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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桐庐走出来的将军(二)
来源:《杭州文史丛编》政治军事卷•上  作者:  日期:2018-08-09

举大义火线投红军  干革命跟随彭军长

 

192912月上旬,我们两个营被派往离吉安不远的孤江边上去攻打红军。当时,我是机枪连一排代理排长,受命带领两个班22个人提前出发,担任前卫搜索任务。

接受了这一任务,我心中暗自高兴,决定借这次难得的机会,带一些人和枪投奔红军去。

我排的士兵都是苦出身,受尽了国民党的窝囊气。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我偷偷对他们讲了红军是什么队伍和我要投奔红军的打算,启发他们弃暗投明,参加红军干革命。开始,他们有点害怕,后来经我再三说明动员,又见我态度很坚定,都表示愿意跟我一块投奔红军。

这天凌晨,星星还没落,地上下了一层薄霜,我带着队伍出发了。一排有三个班,我带两个班走在前面,还有一个班跟在后面,离我们约二里路,我们事先约好3个班在孤江边聚齐一起渡江,奔井冈山方向去找红军。

一路上,我们急行军,一口气走了40多里路,来到孤江岸边的横家渡。这是一个荒凉偏僻的小渡口,也是来往山里的必经之地。由于兵荒马乱,加上国民党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封锁“围剿”,渡口很少有人过往。我们到达时,江边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条简陋的木船,横在岸边渡口处,湛蓝的江水无声地往东流淌,50多米宽的江面上,几只苍鹰挺着翅膀,凌空飞翔。

我让士兵们隐蔽在江边的一片松树林里,我一个人来到江边,站在一块石头上,注意观察对岸的动静。

正是隆冬季节,一阵阵凛冽的穿山风沿着江面吹来,冻得人直打哆嗦。江的对岸,是一片逶迤葱茏的山峦,陡峭的石壁紧紧傍依江边,巍峨险峻。蜿蜒跌宕的盘山小道,像一条灰白的带子,从半山坡绕过,隐没在茫茫苍苍的密林间……我正在观望时,忽然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对岸半山腰青翠茂密的竹林中,一面红旗在猎猎飘动,是那样鲜红,那样醒目。

“啊,红军!”我心情激动,惊喜地叫出声来。

果然,过了不大一会,一队穿灰军装的红军,沿着小路往这边走来。近了,近了,红军队伍雄姿勃勃,充满生气。我情不自禁地挥着双手,亮开嗓门,大声喊叫:“喂——同志——!”我的呼声在空旷的群山间发出回音,那边却没人答话,队伍仍然在行进,大概因为风大,离得又远,他们没听见。

过了一会,红军队伍又近了些,我站得更高一点,用双手捂成喇叭筒状,对着嘴边,又大声喊道:“喂——!你们是什——么——军?

这次红军队伍听到了。有人站在队伍旁边,大声回话道:“我们是红军!你是干什么的呀?”我大声答道:“我们是国民党军队的士兵,要投奔红军。”

“我们是彭德怀的红军,你们快过来吧!”亲切的呼唤从对岸传来。

有两名红军从山上跑步来到对岸渡口边,大概是要接我们过江,其他红军继续往前方山上行进。

原定3个班聚齐后一起渡江,可等了约一小时,还不见后面的人赶到。突然,在我们来的方向约一里路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炒豆般的枪声。我立即预感到情况有变不能久等,必须赶快渡过江去,以免发生意外。于是,我让士兵集合上船,抢渡孤江。由于木船太小,一次只能渡8个人,我让一班先渡,我带人监视后方的动静。这样,木船在江中往返3次,把人员全部摆渡过江。

后来才听说,走在后面的一个班因一个士兵的告密,走漏了消息,连里派兵追赶包围,经过激烈战斗,这个班的13名士兵全部被打死了。就这样,我带着22个人,2挺重机关枪,8支步枪,投奔了红军,从此走上了一条光明道路。

过江后,许多红军战士迎过来,把我们围在中间,问这问那。有的递过了水壶,有的送上卷成喇叭筒的纸烟,还有从腰里解下新草鞋,硬塞到我们手里,说:“穿上草鞋爬山轻快,快穿上试试看,合脚不合脚?”那一番亲热景象就如同亲兄弟相逢,一阵阵欢声笑语荡漾在山间。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和八角帽上鲜艳夺目的红五星,感受着他们那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真挚情谊,我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啊!红军,我的亲人,今天,终于找到了你,我的思绪情海在翻腾……

这时,一位挎驳壳枪的红军走来,说是军团部的一名副官。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花名册,把我们22个人的姓名、籍贯、哪年当兵、在国民党军队担任什么职务,一一进行登记。我带过来的机枪、步枪和子弹数目也进行了登记。登记完毕,就让我们跟随行进的红军队伍出发了。

当天下午,红军队伍来到一个山村宿营。晚饭后,红五军军部的一位党代表召集我们讲话。他首先代表红军官兵热情欢迎我们,接着讲了红军跟国民党军队的本质区别,讲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后改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然后,他友好而又诚恳地问我们:“你们想留下当红军,还是想回家?当红军我们欢迎,想回家的每人发给3块大洋路费。”我第一个要求参加红军。其他的人也都愿意当红军,党代表一一握手,表示欢迎。

使我们料想不到的是,党代表讲话时跟我们说:“你们带来了2挺机枪,8支步枪,应该受到奖赏。待会儿你们可以到军后勤部去领赏,每人50块大洋。”我一听,顿时涨红了脸,忙说:“党代表,我们从国民党军队来投奔红军,是来寻求一条光明道路,可不是为了钱才来的。”党代表笑着说:“晓得,晓得哩!不过,咱红军也有个现行章程,凡是来投奔红军的,带了枪来,红军都给奖赏。每挺重机枪赏大洋250元,步枪赏50元。你们都是穷苦出身,家有父母老小,这几个钱捎回家,也算咱红军队伍的一点心意。你们说,是不是?”几句话,说得我们心里都热乎乎的……

党代表跟我们谈话时,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娓娓动听,我越看越感到他好面熟。我想呀想呀,猛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们北伐军十三团的彭党代表吗?没错,是他。我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虽然已有两年多没见面,但他面容依旧,举止如前,只不过穿上灰色红军服,戴上八角红星帽,显得更加精神威武了。谈话结束后,大家都走出去了,我走到彭党代表面前说:“长官,不,党代表,我好像认识你!”他一听,用眼睛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一时还没认出我来,便点点头说:“这有可能,可你怎么认识我呢?”我说:“你当过国民革命军二军五师十三团的党代表,你姓彭,彭党代表,对吧?”“对,对呀!”彭党代表顿时惊奇地看着我,连声问:“你那时干什么呀?”我说:“我那时在机枪连当士兵,我们连长叫张志平。你在南京小营秘密开会时,我还给你们站过岗哩。你当时告诉我,有人来了就大声咳嗽……”“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彭党代表爽朗地笑起来,他把我拉到里面的房间里坐下,面对面亲切地交谈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你是共产党员吗?”我摇摇头说:“还不是。”他说:“你想不想参加共产党?”我说:“想呀!”彭党代表十分郑重地说:“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个正式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了!”“真的吗?”我激动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真的,你两年前就为党站岗放哨,做了一些工作,现在又弃暗投明参加红军,党相信你,你当然可以算一个正式的共产党员了。晚上开支部大会通过你入党。”

党代表跟我们谈话后,就把我们正式编入了红军。我被编到红五军军部特务队机枪大队担任大队长。当时,机枪大队编制在军部特务队,实际配属在四纵队。机枪大队有6挺重机关枪,编为6个机枪班,还有7个步兵班,共有240余人。

当天晚上,彭党代表主持召开党支部大会,讨论我入党的问题,但没有通过。据说是因为多数同志对我不了解,有的同志说:“一个国民党军队的代理军官,今天刚投奔红军,怎么能一下子就成为共产党员呢?”党支部最后决定,给我两个月的预备期,再考验我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我的心情格外激动,久久难以入睡。半夜里,我悄悄披衣下床走到屋外。这时,山村无声,万籁俱寂,抬头仰望,只见湛蓝的夜空中群星满天,闪闪烁烁,北斗高悬,格外明亮。我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

8岁起给地主放牛,长大一点当脚夫,受尽穷苦和压迫。参加北伐军后,在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中,接受共产党的影响和教育,逐渐懂得了一些革命的道理,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坎坷,现在终于脱离了旧军队,当上了红军,我这才是走上了一条光明远大的道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了,战士们迅速整理好行装,吃过早饭,队伍集合在村头的一个大场坪上,准备出发。这时,一个四方脸盘、粗眉大眼的中年人大步走到队伍面前,操着浓重的湖南湘潭口音给大家讲话。

“这个人是谁呀?”我悄悄问身边的一个同志。

“怎么,你连他也不认识?”那人不知道我是刚从国民党军队过来的人,冲我很不客气地说:“亏你还当红军,他就是咱们的彭德怀军长!

“什么?彭德怀军长!”一听说面前这个和蔼可亲朴朴实实的人,就是使国民党闻风丧胆的彭德怀军长,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国民党军队里,别说一个军长,就是一个团长,那派头也大得很,行动时前呼后拥,动不动对当兵的横鼻子竖眼睛耍威风,开口骂,动手打,那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事。可红军的军长,穿的竟是粗布军装,肩膀上还打着两个蓝补丁。脚上和士兵一样,穿一双麻耳草鞋。看这身穿戴,怎么也不像个军长,倒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伙夫挑夫。他讲起话来,一点也不摆架子,也不训斥,是那样随和,使人听了感到很亲切,但又受到教育和鼓舞。红军的官和国民党的官真是大不相同啊!

彭军长讲完话,先头部队就开始出发了。在一位参谋带领下,彭军长找到彭党代表问:“那位带领两个班两挺重机枪投奔红军的姓叶的是哪一个,我要见见他。”

不一会,彭党代表把彭军长领到我跟前,指着我说:“就是这位同志,他叫叶长庚,现在是特务队机枪大队的大队长。”

彭军长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说:“叶长庚同志,欢迎你呵!听说你也是个苦出身,跟我一样,也参加过北伐军,当过机枪射手。这么说,你我还算是北伐军里的老战友喽。你到机枪大队当大队长,要把你的射击技术好好教给红军战士哩!”我激动地握住彭军长的大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这天,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往永新方向前进。红军队伍行军,跟国民党军队也大不相同。国民党军队行军,乱哄哄各走各的,谁也不顾谁,所到之处,群众遭殃。可红军队伍就不一样,一路上到处可见官爱兵、兵爱官、同志间互相关心、互相照顾的动人情景。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群众端茶送水,热情相迎。这一切,都使我感到新鲜,头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参加过北伐军、国民党军队,比起前两种军队来,红军的确是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

这天中午,队伍就地休息,大家坐在路边吃午饭。那时,红军的生活十分艰苦,每人每天只有5分钱的伙食钱,说是吃午饭,其实并没有米饭吃。早上出发前,炊事班煮熟了一大锅南瓜片,每人包了5片南瓜,就算是午饭了。

一上午行军,早就饥肠辘辘。我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拿出南瓜片正要吃,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抬头一看,原来彭军长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块草地上,和红军战士们围在一起共进午餐。大家边吃边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我忍不住凑过去,看见彭军长和我们一样,也在吃煮南瓜片。我有点奇怪地说:“哎呀,当军长的还吃南瓜片,真新鲜!”彭军长抬头一看是我,连忙招手说:“叶队长,来,这边坐。”我走过去,坐在彭军长身边。彭军长咬了一口南瓜片,津津有味地吃着,诙谐地说:“南瓜片好吃哟,营养丰富,美味可口,吃南瓜是革命的。江西出的大南瓜,比长沙城馆子里的大馅饼还好吃!”一句话,逗得我们大笑起来,笑声在山间丛林中回荡。

彭军长关切地问我:“怎么样,你刚到红军队伍里来,南瓜吃得来吃不来?生活过得惯吗?”我说:“我从小给地主家放牛当长工,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只要能吃的东西,我就能填饱肚皮。”

彭军长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是呵,比起国民党军队来,红军的物质生活是要苦得多。干革命不能怕吃苦,苦中有乐,苦中有甜。咱们现在吃苦,是为了将来千万人不吃苦。等革命成功了,咱们就不用吃南瓜片,全中国人民都会有饭吃,过上好日子。”彭军长的这些话,深深铭记在我心中,至今仍时常在我耳边回响。

彭军长对红军官兵要求很严格,他性格爽快豪放,有时还有点粗暴,但他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对任何人都不抱个人成见,从不无故责难士兵,表现了一个革命家和军事指挥员所应有的极其宽阔的胸怀。

一次,夜间急行军,队伍在狭窄的山道上前进。半夜时分,前面传下口令,队伍稍事休息。这时,彭军长肩背背包,挎着盒子枪和公文包,全副武装,带领警卫员从我们大队走过,要赶到前卫部队去,我陪同他一道前往。

经过大半夜急行军,战士们都十分疲劳,一个个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有的在整理身上的行装,有的在抽烟,偶尔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

道路十分狭窄,彭军长沿着只有半米多宽的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在茫茫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步往前走。忽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重重绊了一下,立足未稳,身子趔趄了两下,跌倒在路边的一条小河沟里,身上沾了不少泥水。我和警卫员赶快把他扶起,问他碰伤了没有?彭军长摇摇头说:“没事,滚了些泥水,待会儿就会干的。”

原来,我们大队一个挑油担的伙夫,休息时把油担横放在路上,由于夜色漆黑,彭军长没看清,一脚绊上去,油桶被碰倒,两桶油洒掉了一大半。

彭军长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顾不得揩干身上的泥水,又要往前走,想不到惹怒了那位挑担的伙夫。这伙夫四十多岁,也是个又刚又急的性子。他一看油桶洒了油,急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口中骂骂咧咧,抡起手中的竹扁担,就要往彭军长身上打来。我一看慌了神,伙夫竟敢动手打军长,这还了得?急忙上前用手挡住,一把夺过扁担,扔在地上,严肃批评伙夫道:“你反了,好大个胆子,敢动手打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个?”伙夫憋着犟脾气,不服气地嘟哝着:“管他是天王老子,碰倒了我的油担洒了油,我拿什么给战士们吃?看我饶不了他!”我生气地大声训斥道:“你还敢嘴硬,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他是咱们的彭军长呀!”“啊!”伙夫这才大吃一惊,顿时被愣住了,茫然地站在那里,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好大一会,他才羞愧地走到彭军长身边,喃喃地说:“彭军长,我……我可不知道是你,你……你就处分我吧!”彭军长一听,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地笑了,说:“咦?我说你这位同志哥,我凭什么要处分你?我倒喜欢你这个急性子。不过——”彭军长说到这里,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可要批评你们大队长。行军途中休息,要让伙夫挑夫把担子竖着放在路边上,不要横放在路当中,妨碍来往过路。这些,是行军中的常识,要跟士兵讲清楚。”我听了彭军长的批评,心里一阵热辣辣的,这些批评的话语是多么真诚中肯啊!彭军长温和地对伙夫说:“同志哥,我不小心碰倒了你的油担,洒了的油赔给你,天亮后到军部后勤部去领。不过,往后遇事,有事要说理,可不兴抡扁担动拳头,咱们红军队伍里,可不能打人。刚才要不是你们大队长拦挡得快,你这一扁担打下来,我可就吃不消喽!”说完,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伙夫呆呆地站在那里,眼里闪动着内疚的泪花,目送着彭军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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