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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官员崔溥飘海至杭州
来源:张学勤  作者:  日期:2017-02-13

弘治元年(1488)二月初六日,一位叫崔溥的朝鲜官员带着42名随从(均为朝鲜人),从萧山西兴渡钱塘江进入杭州城。他们既不是朝鲜国的使臣,也不是大明王朝请来的客人,所以,在这群“不速之客”的后面,还跟着20多名明朝军人。在进杭州城之前,崔溥等人已被告知还将面临第三次审查,在此之前,他们已通过了两次审查。


崔溥(1454—1504),字渊渊,号锦南,全罗道罗州人。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九月,时任朝鲜弘文馆副校理的崔溥奉朝鲜国王之命渡海去济州岛担任推刷敬差官。翌年(1488)正月三十日,崔溥获得父亲病逝消息,于闰正月初三日登舟返里奔丧,途中遭遇狂风,所乘船只在海上漂流14天后,于闰正月十七日漂至浙江台州府临海县牛头外洋。


明代中期,浙江沿海屡遭倭寇侵扰。崔溥及随从43人在临海登陆后,即被疑为倭寇,因此受到严格审查。


第一次审查时,由于崔溥只认识汉字,不会说汉语,所以审查只得靠纸与笔进行。崔溥在供词中将其漂流的原因、漂流的路线、所带的物品、自己及随从的身份等情况详细地写在纸上。其中还提到曾在宁波府一个叫“下山”的岛屿旁遭遇海盗,被抢去衣物、食品等,连船上的橹和碇都被截去,被迫再次漂向大海。登陆后,又在仙岩等地遭民众杖击。


由于崔溥出示了表明身份的印信、马牌,所以两位明朝的审查官基本排除了崔溥等人的倭寇嫌疑。但是,第二天他们又召见崔溥,要求崔溥将前一天的供词重新撰写一遍,并删除在“下山”遭遇海盗、在仙岩被杖击等事,理由是此供词要报送上司,最后要送达皇帝,文字应该简略。耿直的崔溥不同意删除这些内容,回答说:“供词当以直文,虽繁何害也。”这时一名官员便悄悄写了纸条递给崔溥,纸上写着:“今皇帝新继位,法令严肃,若见你前所供词,帝意必谓海盗盛行,归罪边将,非细事也!为你计,当以生返本国为心,不宜好为生事也。”崔溥阅后认为有理,遂将“下山”遭遇海盗、仙岩被杖击等事都删除了。次日,由20余人护送崔溥启程从台州至宁波,沿浙东运河前往绍兴、杭州,继续接受审查。

 

崔溥《漂海录》书影

 

崔溥一行到达绍兴府的当天就进行了第二次审查。主审官员要崔溥回答的问题仍然是:姓名、官职、漂流原因、漂流经过、所带物品等。崔溥将原来的供词又誊写了一遍,并再次写上了“下山”遭遇海盗、仙岩被杖击的事。主审官员阅后,拿起已经上报的供词说:“这是谁的供词?你前面的这份供词为何与现在的这份供词有不同?”崔溥不敢吐露真相。三位主审官员当即告诫崔溥说:“供词有出入,你就有罪了。你应该按照第一次审查的供词誊写,不得再增减一字。他日到杭州,钦差太监审问,你也应该如此回答。”


第二次审查结束后,主审官员给崔溥等人送上礼物,其中指明送给崔溥本人的礼物是:猪肉一盘,鹅二只,鸡四翼,鱼二尾,酒一樽,米一盘,胡桃一盘,菜一盘,笋一盘,面筋一盘,枣一盘,豆腐一盘。这些礼物表明崔溥等人已经通过了第二次审查。


在杭州进行的第三次审查应该算是别出心裁。钦差太监没有再问漂流之事,审查内容则是:“郑麟趾、申叔舟、成三问、金浣之、赵惠、李思哲、李边、李坚,以上俱是朝鲜人物,是何官职?一一开报来知。” 显然,这样的问题倭寇是难以回答的。崔溥回答是:“郑麟趾、申叔舟、李思哲,俱位至一品;成三问,位至三品;李边、金浣之、赵惠、李坚,则我以后进之士,不知其人之职品。”


紧接着,浙江分管科举考试的官员偕同另一官员前来审查崔溥,题目是:介绍一下朝鲜的科举制度。科举出身的崔溥便向两位大人做了详细介绍,并说:朝鲜的科举制度大多仿照中国,考试内容主要涉及四书五经。崔溥还写出了四书五经的具体书名。随后,两位大人话锋一转,要求崔溥谈谈对“易”字的理解,于是崔溥又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对“易”字作了一番阐述。两位大人看后感叹说:“你实读书士,此地人固不识也!”


浙江的三次审查彻底弄清了崔溥等人的身份,从而使其返回祖国成为可能。三次审查过后,浙江官方派员护送崔溥沿运河前往北京,并由杭州府出具一份报前路各府、县、驿站的公文,要求协助解决沿途住宿、交通、口粮等问题。

 

此后,崔溥等人沿途都受到了热情款待,并获得不少礼物。到北京后,明朝皇帝也向崔溥等人赏赐了不少礼物。到达辽东后,地方官曾为崔溥等人每人配备了一匹马,供骑使;还提供了15匹马,用来装载物品(主要在中国各地接受的礼物)。


崔溥回国后,向朝鲜国王汇报了自己九死一生的惊险历程,并形成一份长达5万余汉字的报告——《漂海录》。崔溥在杭州盘桓了8天,除了审查过程之外,凡交通地理、人文古迹等,都有详细记录。他对杭州有一个总括的描述:“杭即东南一都会,接屋成廊,连衽成帷,市积金银,人拥锦绣,蛮樯海舶,栉立街衢,酒帘歌楼,咫尺相望,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常春之景,真所谓别作天地也。”在书中,崔溥感触颇深的是:浙江官员“严以示之,宽以待之,厚以别之”的办案精神,以及自己一经被认定是朝鲜人,“到处皆敬待,饱以餐饭”,“空手而来,重负而归”的奇特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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