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献之传 钟毓龙 黄按:《张君献之传》原载于中华书局《诗词曲语辞汇释》的早期版本,但后来的版本将此文删去。我有后来的版本,但为了看到这篇文章,特地买了一套一九五三年版的,并把文章转发在这里,供不知道有这篇文章或知道但未能读到的读者赏阅。又查到台湾中华书局一九六二年版载有此文,个别字眼稍微不同,详见注。另外,顺便把张相弟子金兆梓的《跋》也附在后面。两篇文章都写得朴实感人,不仅可作为资料,而且可作为好文来读。又,觅得杨联陞一篇书评,也一并刊附于后。 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手稿 君名相,原名廷相,清 仁和 诸生,献之其字也。生于公历纪元一八七七年①。幼孤②,母夫人抚以成立。游庠③后,值甲午衂败,慨然于国势阽危,举业无用,肆力研求日语,冀藉迻译以探东西各国富强之原;所译《十九世纪外交史》,尽信达雅三长,为当时有心国际政局者所推崇。公元一九〇二年壬寅④,邑人胡乃麟 趾祥 斥赀创办安定学堂,监督项藻馨 兰生 聘君主讲席。时不乏耆宿,而中外史事则非君莫属。厥后杭州府中学堂、宗文学堂相继敦聘,君遂兼三校文史讲席,循循善诱,生徒各数百人,莫不翕然心悦而诚服焉。 ①台湾中华书局版作“清光绪三年丁丑”。——小站注。下同。 ②台湾中华书局版作“幼年失怙”。 ③明、清儒生经考试录取为生员,入府、州、县学修读,谓之“游庠”。④台湾中华书局版作“清光绪二十八年壬寅”。 余以一九〇六年①执教安定,始与君订交,熏陶涵育,迂拘木讷之气质不觉为之默化,醇醪之喻,无以过之;其所以商量攻错,慰余牢愁,策余奋励,所获实多。一日,见余研弈理,则正色曰:“吾人有多少应读之书未读,多少应为之事未为,虚耗精力于博弈,毋乃非宜!”余为之悚然,遂罢弈。呜呼!益者三友,君兼之矣。庚戌辛亥之夏,学校休沐,君辄偕余棹扁舟,登孤山,煮茗清谈。空山相对,闃无游人,君喟然曰:“吾辈盛年,耽此岑寂,非好气象,顾时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于以知君忧世之深,而有以逆知清祚之不永矣。 ①台湾中华书局版作“光绪廿二年”。 一九一四年甲寅①,君就上海 中华书局聘,旋以局务停滞,仍归三校讲授文史。既而中华书局略有转机,遽敦促以去,约主文史地教本编审事。君出其教学经验,中华所出教本遂以文史地三科为独出冠时;历史一科尤擅时誉,文与地亦因拔茅而连茹以起。盖君之于史,是时已着眼社会之发展与文化之推移,而一洗旧日重视人物作用之史观。后此中华书局所贡献于吾国文史地教学者独多,君之力也。 ①台湾中华书局版作“民国三年甲寅”。 君喜聚书,多善本,朱墨批注,灿烂耀目。入书局后,所览益博。治古文辞,由汉 魏入,不为八家所限。嗣致力于诗,更由诗而词,而曲。既以治史之法穷诗词曲之流变,更本其音韵之学究诗词曲之音声。音声之道既通,遂下逮于明之南戏、清之昆曲皮黄,无不一以贯之而通其变。居恒一室啸歌,渊渊乎声出金石;杭 沪剧院月或数至,偶有名艺人,辄为之倾耳凝神,揣摩其声调,友朋间至以戏迷目之,而不知其所会心者乃在于一字一句间尖团①阴阳②京韵之微。 ①尖音和团音。②律吕。阳为律,阴为吕。 一九三六年丙子秋①,余以事至沪,登堂拜母,因止宿焉。君出所著《诗词曲语辞汇释》稿巨帙见示,且言曰:“吾生平学校所讲授不足言,书局所校勘无足数,惟此为十余年精力所萃。为山之功,只馀一篑,期卒成之。”余发而读之,深叹其采集之博,致力之劬,窃以为非寝馈功深者不能道其只字也。戊寅辛卯间,余避寇雁荡,君迭致书,谓为山已成,止待修治;书局已约为印行。惟体日益羸,徒恃针药以支,殆数年之人矣。余读而悲之。一九四五年②夏,竟捐馆舍③于沪壖④,享年六十有九,距日寇之降无几时而君不及见矣。 ①台湾中华书局版作“民国廿五年丙子秋”。 ②台湾中华书局版作“民国卅四年”。 ③逝世。④郊。 君为人貌不逾中人①,而和蔼乐易好诙谐;博闻强识,举经史百家、政治利弊、社会隆污,旁及委巷琐屑,无不洞悉贯彻;与人谈,滔滔然若决江河而东注,听者往往为之移晷忘倦;顾其自守之严则硁然不苟于一介;使人起爱起敬而不自知其由。其遗著,于《诗词曲语辞汇释》外,辑有《古今文综》行于世②,著有《舂声集诗文稿》未刊行。 ①貌不异于常人。 ②另有《古今尺牍大观》。 跋 金兆梓 《诗词曲语辞汇释》,先师杭州张献之先生相之遗著也。先师用史学名世,出其绪余以为诗古文辞,时无与抗手,并下及金元杂剧、明戏文,无不极深研几。是书之作,实取唐宋诗词、金元杂剧所用语辞明其训诂,且以治史之法溯其流变。其释一辞、下一解,必罗列唐宋金元之诗词剧曲至数十百种,撷取其每一辞之例证,由十余至五十余则,综贯之得一义,取其义施之各例而一一通其解,始敢假定其训诂并明其辞义之流变。少不安,辄弃去,重取其例证而一一反覆吟哦之,体会之,揣摩之,印证之,然后更假定一新义——如是者往往至再至三,乃至四五。犹恐其未安也,则引人相与吟哦体会,相与揣摩印证,反复质难,必求其安而后已。如梓款学,亦在所不弃,入蜀前,尝承命相与上下反复其解义而至漏夜,废寝忘食有弗顾也。夫此固不特一二僻辞孤义然,全书所收五六百辞无不皆然。此梓之所亲炙而间亦身经之者也。 先师作是书所以如是其难其慎者,则以实字有音形之可据,有字典辞书之足征,而所谓语辞①也者,则类皆用以组辞成语,间亦以衬托神情,故实字犹骨骼,此则其关节脉络也。而况诗词曲中之语辞,尤类多方言俗语,不特“非雅诂旧义所能赅,亦非八家派古文所习见”,如篇首叙言之所自述,抑且或则音转,或则形讹,尽有与雅诂旧义相违甚远或竟至适相反,如“去”之训“来”,“可憎”之训“可喜”者。假令体会不尽精微,将无以通其解;搜罗不极弘富,尤无以塞群疑。先师自谓取径于刘淇之《助字辨略》、王引之之《经传释词》,实则其难于措手,盖有什百倍于刘王两先生之所为,则以刘王两先生之作,固犹有雅诂旧义可遵以取舍是正,而先师此作则固一空依傍者也。 ①这里“语辞”主要指虚词。——小站注。 诗词曲中所用语辞所以如是其难求解,固非作者之有意以艰深生僻擅胜场也。反之,凡今所视为难求解者,皆当时人习用之口语也。于何征之?即征之于今语。盖此等语辞固迄今尚有存于各地人民大众之口中也。例如“斗”之训“凑合”,“个”之训“此”(音如格),“央”之训“托”,“特骨”之训“特别”,“撺断”之训“怂恿”,“恶叉白赖”之训“无赖”,在今吾乡人民口中皆犹所习闻。“的”之为“得”,“么”之为“门”,“多喒”之训“大概”,“敢则是”(今音转如敢情)之训“大约是”,今京语犹习用之;“能”之训“如此”,“罪过”之训“多谢”,“谁家”之音转为“啥个”,今吴语犹习用之;“憋”之训“赌”,音如“别”(如别苗头之别),沪语习用之;“没”、“摩”、“末”之训“什么”,音如“马”,津语习用之;“剗”之训“只”,杭语习用之。今口语然,歌词亦犹是也。京剧《法门寺》“叫衙役将人犯与爷带定”之“定”,“住”义也;《武家坡》“将身跪在地平川”之“川”,“原”义也。此固非惟斯二剧为然,亦一切京剧习见之用法也。凡此,骤视之固皆艰且僻,或竟以与雅诂旧义相违过远,易目为不辞,读是书则皆可知其为人人口中所能道。梓足迹所至本不广,故所能辨听之方音自不多,随手所举,已如上述;由此推之,今尚流行各地而为梓所不能辨听乃至未尝闻知之者正复不知其凡几。故此其语辞,似艰深而实非艰深,似生僻而实非生僻,推其所以艰深生僻之由,则由吾国从来述作者文必求古,义必求雅,遂至口与手分,目与耳分,明明通俗,明明习用,然而艰深矣,生僻矣,求之字典辞书而不可得矣。 至于诗词曲之所以必用此等出于口语之语辞,则以其本为配合音乐之歌辞。唐世王之涣等之旗亭赌唱;宋有饮水处能歌柳永词,姜白石有自度腔,均足征诗与词原皆所以谱之管弦;至剧曲则不仅谱之管弦,抑且以之粉墨登场矣。诗词曲既为配合音乐之歌辞,自须使听之者入于耳而即可了然于心。欲其入于耳而即可了然于心,则必其辞之能径道俗情。盖音乐歌辞之传达在声音,声音之传达由口耳,固过而不留者也,不似文字之传达由手眼,可有余裕咀嚼其辞义也。夫能径道俗情之辞,自非人人耳熟能详之口语莫属矣。顾正唯其为口语,向来即仅以口耳相传,绝少写成文字。即有写成文字者,亦往往只写其声而不复顾及其义,故即仅有写成文字之口语,亦悉凭写之者之方言写之,异地之人即不易通其解;上举例证之不辞,坐此也。今粤语中往往有特制以写其声之字,吾人读之,抑非特无以辨其义,亦且无从识其文;即以通常文字写其声者,用鲁语写者,南人不能卒读,以吴语写者,北人亦诧为难通。同时异地之人且然,而况更益之以异时。盖同一辞,同一声,异代之人写之,即往往异其写;故同一“争”声也,唐人写作“争”,宋人则写成“怎”;同一“拼”声也,宋人写作“拼”,唐人则写成“判”;于是此等语辞既歧于异地,复乱于异时;益以异地异时之故,辞之声音与涵义又往往有所更移,如“恶叉白赖”在吾乡今语中已音转为“恶积不剌”而涵义则为“恶作剧”,与“无赖”亦有间矣。故口语之写成文字,往往荆棘满目,即坐只能求之于声而不复能求之于义也。夫诗词曲中所用之语辞,多出唐宋金元时之口语,距今已多则千年,少亦五百馀载。当时人之写之者已往往人异其写,而况世代相悬如是其绵远,则歧之中自又有歧焉矣。英戏曲大家莎士比亚距今才三百年耳,今英人之读其乐府歌辞者已非备一专读莎氏乐府之辞书不可;然则吾人居今日而欲尚读唐诗、宋词、金元杂剧,其不能求解于寻常之字典辞书,亦固其所。此固今之有意整理吾国文学遗产者所由引为一大憾事也。先师是书则正可以弥此阙憾,盖是书固不惟明其训诂,抑亦兼溯其沿革,由其沿革而得其训诂,则向所目为艰僻之死语,遂无不栩栩欲生;而况其所释者,又皆语言之关节,有关文法之构成,固将亘百世而不变者,非如实字之有废兴也。 今者人民政府以吾国固有之戏曲文学,其及人也溥而效速,方以之为提高人民大众政治文化之利器,则整理此管弦文学之遗产诗词曲而图有以批判而接受之,实为当今之急务,盖词源于诗,曲源于词,而今之戏曲则固溯源于元曲者也,斯其语辞或泰半与今人之口语脉络相通。苟取是书以为整理之资,则凡今人口中能道手中不能写之口语,或可借以一一形之文字矣。是又不惟可资以接受吾国固有文学之遗产,抑又可资以增拓一切文艺所需语汇之源泉。 是书杀青日,梓适避寇巴中,先师弥留时,曾遗命梓校读一过,而梓迟迟未东归;东归后,又卒卒未暇读。因思款学如梓,即读之又何能赞一辞,遂以付排。版将成,梓又适患偏废,校书之劳,遂一由朱文叔张润之两先生任之。梓负师实深,而稽延是书之问世,梓罪尤无可逭。今者排版已成,中华书局命梓作最后之校读,遂不得不力疾为之。校读既竟,心有所会,不敢自安缄默,用敢略述所见并是书迟迟问世之本末以自赎。 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弟子金华金兆梓谨跋原刊于《诗词曲语辞汇释》,张相 著,中华书局,1953年11出版第三次印刷,定价人民币三万四千元。 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 杨联陞 (上、下二册,中华书局1955年版。) 这本书前面的内容提要说: 《诗词曲语辞汇释》六卷,为杭县张献之(相)先生遗著。其书汇集唐宋金元明人诗词曲中习用之特殊语辞,详引例证,解释其意义与用法。统计自单字以至短语,标目五百三十七,附目六百有余,分条八百有余。其中语辞大半出于当时通俗之口语,自来解释,未有专书。作者专心兹事,搜集整理,历八年始写定为今本。凡研究古典文学,语文学及从事字典辞书编纂者,均足供参考。书末附载本书语辞笔画索引,以便检查。 卷后有作者友人钟毓龙的《张君献之传》,又弟子金兆梓1952年跋。据传,张先生(1877—1945),原名廷相,是仁和县生员。甲午战后,慨于国势阽危,举业无用,肆力研求日语,译有《十九世纪外交史》。以后在杭州三处学堂讲授文史,又在中华书局主持文史地教本编审多年,贡献甚多。这部《语辞汇释》是张先生晚年精力所粹,其中胜义纷披,嘉惠后学不浅,而张先生方法的严谨,态度的谦抑,尤其值得吾人效法。 张先生在卷首的叙言,自述解释例证假定语义的方法,大要有五种,一曰体会声韵,二曰辨认字形,三曰玩绎章法,四曰揣摩情节,五曰比照意义。第五种又分六项:甲、有异义相对者,取相对之字以定其义;乙、有同义互文者,从互文之字以定其义;丙、有前后相应者,就相应之字以定其义;丁、有文从省略者,玩全段之文以定其义;戊、有以异文印证者,同是一书,版本不同,某字一作某,往往可得佳证;己、有以同义异文印证者,类似之文句,甲文某字作禁,乙文作某,比照之而其意可见。每种每项,都举例说明。又说,一词往往设为多义,是为了以今语译古语求其吻合,而且这样可以顾及诗词的义理与神情两方面。不过“此义彼义,相通相近,推敲愈细,迷惘愈甚”,自己深以“呆诠”为戒。真是通达之见。在这里可以提及一点,就是张先生一般的办法,是用近代通用的文言解释。如果多用口语,兼及方言,则有很多分条,下定义时还可以用同一近代语。例如卷四“与”字,分二十一条,其中第二条犹向也,对也;第三条犹为(去声)也,给也;第四条犹将也,把也;第五条犹使也,亦犹增也,助也;第十一条语助辞,用于句中,不为义。大体言之,在国语都可以用“给”字。自然其神情义理,仍有分别。作者这种分析牛毛的功夫,绝不是枉费的。关于《汇释》所收语辞与后来口语方言的比较,金兆梓先生在跋里举例不少,这里不多说了。 张先生的解释,明快妥帖,令人心折。姑举一例,卷五“笑”(页566至567)云: 笑,欣羡之辞。与嘲笑之义别。拾得诗:“可笑是林泉,数里少人烟。云从岩障起,瀑布水潺潺。”言可欣喜者是林泉也。杜甫《元日示宗武诗》:“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此笑字为欣喜义。言汝虽见吾手战而忧戚,吾则见汝身长而欣喜也。一片父子关切之情,非嘲宗武之身长难看而可笑也。……辛弃疾《鹧鸪天·郑守厚卿席上谢余伯山》:“君家兄弟真堪笑,个个能修五凤楼。”修五凤楼,乃誉美其文学之佳,初非嘲笑,此笑字亦羡慕义。……《乐府群玉》五,张小山小令,《朝天子·山中杂书》:“东华听漏满靴霜,却笑渊明强。月朗禅床,风清鹤帐,梦不到名利场。”强者,倔强之强。却笑渊明强,言羡渊明之高傲,能不为五斗米折腰也。其为非嘲笑意,更不俟辨。 这样惬当痛快的解说,在全书中还有很多。作者却不肯自满,只很谦逊地说:“凡此方法,大率不出刘淇氏《助字辨略》、王引之《经传释词》及清代诸训诂大师所启示,创始难而因仍易,不佞惟有遥谢古人而已。”(页7)又说:“鄙见有与古人异者,我申我说,各行其是,不因欲立我说,悍然引之,遽加辩驳。学问者天下之公,见解者人心之异,况治学方法,随时代而演进,今日群籍大备,又与古人时代不同。汲绠既修,活水易得,未敢沾沾自喜,辄以‘非也’ ‘失之’一类之语,反唇相稽也。”(页9)这种落落大方的态度,很可佩服。 《汇释》里有若干条,时贤有专文讨论。例如冯沅君有《歧路考》,收入《古剧说汇》。丁声树有《何当解》,见《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1本(并可参考《集刊》第26本周法高《古代的询问词》)。高木正一有《唐诗に于ける助辞“省”の用法について》,见《东方学》第五辑。可与本书“歧路”(页764至765)“何尝”(页361至364)“省”(页513至516)各条参看。至于把这一类的语汇辑成专书的,则似乎只有徐嘉瑞的《金元戏曲方言考》(1948),虽也有六百余条,解释却简短多了。 《汇释》偶有可以商榷之处。如页312“看(二)”云:“看,尝试之辞,如云试试看。杜甫《空囊》诗:‘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按,看字虽有试看之意,在杜诗此处却似以作看守解为长。王状元集百家注编《杜陵诗史》卷十页10下注:“苏曰:晋阮孚山野自放,嗜酒。 日持一皂囊,游会稽,客问囊中何物,(曰)但一钱看囊,庶免其羞涩。”《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卷十三《述怀》下页14下同。这所谓苏曰,是假托的苏轼。又所谓王状元指王十朋,也恐怕是假托的。详见洪煨莲(业)先生《杜诗引得》序的讨论。《韵府群玉》卷六引杜注作:“曰,但有一钱看囊,恐其羞涩。”《渊鉴类函》卷三百七十九引《韵府》则作:“说,但有一钱守囊,恐其羞涩。”这个故事的真伪不可知,但可以用作宋人中有人把这个看字解为看守之证。 自然看字作看视解,亦非不可通。又洪先生英译云:“The purse may be shy of complete emptiness; I must leave one copper coin for it to keep.”①( William Hung, Tu Fu, China's Greatest Poet,② p.157)亦可参考。 ①“钱包也许会羞涩于空荡荡,我得留一枚铜币让它保存着。”——小站注。下同。②《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 《汇释》页448云:“白甚,犹云平白地为什么也,语义与着甚相近。”我疑心白甚就是说甚,说白同义,白什么即说什么。页510云:“三衙家,慢腾腾之义,家与价同。”大约不错。按,宋代以殿前司及侍卫马军步军为三衙,见《宋史·兵志》、《归田录》、《东京梦华录》等书。不知与此三衙家有关否。若有关系,可能是由将骄士惰之义引出来的。 《汇释》后面附的笔画索引,很有用。但如果能再加详密,多立分条,添入索引,检查就更方便了。例如“坐(八)”(页413)之下可增“坐令”“坐使”, “探(二)”(页577)之下可增“探支”、“探借”、“探租”, “老”(页741 至742)之下可增“淥老”、“睩老”、“六老”、“躯老”、“区老”(身) 等。这个工作很值得做。 (原载台湾《清华学报》新1卷2期,1957年4月)选自《汉学书评》,杨联陞 著,商务印书馆,2016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