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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旗营城毁人散(二)
来源:《杭州文史小丛书》第一辑  作者:陈江明  日期:2018-09-14

(二)

 

根据宣统年间(19091911)全国人口普查统计 结果,辛亥杭州光复前,杭州驻防营总人口为5240 (男2740人,女2500人),以此推断,其中旗营官兵不超过2000人,其他都是老弱妇孺以及闲散人员。武 昌起义爆发,斩断了维系清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王朝顿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杭州旗营也被关于 革命的种种恐惧以及谣言包围着,一副愁云惨雾、 大难将至的样子。在杭城汉人纷纷外逃的时候,旗人 也逃命。当时在杭州流传着两句民谣:“手执钢刀 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休。”作为汉人革命对象的旗 人听了无不心惊肉跳,于是脑子灵活的或有门路的, 都在找汉人的关系,作逃生准备。原租住在旗营中的 汉人为避难而纷纷迁出旗营时,营中妇女哭声盈耳, 有的妇女哀求外迁的汉人带走小孩一两人,以存日后 自己殉难后的家族血脉,闻者无不动容。那些拥有世 袭爵位的闲散人等、小康之家以及许多老幼妇稚,纷纷改姓易服,逃到近郊乡村,逃至西湖西北群山间的 尤多。

 

九月十四日(114日)夜间,新军发难,旗营 内早已乱作一团,许多旗人尤其是老弱妇孺纷纷逃出城去,上山或到其他地方避难去了。旗人与汉人不 同,他们一般不会逃到较远的地方去,而多就近逃到 西湖周边群山中。到旗营开门纳降,局势稍稳,一些 人方才回营。被誉为“敦煌守护神”的常书鸿是杭州 旗人子弟,辛亥杭州光复时才6岁,那天晚上祖母带 着他逃到南高峰,躲在一个破庙里。沿途听人说, 清朝倒了,要杀鞑子,他问祖母会不会被杀,祖母说“这只有菩萨来保佑了”。祖母带着常书鸿一直到第 三天早上才胆怯地回到城里,但不敢回旗营中的家, 到汉人亲戚家里一打听,方知全家人都已躲到武林门 外湖墅地区的一位汉人朋友家里去了。旗人当时的恐 惧可见一斑。

 

但是,如果与后来旗营中人所受的苦难相比,光复过程中的担惊受怕实在算不了什么。旗兵缴械后, 旗营被革命军接管,被认定为旗营公产的即被贴上封 条,予以没收,其中有许多私产也被查封,失去财产 的旗人生计立即陷入困境;因发生了数起个别旗人泄 愤反抗的事件,军政府采取戒严措施,连日派大队人 马进营搜查私藏军火,旗人终日生活在极端的恐惧之 中。浙军出兵增援光复南京后,杭州治安主要由巡警 负责,这些巡警素质很差,且纪律松懈,不少人趁火 打劫,肆意抢夺旗人财物。

 

局面如此混乱,军政府感觉不妙,便以都督名义发令严禁,但一时岂能禁绝得了,掳掠之事仍多有发生。有压迫自有反抗,个别旗人因此做出极端报复举动,更多穷苦无助而又愤怒的旗人则聚众拥往将军署,向德济乞求粮饷。可恨德济,不但没有安抚旗人,更没有与军政府交涉,反而致电军政府要求派兵保护,军政府即刻派兵前来弹压,当场拿获两名旗人,被逮往军事裁判所处决。贵林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经德济告发被革命军诱捕杀害的。贵林被杀次日,军政府向旗人颁发旗饷,每人两元,以示安抚。

 

旗营投降后,军政府没有兑现诺言,解决旗人生计;贵林被杀,军政府更是丧失信用。而贵林一死, 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为旗人说话。自光复开始,旗人 就陆续逃亡,与汉人有亲戚关系的或有经济实力的, 多安排家眷逃至汉人城中或郊外乡下投靠躲避;留下 的多是穷苦无告的旗人家庭。当时社会上盛传有旗人 向杭州城里的河、井投毒,以报复汉人,致使全城人 心惶惶,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不敢直接使用,而是先养 两天金鱼,若鱼未死,方才放心。满汉关系因此更加 紧张,旗人备受歧视和孤立,即使想逃想走,也无处 可去。为稳定局面和救恤旗人,军政府不得不考虑 对策。十月初六(1127日),经与旗营代表文会商 议,军政府决定实施两条办法:一是公告保护安分守 己自谋生路的旗人及家眷;二是愿意挈同全眷出外谋生可支领三个月的全饷。这两项对策实际上是要将旗 人一赶了之。自此,陆续有旗人出营自寻生路。但据 亲历者回忆,真正领到饷的旗人并不多。

 

按照政策,留在旗营的人不能领饷,这些劳苦旗 人只能靠做点小生意、给人作工或典卖家什为生,其间又多受汉人排挤,其所受之痛苦不可名状。鲁迅先 生见证了革命后杭州旗人所遭受的痛苦。一些脑子灵 光的旗人做起了小生意,有卖糕的,有卖小菜的,还有卖其他什么东西的。刚开始时,生意还不坏,只是 后来起了谣言,说旗人所卖的东西里面都藏着毒药, 用来谋害汉人。因为害怕受到旗人的毒害,杭城汉人 对旗人避之唯恐不远,结果这些做生意的旗人惨了。 他们所卖的小菜、糕饼以及其他能够吃的东西就再无 人敢买,有的旗人为维持生计,只得在路边出卖那些 不能下毒的家具。但家什之物都是自家的,数量就只 有那么几件,卖完了,那些旗人也就途穷路绝,一败 涂地了。这个谣言算得上前面所说旗人往杭城河井里 投毒的升级版,依鲁迅的说法是“谣言世家的子弟” 在“以谣言杀人”。

 

一些走投无路的旗人,实在活不下去,也只能不 活了。1912131日《申报》报道了数起杭州旗人自 杀事件:有个荆州帮马甲先将一子两女缢死,然后夫 妻双双悬梁自尽。隔一天,旗营鸿福桥附近又有一门七口全家自杀。

 

光复后旗人生活既如此艰难困苦,其家园房屋之不保更是雪上加霜。杭州旗营城是清王朝在浙江、杭 州统治的象征,必须予以摧毁并使之彻底消失,这是 革命军的一个既定目标,也是革命成功的一个标志。 早在旗营开门纳降当日,军政府即传出风声,打算即 日将满城拆去,将旗人另行安插。这是没有可操作性 的。随着时间推移,军政府拆毁旗营的计划也在一日 日推进。前述鼓励或逼迫旗人外出自寻生计的两项措 施,是强迫旗人出营的重大步骤。191211日,中华民国政府在南京成立,不两天,浙江军政府就公布 了“消失旗营之计划”。从此,拆毁旗营进入实质性 步骤,但真正拆城造马路卖地是从1913年开始的。

 

消失旗营的计划,以今天的话语来说,就是一个 房地产开发的过程。旗营濒湖而立,所占据的是一块 绝好的风水宝地,价值巨大,卖地所得,既可弥补军 需之缺,充作遣散旗人之用,也可推进城市设施之建 设,还可以使湖滨一带繁华起来,可谓一举数得。实 施拆城计划的是新成立的“变卖旗营营产局”。按照 计划,先招工将旗营城墙拆去,城墙砖石除抵充工价 外估价拍卖;再是将营内公署及公有营房用投标方法 招人承租;营内私人房屋限一个月内悉数拆迁,逾期 充公;最后是将拆平、丈量好的旗营土地划分地块,分等标卖。特等地位于濒湖一带及规划大马路交叉 口,价格每亩1500元。其他地块的价格分四等,一等 每亩1000元,二等800元,三等600元,四等300元。标 卖的方法是先定好某一地块的价格,由愿意购买的人 前来登记,登记在先及缴款在先的人即获得该地块。

 

特等商用土地标卖得很顺利,所得资金用于道路 建设。城墙拆除后,即修马路,首先建了四条“井” 字型大道,分别为东西方向的迎紫路(今解放路)、平海路和南北方向的延龄路(今延安路)、湖滨路, 后来又陆续建造了仁和路、吴山路、长生路、岳王 路、惠兴路、兴武路(今开元路)、将军路等一批次 要道路,路网格局基本形成,至今未变。

 

经过几年建设,在旗营商用土地上,即沿湖及西 南一带成了商业及娱乐中心,当时叫新市场,以今天 的说法是一个城市综合体。新市场里有蝶来、金城、 西湖等大饭店,有湖滨、中西等旅馆,有国货陈列馆 等大商店,还有大世界、娱乐场、西湖共舞台等娱乐 场所。在标卖湖滨路沿线土地时,因测量有误,致使 湖滨路的路面侵及沿路的售出土地,售卖方准许沿湖 滨路的建筑,凡二楼以上均可建骑楼,以作补偿。这 就是今日湖滨路所见骑楼的来历。

 

至此,在杭州西湖东岸矗立了260多年的清代杭 州驻防营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些路名还在诉说着沧桑往事。

 

军政府的“消灭旗营之计划”是对旗人迁出旗营的最后通牒。但贫苦旗人如何能在一个月迁移房屋,房屋既拆,又迁到哪里去呢?政府在造新市场的同时,也在菩提寺路(今梅地亚宾馆一带)造了6筒(排)共200间平房,人称“二百间”,一家一间,安置留在城里无处可去的旗人。到20世纪20年代,菩提寺路一带因商业繁荣地价上涨,“二百间”所属土地

被私人买去,旗人于是再次被“拆迁”。杭县政府遂在离“二百间”不远的百井坊巷修建了12排(弄)平房。大约有100多户旗人搬迁到这里,也是每户一间,每间20平方米左右。

 

这些留在城里的穷苦旗人虽说有落脚之处,在民国时期,他们的生活依然是十分困苦的。他们做不来其他营生,只能卖点力气,多从事修路、搬运、拉黄包车一类的活计;省力点的,有学手艺的,也有做小贩的。但这类活计,懒散消闲惯了的旗人自然是干不动的,能干的只能是他们的儿子一辈人了。再说百井坊巷“十八间”,它存在了近60年,1983年在旧城改造中被拆除,旗人最后的集中居住区不复存在,一些旗人迁住在附近新造的楼房里,更多

的则已分散在杭州各处了。201110月,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际,有记者在百井坊巷采访得知,据说如今还有100多名旗人后代住在这里。他们还在所在社区设 了个“社区少数民族馆”,陈列了一些满人服饰和器 具,平常他们还在那里聚会交流。不过,百井坊巷延 安新村早已规划为大型的商业区,如今正在拆迁,这些仅存的少数旗人后裔又将四散,这意味着杭州旗营 的最后一点痕迹将在不久消失于无形。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细细寻去,杭州旗 营还是有迹可寻的。今日在杭州总工会的院子里枝繁 叶茂地长着3棵大树,一棵是位于西南边墙角处的樟 树,一棵是位于院子中央的朴树,还有一棵是位于院 子东侧的银杏。3棵树的年龄都在110岁以上。110岁, 是什么概念?当年有人将它们种下的时候,还是大清 王朝的天下,种下它们的人还是身后拖着长辫、穿 着长袍马褂的八旗子弟。110年了,朝代已然换了几 轮,人面更是早已不知何处去了,独独地,这几棵大 树竟依然一直挺立在那里。清代杭州旗营一切的一切 都已灰飞烟灭,只有这几棵树可算作它的幸存者了。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说得不对,倒过来 说,百年树木才是绝对的真理,然则,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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