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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如何当上宰相
来源:《直把杭州作汴州》  作者:何仲礼  日期:2020-08-19

“靖康之变”中被掳北去的人,大概有二十万之众。这些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徽、钦二帝被废后,被押赴上京会宁府,在金太祖灵前举行献俘仪式,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尔后,又被迁往五国城(在黑龙江依兰北),分别改封天水郡公和天水郡侯。两人受尽了金人的各种侮辱和折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绍兴五年,徽宗被迫害而死,时年五十四岁。钦宗常受女真贵族戏弄,绍兴二十六年从马上摔下,被乱马铁蹄践踏而死,时年57岁。

被俘人中,有一技之长的手工业者和伎艺之人,尚能依靠劳动自存。富贵子弟,多降为奴隶,为女真军事贵族“执炊牧马”,由于劳动非其所长,不到五年,十不存一。妇人则多成为大小军事贵族的妻妾或婢女,甚至成为娼妓。至于宋室妃嫔、公主,宗室女、成了金人的重要猎物,一出汴京宫门,就遭到污辱,此后几乎没有一人能逃脱被金人蹂躏的命运。难怪这些人北迁后,即生育不绝。有人以此认为,徽、钦两帝在押解途中尚有条件和兴趣生小孩,可以说至死不悟,这实在是冤枉他们了。

至于被俘大臣,何栗和张叔夜在途中都绝食而死,孙傅、陈过庭也分别于建炎二年和四年病死,只有秦桧一人是例外,他后来不仅回到了南宋,还做上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下面让我慢慢道来。

在女真军事贵族中,有一个叫挞懒(一名完颜昌)的人,他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叔父,在灭辽的战争中又屡立战功,所以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后与斡离不、粘罕一起南侵,占有山东等地,被封为元帅、左监军。秦桧被俘到金方,不知什么原因得与挞懒相识。挞懒看到秦桧学识渊博,又因力主请立赵氏宗室而被俘掳,“高其节,甚相亲信”,让秦桧做了他南下时的随军参谋。秦桧趁机也将自己的妻子王氏和仆人等一并带入军中。秦桧在金方生活了三四年,目睹金朝军事力量的强大,认为南宋要打败金人,收复中原失地几不可能。在平日里,他试探性地与挞懒谈及宋、金两国媾和之事,看到挞懒对长期的宋、金战争,也产生了一些倦意,当是一个通过他来实现与金媾和的人物。

建炎三年九月,秦桧借催军粮为名,来到楚州(江苏淮安),此地距南宋占领下的涟水军(江苏涟水)水路仅百余里。秦桧想偷偷返回南宋,有人告诉他,你还得报告监军(挞懒),只要他同意了,即使沿途为金人所扣,监军就会负全责,否则一旦被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秦桧便将自己的想法大胆地告诉了挞懒,挞懒对他说:“中丞真的想回去吗?你回到那里,还能取得他们对你的信任吗?过去,我们金人也有从辽朝逃归的,可是大家始终怀疑他是辽人放归的间谍。你此去,就不怕宋人对你产生怀疑吗?”秦桧回答道:“只要监军肯让我回去,是祸是福只看天命了。”十月二日,秦桧与妻及婢仆一家,到了涟水军丁禩水寨。丁禩不敢怠慢,赶紧将他送往当时的行在越州。以上情况表明,有人说秦桧是挞懒纵归的奸细,以便从内部破坏南宋的抗金活动,是缺少根据的。

十一月初六日,秦桧到了越州,凭他以往的表现,受到右相范宗尹、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等众多大臣的荐引。于是秦桧在第二天就受到高宗的接见。秦桧告诉高宗:“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要高宗立即给挞懒写信,向他提出议和请求,当然少不了同时送上一份给挞懒的厚礼。高宗看到秦桧对金人的态度,与自己完全一样,以前朝廷里面尽是一些反对和议的官员,现在秦桧来了,自己有了一个与金人议和的重要帮手,不禁喜出望外,当即任命他为礼部侍郎,赐银帛二百匹两。但是,秦桧并不以出任礼部侍郎为满足,便采取两面手法来排挤范宗尹:一面讨好范宗尹,一面在高宗面前对他进行攻击。绍兴元年(1131)八月,秦桧取范宗尹而代之,出任右相。不过,高宗对秦桧尚未完全信任,所以到十一月,又拜吕颐浩为左相兼枢密院事,以行牵制。

但是,秦桧所主导与金人的议和活动,并不顺利。原因是金太宗亡宋之心已定,对金、宋媾和持反对态度,所以高宗、秦桧派往金方的一批批使节,除了被金人“嫚书”痛骂一顿以外,毫无收获,又不断派兵对南宋发动进攻。另一方面,秦桧故伎重演,又与吕颐浩发生了激烈的争权斗争,在吕颐浩的反击下,他节节败退。既然秦桧不能实现与金人议和,使高宗的议和美梦落了空,在朝廷里又处于不利地位,所以任相刚一年,就被高宗罢去相位,并且表示“终不复用”之意。

南宋政权刚建立时,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境地。外部是金兵不断南侵,高宗君臣望风溃逃,惶惶不可终日;内部是败兵、游冦横行,各地民变风起云涌,所存无几的军队亦崩溃难制。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南宋政权,朝廷不得不倚重武将,暂时收起抑制武人的做法,于是武人势力开始崛起。在军事上,他们取得了自行扩军和带兵作战的权力,使朝廷的指挥往往不灵。在政治上,他们拥有了很大发言权,公开索要官职,轻视地方守臣。在经济上,他们因从事各项商业活动和不断获得赏赐,乃至侵吞军费而成为暴发户。军队相呼,也必称是某军某姓之兵,如“岳家军”、“张家军”、“韩家军”之类。这种情况,在北宋时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特别要指出的是,武臣中确实出现了一些跋扈行为,如刘光世的“玩寇养尊”,张俊的“任数避事”,大的有如前日的苗、刘兵变,几乎使高宗帝位不保。上述情况,使文臣们个个忧心忡忡,他们不断上书高宗提出警告。

高宗富于政治头脑,深谙祖宗家法,对武人的猜忌和防范,绝不会在诸臣之下,他所以对收兵权、抑武将迟迟没有动手,只不过是时机尚未成熟而已。时至绍兴七年(1137),南宋和金朝军事力量的对比,已逐渐趋于平衡,也就是说:南宋虽然没有收复中原的实力,但金人也无力大举南下灭宋。因此,高宗和右相张浚决定,“谋收内外兵柄”。作为第一步,解除资格最老,跋扈最甚的刘光世兵柄,将他所统率的淮西军,纳入以张浚为首的都督府,以增强朝廷实力。后来,刘光世的兵权虽然被解除,但他下面的部将却反对由都督府派出的官员来统率。八月初七日,发生了部将郦琼发动的大规模叛乱,史称“淮西兵变”。在郦琼的挟持下,五万淮西军有四万余人渡淮投奔刘豫而去,从而使南宋军事力量遭到重大损失,前线也一途出现危险局面。

“淮西兵变”再一次告诉高宗,抑制武人已经达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但是,即使在这时,金人仍然没有停止过对南宋的侵略,所以在与金人议和和收兵权之间,高宗权衡利弊,仍决定将与金人议和放在首位。绍兴五年正月,高宗曾对前任执政作过一个“问卷调查”,下诏要他们对与金和战提出自己的看法。被问及的大臣共有吕颐浩、朱胜非、李纲、范宗尹、秦桧等十九人,结果是十八比一:十八人主张抗战到底,只有秦桧一人力主和议,这使高宗感觉到要实现与金议和,还得依靠秦桧不可。

秦桧工于心计,他此时看到张浚大权在握,就对他言听计从,而张浚则认为秦桧“柔佞易制,荐入使备员”而已,所以在张浚的推荐下,高宗任命秦桧为枢密使,地位仅次于张浚。过了几天,高宗与秦桧密谋,秦桧要高宗坚定与金人议和,继续派出王伦等使节,向挞懒和金熙宗(绍兴五年正月,金太宗驾崩,太祖嫡长孙完颜亶继位,是为熙宗)乞和。不过,由于后来发生了“淮西兵变”,张浚引咎辞职,九月,由赵鼎出任左相。赵鼎虽不是一个主战派,但也反对与金人议和,因此高宗对他并不满意。绍兴八年三月,高宗任命秦桧为右相兼枢密使,作为进一步开展议和之助。在这之前,南宋对金人的乞和还处于保密状态,秦桧力主议和的面目尚未彻底暴露,所以任命一出,“朝士皆相贺”。说明秦桧在当时士大夫中间,还是具有一定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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