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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春翔:与古籍一辈子的情缘
来源:  作者:龚玉和  日期:2019-04-22


浙江向有“文物之邦、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等诸多称谓。自古以来,浙人以勤劳、善良、好学而闻名于世,其中有一个人(毛春翔),在古籍版本领域默默无闻耕耘一生,为抢救、整理、研究古籍贡献了毕生精力,或许,能成为后辈学人的楷模。

毛春翔其人其事

毛春翔,1898年生于浙江江山,笔名乘云、夷白、童生。

1924年毕业于杭州的浙江法政学校。离校后,以教书为业。

1932年,毛春翔来到北平,由于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兴趣,尤其是古籍研究情有独钟,进入国立北平图书馆做事。自此,他将全身心投入到浩瀚的典籍之中。北平作为文化古都,馆藏档案集南北资料之大成,内容错综复杂,浩如烟海。他更喜欢江南文化,想为家乡文化事业做些事。

一年后(1933),毛春翔回到杭州,在浙江图书馆(下称“浙图”)担任善本编目员兼孤山分馆主任干事,从事古籍编目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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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时的毛春翔)

与众不同的是,毛氏不仅做事兢兢业业,而且将他所经历过的重大工作详尽笔录,诸如,浙省二次重要文献抢救与整理,一是抗战时期《四库全书》西迁;二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对南浔嘉业堂藏书的整理,毛氏均参与其中,将前后过程以亲身经历与目击者的身份,撰写成文,为后人提供了第一手史料。

与此同时,出版了多种古籍版本研究著述,堪称“典籍研究第一人”。

抢救文献

抗战爆发后,浙图受命组织馆藏文澜阁的《四库全书》(下称“库书”)西迁,以躲避战火。在日军逼近杭州之时,毛春翔等全力以赴,将这批典籍打包成箱,(1937年8月4日)把库书及善本搬到富阳渔山石马村赵家。

因石马村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房子宽敞僻静。押送馆员随着这些典籍(包括《库书》)由南星桥码头起程,扬帆西进,先到富阳,暂避日寇锋芒。

毛春翔在《文澜阁四库全书战时播迁纪略》(原刊《图书展望》1949年第3期)写道:“8月1日,全馆职员在孤山分馆点书装箱,总计阁书140箱,善本书88箱,于4日晨装船运往富阳渔山。…自江边至石马村,计程十五华里,雇工挑运,二人共肩一箱,半日竣事。赵君坤良、坤仲(村民)富有资产,待人和善,号召力强,一声令出,数百挑夫立至,故搬运书箱毫不费力。”

1937年9月13日,在给馆方报告中,又写道:“(渔山)地处群山围绕中,旧屋不显,可望不致遭损。”

随着日军的大举入侵,存放在渔山也不安全。于是,决定从渔山转运至建德北乡松阳坞。由于交通工具极为匮乏,而浙图没有自己的车辆。从富阳转运建德途中,因船重水急,不得已滞留桐庐。当时船只极少,幸好竺可桢闻讯,将浙大的汽车腾出,为浙图抢运书籍。典藏先运到龙泉,然后,从龙泉转运至贵阳。

一路上,艰难险阻,不计其数,尤其是车子经过峡口过江山溪时,由于路况极差,人员疲惫,天气恶劣。毛氏乘坐的书车翻倒在溪水之中,他们不得已将阁书抢运到江山的一座城隍庙晒晾干。鉴于日军步步紧逼,形势极为严峻,江山也不能久留,只好一路上见缝插针,休息时将典藏放在通风之处晾晒。

他们将书籍运到贵阳地母洞,有利于隐藏与转移。只是地母洞内较潮湿,为了防止白蚁与霉变,他们“将书库三面间以板壁,在箱底沟中多置白炭,潮气可以稍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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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1月,日寇长驱入黔,人心惶恐不安,只得将库书再次迁往重庆。12月6日,六辆运书车将书籍抵达重庆。蒋介石闻讯珍贵典籍已运到,特地接见毛春翔等,嘉勉员工为保护书籍做出的贡献(文革期间成为罪证)。

从他的写作中,人们可以了解到,浙图典籍在战时搬迁路线大致是这样的,杭州—富阳渔山石马村赵宅—建德北乡松阳坞—龙泉县中心小学—贵阳张家祠—贵阳北郊地母洞—重庆青木关。

(抗战胜利后)1946年5月15日,浙图员工用六辆汽车装载典藏启程回杭。毛写道:“困苦之状,非数纸所能尽。在衡阳遇匪,警士开枪百余发始逸;在江西永新,余车左轮陷入水坑。几倾覆。在上饶遇罕有大水,公路桥梁冲毁,停留十余日;在兰溪过渡,烈日熏灼一日,皮肤若焦炭,凡此皆为了令人永远难忘之遭遇。”他的滴滴点点记载,不难让后人看到,抗战时期,为了保护典籍不致丧失或损坏,浙图员工付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

南浔嘉业藏书楼

毛春翔不仅致力于保护古籍,而且,对古籍的整理与研究不遗余力,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最显著者,莫过于对南浔嘉业藏书楼的整理。

《嘉业藏书楼》古籍在全盛时藏书约达1.3万部,18万册,60万卷,堪称“民国私家藏书第一楼”。抗战时,嘉业堂经历了重大变故,日军南侵,江浙危在旦夕,加上楼主刘承干家庭矛盾加剧,无力保护珍藏之典籍,无奈之下,只得将一部分书籍出售(今分别藏于海内外各大图书馆)。

嘉业堂剩余图书及藏书楼在1951年刘承干决意赠送浙江图书馆。

文化部获悉这个消息后,指令浙图会同嘉兴图书馆整理嘉业藏书楼的典籍。1951年7月9日,毛春翔、吴藕汀()等人组成整理小组(下称“整理组”)到藏书楼负责清理点校。毛氏将整理的前后过程,在《南浔嘉业堂藏书整理总报告》作了详尽描述,不仅留下了史料,也为古籍图书整理提供了确切依据。

五十年代初的嘉业藏书楼

毛氏等人初到南浔,整理组同仁不由感叹,嘉业堂的藏书建筑之大,就是藏书三十至四十万册,场地仍绰绰有余。这样的藏书楼在浙西恐怕是独一无二的。

据他们估计,藏书楼当时保存着书籍杂志碑帖及刘氏自刻印售之书十四万数千册。与藏书楼隔一小甬道还有平房二十三间,名为“抗昔居”,在花园范围之内。系旧日书楼职员及印书工匠食息工作之所,剩余之地皆用来庋藏书板。

整理嘉业楼藏书工作系浙江图书馆、嘉兴图书馆共同担任。

省馆派两人,嘉兴馆派四人,计六人。

据毛氏记载,整理工作名义上由省馆领导,其实全体人员不分彼此,没有领导不领导之分,有事商量,决定就做,没有推委,愉快融洽,没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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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右1为毛春翔/50年代)

整理珍贵古籍

 初到时,全体人员开了个会,订出了计划、编造了清册条例,包括工作人员规则。凡例订立以后,工作有了依据,至七月十五日,二馆人员正式开始编造清册。人员分为两组,省馆两人为甲组,嘉兴馆两人为乙组。

清册亦照样分两组,因编造清册不需四人同时动手,一个人看书审定版本,一人登录便彀就行了。两组之分,图书编号,每册一号,因分两组,不能一贯到底而有两个起讫的数字。工作最初一、二日,即发现楼中藏书几十册以上的均无第一册,百册以上的连首尾两册都没有,不知何故?

过了几天,就发现了问题,楼主刘翰怡先生致家中照应书籍者一封亲笔函,内有“速将所有藏书首册提出,使前途得之亦归无用,此事愈快愈好”之语。

大家才知道,各书所缺首页系刘氏派人提去,而且,这是个有计划的行动。

于是,整理组恃此情况,向省馆报告,并呈请派刘子亚同志去沪向刘氏本人交涉。刘氏见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掩饰什么,只得告刘子亚,所有抽去之书,尚存于南浔老屋三层角楼中,并未运沪,云云。

子亚获得消息后,随即由沪返回南浔。

由此,整理组随子亚一起前往刘宅,登上三层角楼察看,果见存书甚多,即雇人搬运,移储藏书楼,计有壹百十五麻袋。

吴藕汀、沈启文两人从事清点,数日方毕。其中,头本有一千三百三十三册。其中非头本而为完整的较名贵的书为数不少,内容有:一是清初所刊的地方志书;

二是印得很早的武英殿聚珍板丛书。

此项首页虽经起出而欲将每一册插入原书恢复旧观。

不过,在当时情况下,事实上不许可,因数目太多(达一千余种书),散置六百数十箱及八十个大橱之中,手持头本找原书,为一费时费力之事,仅觅一书,恐非有数小时而难办(时间上不经济)。

整理组只得俟将来分类编目时,再持原书觅头本,乃唾手可得。

因此,整理组决定在编造清册时,缺的书还是让它缺,在备考栏注明缺某册或缺几册,而将收回的头本,并作一类录在清册末尾。

大略把它分几类,以便检索。至于完整之书,则登录入册。

自七月十五开始工作,中间除了寻索头本稍费额外时间以外,无任何阻碍,一直顺利进行,费时三个月,图书清册全部告竣。

计甲组写三百另七页,乙组写三百九十八页(甲组人员因回馆一月余,故少写)两组人共写七百零五页,装订成两厚册,合计得书壹万二千叁拾百陆拾零七部,拾壹万二千七百七十肆册。这是所要整理的主要对像的总数目。

此外,尚有杂志二百二拾二种,叁千叁百零壹册、碑帖二拾九包,壹千捌百二拾零玖份又肆百拾零七种,陆百九拾九册,又有刘氏自刻印售书存五千叁百二拾九部,二万七千五百叁拾七册。

提出建议

南浔镇在昔年以刘、庞、邢、张四家为最富,当地号为“四象”。

他们大都,经营商业致富,对田地之购置收租不甚措意,故地方上对他们好像没有很深的仇恨。因此,嘉业楼藏书归公,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刘氏慷慨捐献;二是作价收买。捐献一节,恐怕不易办到。因此,事不能勉强,纯由自愿。

刘氏年届古稀,性情孤僻固执,游说不易奏效,且渠屡有表示,希望获得代价,并引常熟矍氏铁琴钢楼书售与政府为例,其不肯无条件献给人民政府,可想而知。本年九月间,刘翰怡先生曾致函毛春翔(省馆组负责人)中有:“生活已达山穷水尽之境”之语。其境况不佳,或系属实。此事解决恐怕人民政府要掏出一笔钱给他,作为他年老养生之资。

嘉业楼藏书在整理之初,风闻省馆与嘉兴馆有分割而去之议。

这样办,整理组认为不大妥当:一、两馆房屋皆不彀容纳;

二、彼此藏书多有重复,即运去亦无甚意义。

而且,如此好的藏书处所丢了未免可惜。

再则两馆分书,究应如何分配?亦是很难解决之事。

因此,整理组认为,书以不动为佳,书既不动则房屋自必连带不动,若书归公,则房子亦必连带归公。因此,组织即须随时之成立。

上面说的藏书管理处的建议,即是根据这一点。

管理处若成立,若保枯守藏书,好像老头陀守古庙,成何意义。因此,整理组才有上述招聘专家研究之建议,并设递讯供书办法,便利外埠读者。

如此详尽的报告书,并对今后嘉业堂藏书及楼屋的处理提出周详建议,恐怕非专业人士或有识之士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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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左2夏定域/左5金天游/左6毛春翔/右3蒋伯潜/右4刘慎旃/右5许振东)

著述丰硕

毛春翔为浙图特藏书籍(馆藏最珍贵的古籍文献)编写目录,撰写了《浙江图书馆特藏书目》(1949年版)一书,至今仍成为查找浙图经典手册之一。

由他撰写的整理研究古籍的著述有:《论语类编通义》十卷(稿本)、《齐物论校读记》、《浙江先哲遗书目录》、《文澜阁书目》6卷、《古书版本常谈》、《浙江省大事记》等等。尤其在书中,他分八个方面阐述了中国典籍目录,即,《七略别录·七略》、《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明史/艺文志》、《四库全书总目录提要》。在《版本略说》中,分明议、考原、史话、佛经版本等章节。

迄今为止,他的这些研究成果依然成为文史专家从事研究古籍的重要指南。

史学家林正秋教授说道,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在撰写《浙江地方史》、《浙江旅游文化史》时,大量资料来源于毛氏所撰的《浙江图书馆特藏书目》,否则的话,恐怕难于获得那么多详实、丰富的地方史料信息。

毛春翔是衢州江山人,他对衢州版本的古籍有过细致的研究,他写道,早在两宋时期,衢州的刻本已经是一流的了;

元代,衢州已刻有的《孔子家谱》三卷,多为精刻之书。

上世纪五十年代,有许多民间藏书家将家藏的稀有书籍,甚或,海内孤本,捐献给了国家图书馆。由此,浙图馆藏日渐丰富,他又再次编写《浙江图书馆特藏书目》(1956年版)。在众多作品中,对于版本学研究最著名的书莫过于《古书版本常谈》,此书1962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中华书局发行。

迄今为止,他撰写的书一版再版,即使文革时期,其《古书版本常谈》仍在香港中华书局重印(1973)。文革刚刚结束,上海人民出版社就迫不及待地重版了《古书版本常谈》(1977)。接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7)又重版了这本书。到了1997、2002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又分别再版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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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图书馆全体同仁合影/1963/前排居中张宗祥)

毛春翔治学严谨,分析详尽,文笔精炼,可以说,如果想要对中国古版图书进行整理研究,《古今版本常谈》是必读书,也是一本权威性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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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氏还有二本书,《图书目录略说》、《版本略说》均为上世纪五十年代油印本(由浙江省文艺干校校印)。

上世纪六十年代,毛春翔在浙图退休,1966年返回老家(江山县上余公队五程大队/今“上余乡五程村”),1973年,在江山病逝。

2016年,毛春翔后人(毛念诚)将他的最后一部著作《论语类编通义》捐献给国家,由浙江图书馆编辑出版。

2017年,国家图书馆出版社整理出版了《毛春翔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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