(一七九七)。又,魏謙升有《減蘭》“蘋香女兄至小園看秋色,今第三年矣。賦此代閨人贈”,另魏謙升《香銷酒醒詞序》云:“(趙慶熺)哲嗣子循茂才將梓遺稿以傳,謂蘋香女兄及余皆曩時與君論詞學者,屬爲商訂。”皆稱吴藻爲女兄,則吴藻應比魏年長。汪遠孫《清尊集》卷首謂魏謙升“嘉慶庚申年五月十八日生”,實則有誤。南京圖書館藏魏謙升《翠浮閣遺詩抄本》,有“余生丁巳,今年太歲在乙卯,乙卯木而丁巳火,木、火相生,難免焚如之厄。冬令屬水,又有滅火之虞。一弟、一從子與余同歲,而皆月後於余。三人者病皆在冬,一危甚,一且死矣,余疾爲最輕。今將改歲,或可倖免。因用袁大令《除夕告存七絶句》韻,邀同志者和焉”一詩。丁巳爲嘉慶二年(一七九七),庚申爲嘉慶五年(一八〇〇),自以作者自述更爲可信。二者相差三年,或魏謙升因爲科考需要而改動,而《清尊集》所述魏之生日應是可靠的。因此,可以進一步推測吴藻出生於嘉慶二年五月十八日之前。 吴藻卒年,陸萼庭推斷在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前後,則大體可信。《杭州府志》卷八十五載:“(咸豐)十一年冬十二月,大雪兼旬。平地高五六尺,山中幾數丈。居民避寇山中,無處覓食,餓斃無算。”魏謙升、周琴夫婦即於此際罹難。張應昌有《南歌子》“偶存吴蘋香女史舊贈詞牋,追憶昔年香雪廬館雅集,未幾皆罹劫難,女史兄弟並亡,感次元韻”,另《長亭怨慢》“昔年偕魏滋伯、楊絅士、趙笛樓、許芷卿、家韻梅、女史吴芷香、蘋香、趙君蘭在香雪廬填詞度曲,洵足樂也。未幾遇劫,魏、楊、趙、許、兩吴皆亡,余遠遊六載,乃得歸,故侣惟韻梅、君蘭暨余而已。韻梅在杭,而君蘭客江北,今始返吴閶,余來吴,乃得晤。相見欷歔,寫懷志感。”兩詞皆稱吴藻罹劫難而亡,此劫難即指咸豐十一年冬十二月杭州城再次被太平軍攻破。若按公曆,則已是公元一八六二年一月。吴藻卒於此際,享年當在六十六以上。關於吴藻的家世,(民國)《黟縣四志·人物·才女》云:“父葆真,字輔吾,向在浙江杭州典業生理,遂僑於浙。”其父情況未見别處記載。梁紹壬《兩般秋雨盦隨筆》卷二云:“蘋香父夫俱業賈,兩家無一讀書者,而獨呈翹秀,真夙世書仙也。”吴藻“父夫俱業賈”,應是事實,“兩家無一讀書者”或係道聽途説。據吴藻自述,她有“蘅香大姊、茝香二姊、夢蕉三兄”。蘅香是否能詩,不得而知;茝香則是多才多藝,沈善寶《秋日感懷》其九“領略宣文白雪詩,幸隨月姊侍西池”句小注云:“同社諸彦咸集雲林姊宅中,梁楚生太夫人首倡夜來香《鸚鵡詩》命和。”“同岑更喜同聲應,愧我尖叉步韻遲”句小注云:“項絸卿、吴茝香兩夫人兼善詞畫。”茝香參與詩社雅集,且“兼善詞畫”,則必能詩。沈善寶《名媛詩話》卷六保留了茝香聯句“林下襟懷望若仙”,亦可佐證。又張應昌《南歌子詞》云:“蘋香、芷香兄弟並工度曲製譜,以宋人詞譜歌之絶妙,余與滋伯詞並付歌板。”《長亭怨慢》云:“昔年偕魏滋伯、楊絅士、趙笛樓、許芷卿、家韻梅、女史吴芷香、蘋香、趙君蘭在香雪廬填詞度曲,洵足樂也。”詞中芷香即是吴藻二姊茝香。吴藻亦有詞《蘇幕遮》“聽茝香姊彈瑟”,可知吴茝香能度曲,善彈瑟,兼善詞畫。三兄夢蕉或亦非俗人。葛慶曾《喬影序》云:“此吾杭女士吴蘋香自製《飲酒讀騷圖曲》。女士少工詩,既喜作詞,清微婉妙,慧心獨出。兹以侘傺懊咿之情,一發之於歌,不知其涕之何從也。余與其兄夢蕉游,得讀此本。”又《喬影題辭》云:“早識大家矜絶調,每從小謝讀清詞。謂夢蕉。”趙慶熺也有《疏影》“秋分日偕吴夢蕉、汪子雨、石芷卿、筱珊叔祖買舟由古蕩至留下,秋水空明,樹陰合匝,意甚閒適,因賦此解”、《臺城路》“三月中旬,吴夢蕉約同人作皋亭之遊”,夢蕉與葛慶曾、趙慶熺等文人往來,且被譽爲“小謝”,又被諸詞家視爲“同人”,則能詩文可知,故梁紹壬之説不足徵信。 吴藻的婚姻狀況也撲朔迷離,其作品從未言及。一説爲同邑黄某室,始見於黄燮清《國朝詞綜續編》卷二十四。黄燮清曾選吴藻詞十九首入《詞綜續編》,且“嘗與研訂詞學”,故其説爲多數人所采信。民國間,却另生一説,(民國)《黟縣四志·人物·才女》云:女,吴氏,名藻,字蘋香,葉里人。父葆真,字輔吾,向在浙江杭州典業生理,遂僑於浙。故字女於錢塘縣望平村許振清爲妻,年十九而寡,矢志守節,才名噪於京師。記其題名妹(按,應爲姝)百詠詞一首《調寄喝火令》,詞云:“蘭氣吹煙細,檀心運想靈。名花傾國詠雙成。定向茜紗窗底,細膩寫吴綾。百種風華擅,千秋月旦評。花仙歷劫下蓉城。累我低吟。吟到月高升,累我月高升處,懷想對紅燈。”光鐵夫《安徽名媛詩詞徵略》從之。該説晚出,不知其材料來源,並且曾爲吴藻《香雪廬詞》作序的張景祁稱謀刻該集者乃吴藻“從孫黄君質文”,可以佐證吴藻所適應爲黄某。吴藻作品中也並無關涉其子女的隻言片語,或許她本來就未曾養育。 吴藻在中年經歷了大的變故。作於道光甲辰(一八四四)春的《香南雪北詞自記》云:“丁酉移家南湖,古城野水,地多梅花,取梵夾語,顔其室曰香南雪北廬。樊榭老人昔嘗卜宅于此,文采風流今尚存,不獨王孫桂隱遺跡未湮也。”南湖在今杭州城北艮山門以南、鳳起路以北,爲南宋張鎡玉照堂舊址,後爲厲鶚所卜居。丁酉爲道光十七年(一八三七)。吴藻此次移家的原因並未明言,自記稱“十年來憂患餘生,人事有不可言者”,所云“人事”雖不詳,但必定是家庭的重大變故。張景祁《香雪廬詞敘》亦云“中更離憂,幽篁獨處”,她在後來所作的《金縷曲》“送秋舲入都謁選”中云:“算往事、不堪回首。閲盡滄桑多少恨,古今人、有我傷心否。”傷心之事,或是丈夫黄某辭世,或是夫妻反目,這對吴藻而言均影響極大。於是她向宗教尋求解脱之道,棲心禪悦,寫經參偈。移家南湖後,築小樓三楹,顔曰虚白樓。其室名香南雪北廬,又稱香雪廬。吴藻居此從陳文述問道,汪端回里時亦共同禮懺。因崇奉林和靖,陳文述乃贈吴藻字“來鶴”。吴藻奉道頗爲虔誠,陳文述贈詩稱“畢竟嬋媛有靈性,閉門長日禮金經……讀騷飲酒呼名士,過眼雲煙夢已醒”。在南湖新居,吴藻度過了一段較爲平静的生活,“自今以往,掃除文字,潛心奉道,香山南,雪山北,皈依浄土,幾生修得到梅花乎?”這在她詞作中也曾言及,《金縷曲》“送秋舲入都謁選”云:“浮漚幻泡都參透。萬緣空、堅持半偈,懸厓撒手。《金縷曲》“滋伯以五言古詩見贈,倚聲奉酬”云:“静夜向、金仙懺悔。却怪火中蓮不死,上乘禪、悟到虚空碎。戒生定,定生慧。”參禪悟道,讓内心歸於平静。 隨着汪端和陳文述相繼亡故,以及時光流逝對傷心往事的淘洗,吴藻奉道的熱情也逐漸冷却,並重新回到文壇,沈善寶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吴藻與沈善寶可能相識於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梁德繩主持的鑑止水齋雅集,並於次年多次相伴出遊。道光十七年丁酉(一八三七)移居南湖後,仲秋,沈善寶北行入京,吴藻約周琴、鮑靚在香南雪北廬爲其餞行。吴藻移居南湖後虔心奉道之事,沈善寶在京也有耳聞,《名媛詩話》曾言及。此後,吴藻創作的確較爲沉寂。道光二十九年己酉(一八四九)春暮,沈善寶自京返杭,吴藻、沈善寶、鮑靚等多次聚飲賦詩。道光三十年庚戌(一八五〇)冬,沈善寶自滁州來杭,嘗居香雪廬,並一同度歲,其間多有唱酬,吴藻名其詩曰《香雪聯吟稿》。咸豐元年辛亥試燈後十日,吴藻、周琴、沈善寶及其女武友愉往皋亭山崇光寺探梅並赋詩。故友在三年間頻繁往來,徹底激活了吴藻的創作。沈善寶北歸後,吴藻詩詞唱和的重心集中在當地的男性文人。咸豐丙辰(一八五六)初夏,吴藻與魏謙升、許蘭身、張應昌等集於朱氏湖莊。吴藻先有《探芳信》“用草窗韻,滋伯、芷卿各填一解見示,因和此,以訂翼日湖上之遊。時丙辰二月八日也”一詞,“湖上之遊”應即初夏的朱氏湖莊雅集。張應昌也有《探芳信》“丙辰春遊,用草窗韻和同人”,詞牌和用韻均與吴藻之作相同,應作於其時。據吴藻詩“初夏同人集朱氏湖莊,滋伯以詩見示,用楊鐵厓《花游曲》韻,賦此奉答”以及詞作翠樓吟“五月二十一日,詞壇諸君見招,重集朱氏湖莊,曡前韻”,本年的朱氏湖莊雅集至少進行了兩次。張應昌《翠樓吟》“滋伯招集朱氏湖莊,聽小鷗波館主人歌滋翁《西溪漁唱詞》”、“丙辰初夏,集朱氏湖莊,聽歌香雪廬、春山堂兩主人新詞”套曲、許蘭身“香雪廬主人招集朱氏湖莊,譜此紀事”套曲,皆是朱氏湖莊雅集的産物。 吴藻也多次召集友人在香雪廬填詞度曲,許蘭身《洞仙歌》“戊午花朝,余偕姬人者華會曲於香雪廬,適魏滋伯丈在座。越日以詞寄示,即譜原調答之”,戊午爲咸豐八年(一八五八),魏謙升與許蘭身參加了此次曲會。次年花朝,許蘭身又作《洞仙歌》“花朝不晴,餘寒如水,忽憶去年此日香雪廬會曲,滋翁有詞紀事。彈指匝年,未能重叙,雨牕枯坐,次韻成吟”,追憶戊午花朝的曲會。該詞後附録魏謙升《洞仙歌》“花朝後二日,芷卿書來,附詞一闋,次余昨歲花朝紀事韻。是夕香雪廬玩月,率爾次答”、吴藻《洞仙歌》“滋伯過香雪廬玩月,以和芷卿所寄詞見示。憶去歲花朝,芷卿姬人者華過敝廬度曲,今擬招其重集,因亦繼聲”,所云亦是戊午花朝的曲會。己未(一八五九)花朝吴藻還想再次宴集,可惜已不見有關作品。吴藻該詞也是目前可知創作時間最晚的作品。又張應昌有《南歌子》“偶存吴蘋香女史舊贈詞牋,追憶昔年香雪廬館雅集,未幾皆罹劫難,女史兄弟並亡,感次元韻”,詞後附録吴藻作品,見於香南雪北詞,題爲《南歌子》“春杪會曲,和張仲甫”;許蘭身有《摸魚子》“穀雨日,仲甫張姻丈訂同人會曲於香雪廬,譜此以贈”,穀雨往往被視爲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與吴藻詞題的“春杪”相合,故該詞也應作於此時。此次會曲的年月不詳。又張應昌《長亭怨慢》“昔年偕魏滋伯、楊絅士、趙笛樓、許芷卿、家韻梅、女史吴芷香、蘋香、趙君蘭在香雪廬填詞度曲,洵足樂也。未幾遇劫,魏、楊、趙、許、兩吴皆亡,余遠遊六載,乃得歸,故侣惟韻梅、君蘭暨余而已。韻梅在杭,而君蘭客江北,今始返吴閶,余來吴,乃得晤。相見欷歔,寫懷志感”,由此詞可知,當年參加香雪廬曲會的人更多。張應昌、魏謙升、許蘭身、吴藻之外,尚有楊錦雯、趙銘、張景祁、吴芷香和趙我佩。可見一時香雪廬曲會之盛,以至石韞玉之孫、石同福之子石鶴笙(名俟考)視之爲“曲龍門”。 可惜盛會難以長久,無情的戰争將諸人拋入時空之流中,魏、楊、趙、許、兩吴等曲會同人皆於杭州城破後罹難,徒留文字於天壤之間,令人浩歎。 二 吴藻具有多方面的藝術才能,善書法,能度曲,擅鼓琴。在文學創作上,詩詞曲兼擅,其中最有成就的是詞,讓其名聲大噪的却是雜劇喬影,詩作數量不多,也曾刊刻。諸集問世後多有重刻或鈔寫,呈現出較爲複雜的面貌,故略述其源流如下: (一)喬影
《喬影》的版本比較複雜,可分爲兩個系統,一是清道光五年(一八二五)吴載功初刻本及衍生出的幾種版本。初刻本開篇即正文,卷後有葛慶曾、吴載功跋語,葛慶曾跋云:“此吾杭女士吴蘋香自製《飲酒讀騷圖曲》。”故後出版本多有沿用此名者。吴載功跋謂“乙酉秋,余客滬上,友人出眎此册。……爰付梓人,播諸樂府,以代鈔胥云爾。”判定此本爲道光五年刊刻,即根據吴跋。跋後另有許乃穀等九人題辭和汪端等五位閨秀題辭。另有鄭振鐸《清人雜劇二集》本,扉頁題作《飲酒讀離圖》,許乃穀等九人題辭在前,正文和兩跋居後。牌記署“據道光乙酉(一八二五)萊山吴載功刊本影印”,實與上述吴載功刻本不同。此集之題名及牌記皆出同一人之手,與《北平箋譜》前魏建功《序》一致,似爲鄭振鐸倩其書寫。“飲酒讀離圖”之名未見於其他文獻,或係誤書。又有《續修四庫全書》本,提要謂:“此劇有道光六年吴載功刊本,鄭振鐸編《清人雜劇二集》嘗據原刊本影印。此本亦據鄭氏舊藏原清道光刻本影印。”,但該集無諸人題辭,僅有《喬影》正文和葛慶曾、吴載功跋語,首頁鈐“鄭振鐸印”、“西諦藏書”二印,與《清人雜劇二集》本相同,頗疑乃割截《清人雜劇二集本》而成。國家圖書館藏有吴梅舊藏上海陳璜題簽本,題名“□□□□□傳奇曲本”,亦無題辭,曲文首句爲“疎花掩映讀書巢”,與他本“疎花一樹護書巢”不同。國家圖書館又有鄭振鐸舊藏上海陳璜題簽本,題名“飲酒讀騷圖傳奇曲本”,又與常見的初刻本一致。吴梅藏本與其他刻本的字跡均相同,唯墨色較濃,字略粗,頗疑是初刻初印本,其他刻本則是挖改首句、增加題辭後的重印本。又,鄭藏“傳奇曲本”的徐玉題辭“愧我多情豪氣少”句,“多”字用墨筆改爲“奇”字,又用朱筆旁改爲“多”,《清人雜劇二集》本與之相同,應即用該本爲底本影印。浙江圖書館藏姚燮編《復莊今樂府選》亦收録《喬影》,題作《飲酒讀騷》,無題跋,有姚燮“壬子年四月廿三日校”題識。 二是道光六年丙戌(一八二六)增刻本,卷前新增螺峰女士顧韶繪《飲酒讀騷圖》和《鍾績辰像贊》,卷後增加沈希轍等二十人題辭。臺北“國圖”藏有抄本,封面署“泉唐女士吴蘋香喬影傳奇”,卷前無顧韶所繪畫像,自《鍾績辰像贊》開始,於像贊前添加標題“題泉唐女士吴蘋香飲酒讀騷圖小影”,乃是根據再版重抄。鈐“適園藏書”朱文長印,乃張鈞衡舊藏。 (二)花簾書屋詩
《花簾書屋詩》是吴藻詩作的最早結集,收録於陳文述輯《碧城仙館女弟子詩》。女弟子詩常見的版本是清道光六年丙戌(一八二六)刻本和民國四年(一九一五)西泠印社聚珍版,僅收吴藻詩九首。
又有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刻《碧城仙館女弟子詩》,向未見有人言及。此集除收録詩人數量較上述版本多出十二家之外,另一重大不同是吴藻《花簾書屋詩》後附詞六十五闋、院本一篇。中有詞十六闋不見於《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而見於浙江圖書館藏抄本《華簾詞鈔》。院本見於重刻本《香南雪北詞》後所附曲。 (三)花簾詞
《花簾詞》是吴藻詞集的第一個刻本。有道光九年己丑(一八二九)陳文述、魏謙升序和道光十年庚寅(一八三〇)趙慶熺序。内封上款題“道光十年鐫”,正中爲“花簾詞”篆字,下款題“徐楙篆”。共收詞一百六十八闋。又有多家圖書館所藏《花簾詞》,卷前有張景祁《香雪廬詞敘》,實係黄質文合刻《花簾詞》與《香南雪北詞》爲《香雪廬詞》時所加。後來兩集單行,《花簾詞》前就多了張序。前文言及張景祁曾參與過吴藻的曲會,但在《花簾詞》初刻時,張僅三歲,自然是無法爲其作序的。道光刻本《花簾詞》甚爲罕見,目前所知,僅浙江圖書館、中山大學圖書館藏有兩部。《花簾詞》各書目著録爲道光本者實多爲黄質文重刻本。
又有《花簾書屋詞》抄本,爲滇南楊文斌舊藏,鈐“香海閣”、“稚虹”二印。後爲松江封文權所得,另鈐“華亭封氏簣進齋藏書印”,終入藏上海圖書館。陳文述於《花簾詞序》和《高陽臺》“題女弟子吴蘋香花簾書屋詞”中及許乃穀在《喬影題辭》中均稱吴藻詞集爲《花簾書屋詞》,則《花簾詞》應初名《花簾書屋詞》,與《花簾書屋詩》相應,後乃改爲今名。誠如此,則此本應爲刻印前的清稿本或其抄本,還保留了初始的集名。 (四)香南雪北詞
《香南雪北詞》初刻於道光二十四年甲辰(一八四四),内封的篆體書名爲道、咸名臣錢塘沈兆霖所題,卷前有吴藻甲辰春陬自記,共收詞一百二十四闋。此集道光原刻本亦甚罕見,僅知國家圖書館及周退密各藏有一部,周氏藏本後經數次拍賣,現下落不明。另有一本,卷後新增套數五套和小令一篇,曲前有吴藻庚戌秋日自識。版式與初刻一致,半葉十一行,行十九字,筆畫却有差異,並非出自同一版刻。國内多家圖書館藏有此本,均根據吴藻自識,將其著録爲道光三十年庚戌(一八五〇)重刻本,但經過細核,實皆黄質文所刻《香雪廬詞》中的《香南雪北詞》。至於附有散曲的道光刻本《香南雪北詞》是否存世,尚不得而知。
另有十家詞彙本《香南雪北詞》,半頁九行,行二十五字。共收録詞一百十二闋,其中六十五闋見於《花簾詞》,四十闋見於《香南雪北詞》,另有七闋不見於兩集,而見於同爲金繩武所印行的《香南雪北廬詞》中。金繩武《序》云:“憶髫年讀頤道先生《碧城仙館女弟子集》,心折辛瑟嬋、吴蘋香兩家。瑟嬋長于詩,蘋香特以詞名。道光歲丙午,得《花簾詞》刊本,始覽全稿。其音韻諧暢,風致娟楚,不亞易安。今歲因魏丈滋伯,得續刻《香南雪北廬詞》一卷、《未刊詞》一卷。時女士年逾六十,筆墨頗自矜惜,不復多所吟詠,至是而篇什愈足珍矣。録之爲《十家詞彙》之九。”可略知梗概。《十家詞彙》共收録湯貽汾《畫眉樓詞》、趙慶熺《香銷酒醒詞》、楊尚觀《曲池小圃詞》、金泰《怡雲詞》、許謹身《虚竹軒詞》、魏謙升《翠浮閣詞》、吴承勳《影曇館詞》、蔣坦《百合詞》、吴藻《香南雪北詞》、陸蒨《倩影樓詞》十種,咸豐六年(一八五六)評花仙館木活字本,天津圖書館僅存湯貽汾、趙慶熺和楊尚觀三種,寧波天一閣博物院尚存全帙。 (五)香南雪北廬集
咸豐六年金繩武評花仙館木活字本,南京圖書館、浙江圖書館有藏。這是吴藻的詩詞合集,含《香南雪北廬詩》一卷,收詩七十五首;《香南雪北廬詞》一卷,收詞十七闋。金繩武《跋》云:“余既選同里吴蘋香女史詞入《十家詞彙》,復得其古近體詩七十五首,爲女史手抄存本。……因排字印百册,並附其未刻詞十七闋於後。印既成,質之香雪廬主人,當不以財奴謀利詈予也。柔兆執徐辜月,錢塘金繩武識。”“柔兆執徐辜月”爲咸豐六年丙辰(一八五六)十一月。該集刊刻於《十家詞彙》之後,故《十家詞彙》中的未刊詞作皆得以收録於此。 (六)香雪廬詞
是集爲《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的合刻本,由於兩集本各自成書,故此刻本亦有兩集單行者。《花簾詞》前除了道光刻本三序之外,新增張景祁序,徑稱《香雪廬詞敘》。中云:“從孫黄君質文,搜蘭畹之賸枝,揚荃橈之餘馥。靈芬未沬,奇璜益珍,緝彼蕙纕,揳同梓瑟。”可知此集乃吴藻從孫黄質文在其身後重刻,並倩張景祁作序。冒俊編《林下雅音集》、徐乃昌《小檀欒室彙刻閨秀詞》收録《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雖未沿用《香雪廬詞》之名,但由其卷前有張景祁《序》,可知皆據此本。張序未署時間,刊刻時間爲同治或光緒,頗難斷定。近據王詒壽日記中的記載,乃可定讞。《縵雅堂日記》同治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云:“爲質文校其嬸母吴蘋香女士《花簾詞》。”同治十二年二月十六日云:“午後爲質文校其嬸母吴蘋香女士《香南雪北詞》。”基本可以確定在同治十二年(一八七四)刊刻成《香雪廬詞》。
此本版式爲半葉十一行,行十九字。冒俊編本乃重刻,半葉十一行,行二十二字。徐乃昌刻本則改爲半葉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冒俊本於《花簾詞》前增加了一頁摘自《國朝正雅集》的内容,徐乃昌本則删去序跋,諸集詞作數量均一致。黄質文重刻的個别誤字,諸集也相沿未改。 (七)華簾詞鈔
清抄本,浙江圖書館藏。封面署“高龔甫先生手鈔華簾詞”,卷尾有希逸居士(楊志濂)跋。高龔甫,名保康,字龔甫,仁和人。光緒十一年(一八八五)副貢生,候選訓導。曾任職於詁經精舍,與修《杭州府志》。工書法。楊志濂(一八五二—一九三四),字筱荔,號評蓮,晚號希逸,室名寒翠居,江蘇無錫人。光緒元年(一八七五)舉人。曾問學於高保康。歷任湖州、嚴州、寧波知府。著有《寒翠居吟草》一卷、《續鈔》一卷、《文草》一卷,輯有《辟疆園詩文彙鈔》三卷、《中國財政史輯》等。高保康曾教授楊志濂讀書,乃以此集相贈。楊志濂之子懷白後將此册售與浙江圖書館。册後附有一九六三年楊懷白與浙江圖書館的書札,可略知其中原委。此册在楊家時,朱鑄禹(署名“朱鼎榮”)曾借閲,與所藏《花簾詞》刻本校核,並抄録未收詞作於後,且作跋語云:“庚辰(一九四〇)春暮,於舊肆獲《花簾詞》刻本,憶懷白楊丈藏有舊鈔本,借校一過。刻本缺卅一闋,録如上。或謂刊時有删擇,或謂女士别有《香雪詞集》,皆具見解。第珠遺滄海,人所同憾,姑存此録,冀獲全璧。……惜《飲酒讀騷曲》並圖,今不知流落何所。而值此干戈徧地之時,或已不獲存於天壤間矣。山陽朱鼎榮記。”此册在朱氏身後,亦流落於民間。
是集收録詞作一百六十九題共一百八十四闋,其中共有三十四闋未見於《花簾詞》刻本,而《花簾詞》刻本最後的十七闋詞也未見於該抄本。集中個别詞題有異文,順序與《花簾詞》亦有不一致之處。其來源今已不得而知。按理説,前述《花簾書屋詩》後所附詞全見於此集,其抄成應晚於《碧城仙館女弟子詩》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重刻時。是集不見後來收録於《香南雪北集詞》作,故應早於道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首次刊刻《香南雪北集》。可是,刊刻於道光十年的(一八三〇)《花簾詞》又有詞作不見於此集中,則此集抄成的時間殊難確定。
(八)吴蘋香女史詞選
抄本,上海圖書館藏。封面左上署“吴蘋香女史詞選”,右下署“同里姚體明潛夫氏手鈔”。内封右上爲“山南雪北詞合鈔”,中爲“花簾詞”,左下署“桐塢山樵選訂”。姚氏生平不詳,由上述信息可知其字潛夫,號桐塢山樵,杭州人。在《香南雪北詞》之吴藻《自記》後,有姚體明題識:“《香南雪北詞》計選長短調凡四十九闋,遺去不及其半。連《花簾詞》八十四闋,共一百三十三闋。朝夕熟讀,可以助我之深思矣。桐塢山樵呵凍鈔于研慮齋。”則此集乃姚氏選鈔供自娱。該集後另有詞作七首,或係姚氏從他處所得吴藻之作,姑收録存疑。
三 最後説明一下本書的整理情況。本書收録吴藻所有著作,大體以各著作形成的時間爲序,又兼顧内容的完整性,故在版本選擇上並不唯初刻是崇,作品也不避重複,儘量保持原貌,全文收録。雜劇《喬影》雖版本衆多,皆依據道光五年(一八二五)初刻本和道光六年(一八二六)增刻本,增刻本多出《鍾績辰像贊》和沈希轍等二十人題辭,故用增刻本爲底本。《花簾書屋詩》則用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碧城仙館女弟子詩》增刻本爲底本,因此本附詞作甚多。《華簾詞鈔》鈔成時間難以確定,因收録《花簾書屋詩》所附全部詞作,且又與《花簾詞》有不同,故置於其前。《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皆有道光原刻本,文字質量亦較高,然附有散曲的道光刻本《香南雪北詞》尚無從覓得,黄質文同治重刻本内容最全,且多出張景祁序言一篇,故徑用該本爲底本。《十家詞彙》本《香南雪北詞》雖多見於《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但該本十分珍稀,僅存孤帙,未曾披露,文字、編次與各本亦有異同,獨具價值,故原本照收。《香南雪北廬集》爲最晚刊刻之詩詞合集,詩均未見於他集,詞有部分與《十家詞彙》本《香南雪北詞》重合,故以之殿後。以上諸種之間如有文字異同,因收全文,正可覆按,除底本有訛誤者,概不出校。散見他處的文本與本集有差異者,則出校記予以説明。道光刻本《花簾詞》和上海圖書館藏抄本《花簾書屋詞》與《香雪廬詞》本有少數異文,亦出校記説明。國家圖書館、浙江圖書館各藏《香雪廬詞》一種,分别爲近代藏書家徐祖正、王存善舊藏,均有佚名評語,另《雲韶集》、《篋中詞》選録吴藻詞亦有評語,今皆迻録於相應作品之後。因《香雪廬詞》兩種爲吴藻詞集通行之本,故各校記、評語儘量置於兩集各詞集之後。吴藻集外作品則輯爲補遺,置於各集之後,附録之前。 最後有附録四種,分别爲“題跋著録資料彙編”、“酬贈唱和資料彙編”、“參考資料彙編”和“吴藻作品互見表”。得益於當下文獻昌明,搜求資料頗爲可觀,這既可窺見吴藻在道、咸文人圈中活動的軌跡,又可略知當世及其後人們對她的評價。 總合各集,可以釐清吴藻現存作品的情況,大致如下:一、戲曲:雜劇《喬影》、套數五套和小令一首;二、詩:《花簾書屋詩》收詩九首、《香南雪北廬集》收詩七十五首;三、詞:《花簾詞》收詞一百六十八首,《香南雪北詞》收詞一百二十四首,《香南雪北廬集》收未刻詞十七首,《華簾詞鈔》有三十四首詞爲諸集所未見。諸集之外,尚有部分吴藻作品傳世。《香南雪北詞》有吴藻詞、曲自記各一,凌祉媛《翠螺閣詩詞稾》與汪蘅《紅豆軒詩詞》各有吴藻序言一篇,許蘭身《蕉石軒詞》封面有吴藻手書題辭,沈善寶《鴻雪樓詞》後有識語一則,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二〇一七年春季拍賣會拍品有其與魏謙升書札一篇,共計文七篇;李淑儀《疎影樓名姝百詠》與阮恩灤《慈暉館詩詞草》各有題辭詞作一首,許蘭身《蕉石軒詞》附有吴藻佚詞一首,姚體明《吴蘋香女史詞選》抄本後有存疑詞作七首,共計詞三首,存疑七首;許秋垞《聞見異辭》有吴藻題詩一首。合計以上諸項,共得吴藻作品詞三百四十六首、存疑七首,詩八十五首,文七篇,雜劇一篇、散曲六篇。 開始整理吴藻著作始於二〇一七年,本擬編入江南女性别集五編,《喬影》、《花簾書屋詩》、《花簾詞》、《香南雪北詞》、《香南雪北廬集》等集都委託我的研究生王潔松録成文檔,後發現有關酬贈和評論資料非常豐富,置於江南女性别集中恐有違體例,捨棄又頗爲可惜,遂有單獨成集的想法。二〇一九年三月,通過嘉興趙青女士聯繫上浙江古籍出版社的路偉先生,本意是毛遂自薦已基本完成的《蕉園七子集》,順便聊及吴藻的集子。幸得路兄認可,將兩種集子都納入了《浙江文叢》的出版計劃中。路兄並云他的好友宋文博先生也在整理《吴藻集》,諸集之外已另覓得浙江圖書館藏《華簾詞鈔》和寧波天一閣博物院藏《十家詞彙》本《香南雪北詞》,故建議我們合作,他也會居間協助,可以將《吴藻集》整理得更爲完備。有此强援,我自然應允。嗣後,路偉兄時時督促,並將所得資料或線索及時賜下。且甘當緑葉,將所有的發現都無私提供給我與文博兄。此集能够在正文文本和附録資料上都後出轉精,路偉兄自居首功。幾年過去,研究生王潔松早已順利畢業,現已是上海市黄浦區大境中學富有經驗的高中語文教師,在此也要感謝她過録了初始的幾種文本。宋文博兄於此集編成,襄助之力甚多,例得並署。此書整理過程中,多得曹明升、吴欽根、祖胤蛟、鄭凌峰、桑椹、邵彦、唐宸、韓超、項偉波、樓望傑、沈從文、陸方龍、才峻、卿朝暉、莫曉霞、陸蓓容、鄧政陽等友朋之助,不敢没人之善,故特表而出之。 此集耗時數載,終於告竣。中經庚子大疫,外出訪書受到很大的影響,所見必有遺漏,所論也未必精確,還望博雅君子不吝賜正! 辛丑暮春, 趙厚均謹誌於上海滴水湖畔濠濮間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