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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宏:考古是寻找中国历史的真实面目
来源: 新亚文化微信公众号  作者:许宏 李康敏  日期:2019-01-24

作者简介

许宏,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夏商周研究室主任,二里头队队长。他长期致力于三代考古及公众考古,思维活跃,授课语言生动活泼,深受青年考古学生的尊敬与喜爱。《中国通史大师课》导师。

“我们不是读书的人, 我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不是不读书,而是除了读书本上的书之外还要读“地书”,要寻找中国历史的真实面目。                                                    ——许宏


在第十期的《十三邀》里,许知远邀请了著名的考古学家许宏,试图寻找遥远的中国印象,而在中国早期文明研究领域,许宏老师是公认的领军人物。

他和他所学的领域能够引导我们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最早的中国如何诞生

独特的文明如何传递

中国何以成为中国……

以及这些问题为什么重要

考古学家艰巨的任务就是让干涸的泉源恢复喷涌,让被人忘却的东西为人理解,让死去的转世还魂,让历史的长河重新流淌,因为这长河沐浴着我们所有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考古、为什么要研究历史

作者

许宏

中国人的情感一向是比较复杂的。

我是谁、我们是怎么来的、我们站在什么位置、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是每个中国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近年有多部以中国命名的书籍问世,比如说许倬云教授的《说中国》,葛兆光教授的《宅兹中国》和《何为中国》,还有我自己的这两本书《最早的中国》、《何以中国》。

我们为什么要考古、为什么要研究历史?

我觉得没必要做高大上的解答,首先就是要满足人类的好奇心。

我们的祖先在百八十年之前就已经进行过深入的、甚至痛苦的思考了。从民国开始以顾颉刚先生为首的疑古学派,从科学理性的角度,整体颠覆了2000年以来我们深信不疑的三皇五帝的中国历史学话语系统。再往后,像胡适先生当时就说“东周以上无史”,整个中国历史陷于虚无,这对于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族群来说是一个剧痛。在这种情况下,考古学应运而生。

中国历史的真实一面在哪儿? 

“我们不是读书的人, 我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不是不读书,而是除了读书本上的书之外还要读“地书”,要寻找中国历史的真实面目。

考古学从创立之初就不是所谓的“象牙塔”的学问,而是跟每个中国人都密切相关、要解答大家都非常关心的根本问题的一门大学科。

我把考古人的工作比喻为两大职业:

侦探,我们是在现场利用蛛丝马迹来企图复原历史的真实;第二个是翻译,我们通过解读无字地书,把这些东西变成大家能读懂的知识。

实证精神和理性精神是科学精神的两大支柱,科学精神是当代学问的认知前提。

我们近代的这一百年,在中国历史上是多灾多难的一百年,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失去了以前的高度自尊自信。

我们该怎么走?我们该怎么定位?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民族主义不是一个贬义词,是必须有的一种朴素的思想,我们要建构国族认同。

在追求史实复原和建构国族认同的过程中,如何处理好这种关系,是百年以来中国学者纠结的地方,我们是否应该把我们的国族认同建构在真实的——相对真实的、破解历史真实的基础之上?结论见仁见智。


我们怎么看5000年文明史呢?

我们看问题总是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切入点来看的。

我们说确认一个生命体,可以从婴儿呱呱坠地开始,但也可以从胚胎成形就开始,或者说应该是从精子和卵子碰撞的那一刻,这个生命体就诞生了。就看你怎么看,其实不矛盾。

狭义的讲3700年,但是它还有一个发生发展的过程。

我们说“中国”这个概念,应该先把它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的“中国”来说。

其实,“中国”包括政治实体的,还有民族的、地域的、都城的概念,非常复杂。最初的“中国”是指都城,中央之城、中央之邦,它应该是唯一的、排他的,是绝对高出其他地方的。

把中国上溯到旧石器时代有意义吗?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我们所魂牵梦绕的中国,或者是一说起来就非常错综复杂的像地理的中国、政治的中国、文化的中国、古代的中国、现代的中国,究竟该怎么看?

考古学往往是不擅长解决动因问题的,我们首先观察到的是现象,即古代中国是怎么出现的怎么起源的。

对于我们熟悉的广袤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版图,我更愿意把它用地理的概念称作“东亚大陆”,因为在我所阐述的3000到5000年前是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的。

在东亚大陆板块里面,最初真正作为核心文化的一个实体,不管是叫广域王权国家,还是叫国上之国,只是产生在被我们称为中原的这样一个狭小的地域范围里边。

最初的东亚大陆是满天星斗,为什么到最后只有中原这个地方崛起,后来奠定了中国诞生的基础呢?

这个黄色的虚线,它被称为“胡焕庸线”,即中国第一条人口密度的对比线,是我国著名的地理学家胡焕庸先生在1935年提出来的,就是整个广袤的国土可以以这条线为界,从大兴安岭一直到西南山脉。

最直观的,线的东南是绿色的,西北是褐黄色的。由此分为两大板块,多雨的地区、干旱的地区,季风区、寒流区,农耕区域、游牧和畜牧的区域,稻作的区域、旱作的区域,此外还有考古学器物鼎、鬲的分布区域等等,都是以这条线为界的。

比如说鼎,三足鼎立的“鼎”,它的三足是实的,三个实足叫“鼎”。而三个空足像奶头状的那种烹煮器物,我们管它叫鬲,鬲的分布板块是西北地区,鼎的分布板块是东南地区。 

这条线的两边在新石器时代都有辉煌的文化,尤其是跟现在一样,东部发达,我管它叫“东方先亮”,东方这边先是社会复杂化了,但是到最后两大板块都没有各自形成高度发达的文明,而是在它们的交汇地带出现了最发达的王朝文明,大体上就是这样一个脉络。

 

许老师您好,有个问题特别想请教您:《人类简史》一书中提出一个观点,说国家并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物,而是人们想象的共同体,是人类集体的一种想象,这从考古学上成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国家是不是就只是政府用来统治的一种高明手段?

 

许宏:这个问题不在考古范畴,但我也有过思考,很乐意来谈一谈。有国外学者说国家是想象的共同体,我并不能完全认同这一结论。我们考古学和历史学研究的对象是在历史上存在的政治实体。我们不能否认它的存在。虽然现在我们意识到,不少存在是跟人的意识有关。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认为国家完全是虚无的,我们应该承认这是历史意识的产物,也是对历史存在的回应。

 


在考古的工作中,最让您兴奋的是什么的发现呢?


 

许宏:我戏说自己在考古学界是做“不动产”的,也就是聚落考古和城市考古学的。没有什么是在我40岁生日时,发现了中国最早的“紫禁城”更令人兴奋的了。

 

探索发现上,考古人员用洛阳铲翻一下土就可以知道有没有墓葬,并可以判断墓葬的年代,真的有这么神奇嘛?

 

许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高精尖的设备可以取代洛阳铲。实际上就是一个半圆形的钢铲打到地面,可以穿透土层。有足够的田野工作经验,就可以根据土壤分析出哪里的土是墓葬的,哪里是路面的土,哪里是垃圾堆里的土。如果一边的孔打出墓葬土,就是五花土,而旁边的孔没有打出,那墓葬的边界就在这两个孔之间。我们多次打孔,进行连线,就可以判断墓葬的规模。这个不神秘,但很神奇。

 


老师好,您对考古专业的同学有什么建议吗?


 

许宏:打牢知识基础。科技为考古插上了翅膀,学考古文科理科方方面面的知识都应该具备。最好是一专多能。比如你又懂音乐又懂考古,那你就是音乐考古学家。你又懂农业又懂考古,你就是农业考古学家。考古学是一门本源性的学科,它的研究范围无所不包,又极具挑战性。你的知识面越广收获就会越大。

 

前一阵子盗墓笔记,鬼吹灯等盗墓题材盛行,很多人戏说考古就是国营盗墓的,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许宏:作为一个考古学家,我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的。考古工作的目的是为了传承文化记忆,看看我们以前的路是如何走的,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从而让我们把握当下和未来。而盗墓贼为了自己的利益窃取文物,破坏文物。这和考古学是无法同日而语的。我也希望通过这节课,可以让大家改变对考古学的看法。

 

许老师,您好!您刚才提到,中华文明现在最早可以追溯到二里头,那么在这之前,中华文明是怎样逐渐以国家的形式出现的呢,是文明演变到一定程度出现还是外来的,还是其他?

 

许宏:二里头是最早的中国,是一个广域王权国家。广袤的东亚大陆如漫天星斗,在二里头之前也有许多小的邦国。这些小的邦国都是因地制宜的产物,但还没有一个核心文化出现。中国从来都不是自外于世界的。它一直在接受外来的文化的刺激。因为当时根本就没有国境的概念。国家的产生就是人类发展的过程,从大体平等的社会到复杂的分层社会,就造成了现在的人类社会。

 


为何从古代就有地位之分?


 

许宏:不是这样的。最初的人类由于经济欠发达,只能先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那时候是个大体平等的社会。后来由于人口的增多,对资源的占有使得人与人之间产生了摩擦,使得人们产生社会地位的差异,慢慢产生国家。就是这样一个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

 

老师您好,还有个问题想问您,就是决定人类命运的科学革命,政治革命,社会革命等,为什么都是由西方引领,而我们国家几千年来都是在封建帝制下循环,一直没有根本性的思想和科学的革命?这从考古学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和观点?

 

许宏:这个问题非常深刻。我们不要过多的强调东方西方的差异,分子人类学的研究结果说明人类大体上都是同源的,都是从非洲走出来的。有很多东西我们并不是最早发明的,是学习别人的,比如课程中提到的东亚青铜潮。一波一波的文明潮从西向东传来,被东亚大陆的族群所吸收,在这个基础上有所创新,于是有了我们自己的文明。我们既没有必要自卑,也没有必要无妄的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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