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发展史上，唐代书法是继魏晋之后的又一高峰。这一时期，无论楷书、行书、草书、篆书还是隶书领域，都出现了影响深远的书家，尤以楷书、草书的影响最甚。

贺知章就是其中一位。过去我们对他的认识更多停留在诗学文才之上，实则贺知章的书法在长安城中很受追捧，有一字千金之说，并与当时的张旭、孙过庭等都有齐名鼎力之势，他们共同创造了唐代草书的盛世。贺知章何以有如此精绝的技艺，这与他的家族身世不无关系。

知章公园

唐高宗显庆四年（659）的一天，贺知章出生在湘湖南岸文笔峰下的贺家园内。深受家族文化基因影响的他，从小就在书香中长大。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虞世南有个外甥叫陆柬之，自小便以虞世南为师，其书法成就颇高。作为贺知章的姑丈陆元方、张旭的母亲陆氏的伯父，陆柬之也将自己的书法心得传承给家族中人。在这样的社会氛围和家族环境影响下，贺知章同样自小就练得一手好字。贺知章的少年时代，初唐的书法更注重继承前人的书法规矩。因而，从贺知章学习书法的轨迹来看，他是以“二王”书法打底的。

贺知章在书法上继承了魏晋之风，王羲之、钟繇都是他初学书法时的临摹对象，而对褚遂良、欧阳询、陆柬之等初唐大家也有所继承。及至中年，他又在学习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独特风格，在草书的创作上成为一代名家。《述书赋》称贺知章的草书“落笔精绝，芳词寡俦，如春林之绚采，实一望而写就”。宋代朱长文在《续书断·下》中把贺知章归入“能品六十六人”之中。明代丰坊在《书诀》中称“张旭得法于贺季真，其笔如空中抛弹，壮伟奇怪，高视千古”。连有“草圣”之称的张旭都是受益于贺知章，可见贺知章的草书确实为当时的一绝，曾担任宰相的权德舆也盛赞其为“草书之圣”。《新唐书》中对贺知章有一段这样的记载：“知章性放善谑，晚年尤纵，无复规检。年八十六。自号‘四明狂客’，每兴酣命笔，好书大字，或三百言，或五百言，诗笔唯命。问有几纸？报十纸，纸尽语亦尽。二十纸、三十纸，纸尽语亦尽。忽有好处，与造化相争，非人工所到也。”如此豪壮之行，更能说明贺知章在书法创作上的“人书合一”。

贺知章的《草书孝经》  图片来源网络

因为贺知章的书法流传下来的太少，也因为贺知章本身的传奇色彩太过浓厚，在文献记载中，人们更多地从他的书法行为的传奇色彩上去认知，很少有人从书体与风格上不尽相同处着眼。今天，我们将目光重新放在贺知章的 《草书孝经》上，这篇作品为硬毫小笔书写，全卷有晋人法度，通篇略取隶意，融入章草，气息高古，点画激越，粗细相间，虚实相伴；结体左俯右仰，随势而就；章法犹如潺潺流水一贯直下，充分地体现了他那风流倜傥、狂放不羁的浪漫情怀，历来为文人学者所称誉。在笔法上，《草书孝经》笔画劲力明净，收笔锋芒毕露，转折指出，几乎都是用腕侧锋写出，笔画显得粗壮爽利。在整体布局上，《草书孝经》有行无列，字大小、粗细都不拘一格而错落有致，行笔的轻重缓急富有节奏，酣畅淋漓。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草书孝经》通篇近两千字，竟然能够前呼后应，一气呵成，无一懈笔，意态活泼而风致飘逸，许多人认为这大概是贺知章酒酣微醺之时所作，这种猜想的可能性应该很大。总体上来说，贺知章与张旭一样，在书法中体现的也是狂放不羁的气势。

贺知章《龙瑞宫记》石刻  图片来源《诗狂贺知章》

据记载，唐文宗大和年间，刘禹锡在和州担任刺史的任期已满，他与白居易相约来到洛阳。刘禹锡偶然在当地的寺庙墙壁上看到贺知章的草书作品。唐代诗人有题壁的习惯，尤其如贺知章这样兴之所至、不加挑剔书写地的狂客，题壁更是常见的书写方式，刘禹锡所见大概也是贺知章的率性而为，为之作《洛中寺北楼见贺监草书题诗》：

高楼贺监昔曾登，壁上笔踪龙虎腾。

中国书流尚皇象，北朝文士重徐陵。

偶因独见空惊目，恨不同时便伏膺。

唯恐尘埃转磨灭，再三珍重嘱山僧。

当时贺知章已经去世多年，然而壁上的草书笔迹虽经岁月风尘的侵蚀，依旧龙腾虎跃、神采飞扬，深为刘禹锡所敬服，临行之前，他还特意叮嘱寺中的僧人要好好保护这幅作品。然而刘禹锡的嘱托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剥蚀，我们只能通过刘禹锡的诗歌追怀原有书法的风采。

温庭筠在评价贺知章的书法时说：“知章草书，笔力遒健，风尚高远。”窦臮《述书赋》：“湖山降祉，狂客风流。落笔精绝，芳嗣寡仇。如春林之绚彩，实一望而写忧。邕容省闼，高逸豁达。解朝服而归乡，敛霓裳而辞阙。”吕总《续书评》则以贺知章书法为“纵笔如飞，奔而不竭”。陶宗仪《书史会要》称其“善草、隶，当世称重。晚节尤放诞，每醉必作为文词，行草相间，时及于怪逸”。这些重要的书法评论中都对贺知章的草书极为赞赏，可见其书法成就之高。

注：本文节选自《诗狂贺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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