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学堂学生退学始末记录 (1903年4月17日) 辛丑冬,求是书院改为浙江大学堂,当道聘劳玉初为总理。劳玉初聘戴氏劼哉为稽察。戴某者,向为练军文案,素工谄媚手段,以是深得总理心,举一切对待教习与学生之权,尽付之于戴某一人之手,劳惟画诺随事而已。戴某于此犹未足也,复引用私人,以辅己所不及。财政则掌之弟蔚哉,教育则掌之兄懋哉。杭人久谓浙江大学堂为戴氏学堂,洵不诬也。又有屠光甫其人者,乃戴某之内弟,顽劣无耻。目不识丁,戴某亦联为指臂,互用其野蛮手段。屠尝谓戴某曰:学生如此须一网打尽之,吾辈乃得肆其所欲为矣。学生闻而诘之,屠应之曰:吾不斥退若辈,吾非屠氏子也。由是学生与屠某更隐不相容。月之十二日夜,适一学生有失窃事,商请稽察搜缉。其时去失物时未远,以为物犹在堂,亦未可知。而戴某不独放弃其责任,反谓学生造端滋事,请于总理曰:余不胜此职,请从此辞。总理固留之,戴因以斥退学生要总理,遂尽列向所不悦于己者,计二十余人,总理乃除六人名。六人者,乃素最不媚于戴氏者也,其罪辞曰:借端挟制,出言无礼。学生见之,均愤愤不平,向总理辩六人之冤。总理谓学生曰:戴氏办事甚善,吾素爱之,不忍其去,此事无论孰是孰否,斥退学生之权,固操于我,即我过,亦不收回成命,尔等合则留,不合则去,勿徒啧啧也。学生乃相率而退,聚议于讲堂,谓此种野蛮压制之地,吾辈安能郁郁久居此。众皆涔涔泪下,曰:退学!退学!诸教习闻之,遂出而谓学生曰:今事已至此,须稍待勿躁,吾等当为之转阛,而总理终不允。不得已,复出而辞学生曰:愿诸生去后各自努力。言毕,相对泣下。其时除请假出堂学生外,告退者计有八十余人。其退学时自治之规则如左: 一、不准毁坏公众器物; 二、举动言论切戒嚣张; 三、公举干事数人,如有与学堂交接事件,须由干事直接; 四、众人不得自行外出,有事须向干事请假许可; 五、退学时须先至总讲堂行谒圣礼,继向总理及各教习、各执事人作别,鱼贯而出,不得喧哗。 呜呼!浙江素称文明之区,而其学堂之腐败,犹若是,其他何论哉!特此布告海内外志士,其有闻此言而同声痛哭者欤! 右浙江大学堂退学生来函,以事关全省学务,特别立专件门,而以此稿实之。当时失物者曰:陆永恒,被斥者曰:吴兴权、韩志婴、刘保申、李伯庚、祝晋、李钦。顷闻已租定林司后文昌阁地,别立私校矣。本志附识。 《浙江潮》第三期,癸卯年三月二十日 浙江大学堂(1903年4月17日) 噫嘻!何吾所爱浙江大学堂,而今若是? 大学堂始设丁酉之岁,初名求是书院,其间学生风潮,亦屡见不一见。前年冬给各省立大学堂,乃改今名,岁拨常年费四万金,堂款骤增数倍,然学课反益腐败,遂有今年三月十六日之事(参看专件门)。 学生者,将来中国之主人翁也,主人今以求学故,自出其钱,若财假于所谓总理,所谓监督,所谓稽查之手,以代理之,则为总理、监督、稽查者,宜认定“学堂为学生之学堂”而保护之,唯恐其不至,今若此。 总理以下,若监督、若稽查,毋亦谓今日自由平等之说,已弥布于学生人人之脑中,不大锄之,患且不测,乃稍稍假一事一言以立其威,庶可以为后来戒。虽然,今日之事,与自由、平等诸凡颠扑不破之学说,盖无丝毫可假借,学生在堂失物,自宜向稽查讬缉,何得谓为借端?缉不可得,堂中人人自危,自宜向总理、稽查理论,何得谓为挟制?失物既不可还,理论又不能受,煌煌乎六人斥退之罪言,亦已悬布,全堂八十余人之退学辞,亦已宣告,犹复礼谒至圣,相戒勿哗。出堂时,又复与总理以下诸人行作别礼,是学生明明知礼矣。夫不躁于后,亦必无悖于前,又何得谓为无礼?徒以失物不获,共激义愤,主学堂者,方自愧自艾之未暇,而犹敢借此谋报,欲尽排异已者而大去之,以自便后日之私图,匪惟有过,罪亦莫大于此。今者往事已矣,吾意总理以下,若监督、稽查其人,其决不因此一举而遂谋封闭学堂,又决不因此一举而遂引身辞退,则今日浙江大学堂之权,固犹属于若总理、若监督、若稽查之手。总理、监督、稽查,其将以学生为奴乎?抑改过不吝,而誓能以学生为主乎?如第二说,则此后当时时以学生为目的,而尽去私人,勉倡公论,以大反前日之所为。能若是,学堂赖之,浙江之名誉赖之。不然,则今日学生,非可以威力屈者,异日学生,未必甘为奴者。 吾又敢为学生告曰:诸君以失物未缉,稽查遽耸总理斥退诸君,诸君激于义愤,相率退学,且复谋建私校,意甚良美。虽然,其勿以为有名,其勿以为可喜。须知,吾浙江有如是之学堂,乃吾浙人之至可哀者。我学生今虽屈,今虽可哀,然必为将来中国之主人翁,亦已断断无疑义。我学生当自尊,当自宝贵,又循循至劳至苦之一途。勉力以行之,真心以持之,使我学生今日所草创未遑之学舍,而巍巍然为将来中国国民学校之雄,则此次散学之幸,愿以此为诸君祝,为诸君勉。 《浙江潮》第三期,癸卯年三月二十日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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